第一八零回 漢使臣全命東歸 右賢王祁連邀截

第一八零回 漢使臣全命東歸 右賢王祁連邀截

英雄應募終使命,塞外從此傳漢風;王子中土親觀禮,絲路商旅響駝鈴。

這月氏地方也是奇怪,多年沒有下過雪,一下就停不住了,最後藍布城外銀裝素裹,遠山近地都是厚厚的積雪。急的張騫在營帳里團團打轉,卻無計可施。

月氏王、貴霜王他們經常派人送些衣袍、食物,庄季葅也多的是吃用之物,梁無音那裏也時不時地送來酒食。倒也並不寂寞。

冰開雪化,天氣轉暖,張騫才再進藍布城。月氏王還是那般主意不定的樣子,貴霜王卻回了自己國中去了。見月氏王不置可否,張騫知道不能勉強,遂說道:“大王,外臣離國已久,終於能見到大王,把漢天子的使命傳給了大王,外臣也算不辱使命了。既然大王還要商議,外臣就先辭別了,等來日大王定了,咱們再會!”

月氏王見他要走,覺得對不住他,溫聲道:“小王那個,國小力微,不能為大國效力,很是慚愧。這樣吧,天使要回去,把小王的微薄心意帶與大漢皇帝。來人,把禮品奉上!”

有人捧着各色禮物跟着張騫回到營地,一大群月氏使節跟着,報上各種名目:火浣布、火雞、大猴、獅子、孔雀,玉石珍玩不知其數。張騫拔帳起營。

帕塔提、提各王子要回到安息看看,贈送漢使五十個奴隸,還有大量財物;張騫贈送王子大批錦繡綢緞和他們灑淚而別,一直去了。梁無音也趕來相送,送了漢使一百個奴隸。外帶着幾車食用物品。拜別漢使。去了。

張騫坐於大象背上。果然安穩得很。眾人歸心似箭,不幾日來到康居,康貝弄帶康居王迎接進了王都,歡會三日。張騫堅辭,康居王無奈,只得讓他出城,康貝弄帶着康居王的使令,跟隨漢使前往長安。觀察大國氣象。

走了十多天,來到大宛,竺法生迎接到了邊境之上,一路護送,來到王城。大宛王派人接進王宮,置酒歡迎。在大宛王城待了三天,張騫要走,大宛王派了王子枕石龍,帶着大宛王送與漢天子的禮品,一路東來。

那些流落到西番的漢人。聽說漢使完成使命,回歸長安。都早早的等在路上,迎送不迭。張騫心中感動,看着那些期待的目光,朦朧的淚眼,暗自發誓,要盡全力說服漢天子,解眾人於水火!

到了于闐城下,張騫笑道:“牛郎,你那織女還在等着你呢!你是留是走?”

牛郎望着城垛,還有接過來的人群,眼光婆娑,這城、這垛、這人,都是那般熟悉。于闐王請漢使張騫進城,黑子、陶匠、鐵匠等人眾星拱月一般把張騫他們擁進王宮。牛郎四顧,哪裏有那個人的影子?心頭不禁黯然。

一隻手在後面蒙住了他的眼睛,冰涼的下手,熟悉的氣息,牛郎轉身抱住了那人,不是織女,是哪個?

張騫在於闐城修整了幾天,拜辭于闐王,和眾好漢揮別了,再次上路。卻少了一個牛郎,多了于闐王王子,還有使臣。走了幾天,一條大河攔住去路,古圖譜稱之為弱水的。一群人正在河邊等着,卻是鋮鐵旋、孔幾近,還有張騫日思夜想的菱葉!眾人那個興奮,紮下營帳,歡歌高唱。

原來,他們在昆崙山上,慢慢迴轉,到了低處,打些野物,經過修養,都恢復了精神。眾人商量了,覺得在大河邊等着張騫最有把握,才慢慢下山,來到這裏。果然張騫就走的這條路。大夥聽說他完成了使命,都祝賀了。

孔幾近見張騫面色不虞,問道:“怎麼,大人不高興見到大夥?”

“嗷,孔兄不要誤會。我是想,各位這麼想張騫的路徑,那匈奴人是不是也這樣想?咱們下一步是走山中,還是走山下?”

大夥都是心中一緊,那昆崙山的艱險勢比登天還難!經過了一次,是再也不想走第二次了。但匈奴人,匈奴人會不會有腦筋想到他回去的路?說不定經過匈奴,還可以有一線生機。“漢軍這一年又來了沒有?”張騫問。

鋮鐵旋等人搖頭,他們也在期盼大軍的到來。卻不知為何漢軍一直沒有消息。

眾人商議怎麼過河,此時正值夏天,河水盛大,紮起木筏、皮筏瞬息就沖走了,馬匹、牲口、走獸到了河邊,一直後退,不敢向前。在河邊三天,還是沒有找到過河的辦法。

鋮乙回來了,他這幾天一直帶着幾個人四處探看,查找匈奴人的蹤跡。跳下馬,來不及喘息,就說:“右賢王正在附近!他的十萬大軍掐住了祁連山山口。”

大夥的心情壞透了。花翟也回來了,他一身汗水,沒有下馬就叫道:“匈奴人!快過河!”接着回馬就走,遠處塵沙飛揚,已經能聽到喊聲。兒君醉二話沒說,跳上馬跟着花翟去抵禦來侵之敵。

兩個象奴突然近前,比劃着,好半天甘父說:“你們說大象?大象過河?”兩人欣喜點頭。張騫一震,這幾天一直想着怎麼過河,卻忘記了大象了。象奴牽過大象,菱葉、菊兒帶着一群孩子爬上去,象奴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嘴裏吹着樹葉哨。眾人只見前面象奴入水了,巨大、柔順的象鼻伸出,纏住了他的腰,大象才緩緩入水,後面的象奴抓住了象尾,大象如一條巨舟,穩如泰山般在弱水中堅定走過。前面的象奴一個翻身,躍身對岸,拉着大象爬了上去,後面的象奴跟着上岸!大夥歡呼起來。

大象來往了幾十趟,大部分人都過了河。孔幾近的大鵬也載了幾人,唏女母子的老虎不甘示弱,也順流過河。等所有人都過了河,再看後面。徹地連天的匈奴騎士離河邊還有數里之遙。分作幾團在搏殺。張騫心頭沉重。知道兒君醉、花翟兩個凶多吉少了!果然,喊聲聲平息了,大隊騎士蜂擁而至,到了河邊,卻徒嘆奈何。

張騫渡河后的慶幸還沒有完,前面又是塵頭滾滾,人喊馬嘶之聲瞬息既至,為首一位老將。銀色甲袍,雪白的戰馬,頦下幾綹花白鬍須,卻是右賢王親提大兵到了!匈奴大軍扎住陣腳,

右賢王催馬上前,高叫道:“張騫!別來無恙!”

張騫策馬上前幾步,笑道:“賢王,還記得張騫?如此興師動眾為了小小的張騫嗎?”

右賢王老臉一紅,“哈哈!不瞞你說,還真不是為你而來。衛青出高闕。要端我老巢,老夫不得不避其鋒芒。哈哈,卻誤打誤撞斷了你的去路!張騫,事到如今,咱們往日的交情就不說了。我勸你還是下馬投降為好。”

張騫沒想到他老實承認了衛青出塞,心中暗喜,搖頭道:“往日張騫沒有降,今日更不會!做臣子的唯有一死報君恩。王爺,你指人來戰!”回頭走了。右賢王愣了一愣,也回馬到了本陣。

不一會,一個戰將到了陣前,“漢子聽了,哪個敢來受死?”

見右賢王真的要陣前交兵,張騫反倒心裏有底了,他手下這些人都沒有打過仗。大夥打架都是好手,打仗就很一般了。催馬抬腿,摘下大槍,這是鐵匠在於闐給他打制的,從長安帶出的那一根一次沒使,就丟在匈奴了。甘父見狀上前,叫道:“我來!”催動坐下馬,來到陣前。

看對方身子敦實,手中一條鐵杆大刀,臉上無須,甚是年輕,笑道:“黃嘴小孩,也敢上陣?爺爺饒你一命,逃命去吧!”

那將大怒,揮動大刀摟頭砍下。甘父喜歡他的大刀,催馬前沖,對方刀口落下時,他已經到了那人馬前,刀落空,人馬受驚,甘父已貼身按住了他的胸口,一聲吼,眾人遠處都聽到“喀拉”響動,那人落馬,大刀扔到一邊,甘父在馬上彎腰附身撿起地上大刀,再回到自己馬上。一氣呵成,面不改色,揮刀虛劈兩下,呵呵大笑:“哪個來戰?”

右賢王氣極,他手下驍將沒有一合就死於馬下,誰都沒有看明白!怒道:“誰去取了匹夫的老命?”

一將怒吼竄出,胯下一匹白底青點馬,手中一根樺木鐵尖矛,馬踏盤旋,長矛直刺,馬借人力,人助馬威,殺氣騰騰飛將一般。眾人再看甘父,不慌不忙,大刀舉起,身子卻突地在馬上躍起,馬上一空,對方的長矛刺空,甘父落於馬上,手中大刀揮下,劈中矛桿,長矛斷做兩截。那將手裏一輕,再看長矛短了不少,惱怒不已,把半截矛桿扔向甘父,自己回身就跑。甘父刀輕輕一撥,木杆落地,雙腿一夾馬,馬向前竄,大刀揮出,一蓬血霧飛起,一個人頭滾落。

右賢王又是一愣,兩員大將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被殺了?對方一個馬夫、奴隸?恨得鋼牙緊咬,揮手止住手下將官,叫道:“我來!”馬向前沖,向著甘父奔去,馬快人猛,到了兩丈多遠,手中的鏨金槍舞起斗大的紅纓,扎向甘父。甘父這一次不敢大意,揮刀攔擋。右賢王大槍走空,刀槍相碰,濺起一溜的火星。甘父只覺肩膀發麻,胸口巨震,心中一緊,這右賢王鬚髮花白,卻還有這樣的力氣,果然是匈奴明王,一員悍將!自己和他相比,還要年輕幾歲,卻仍然難以抵擋。

右賢王的槍被擋了一下,毫不在意,雙手舞動了大槍如毒蛇出洞,瞬息刺出十三槍!這十三槍一出,甘父左支右擋,勉強攔住了,卻已經是渾身冒汗,不能回手!右賢王冷笑一聲,“再來!”大槍直上直下摟頭打下,把槍當做棍使。甘父一見,兩手握刀桿,拼盡全力接住落下的大槍。鐵槍砸中鐵刀桿,響起巨響,甘父只覺得頭暈乎乎的,眼睛迷濛,眼前金星亂蹦,汗一下子濕透了全身。再看刀桿,宛如新月,兩頭翹起,已經不能再使。右賢王再次揮槍,甘父不敢相迎,撥馬就跑。右賢王生氣,縱馬來追。

張騫見了,催馬上前截住右賢王。大槍刺向對方。右賢王不敢怠慢。腳點馬腹。胯下馬停了,甘父跑回本陣。右賢王的槍迎着張騫,雙槍並舉,打在一起。張騫自打學會使槍,雖然一直沒有放下,得空就練,卻從來沒有和人真刀真槍的打過。這一次陡逢大敵,不敢欺人年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使出渾身解數,趁敵未穩,“啪啪啪”學右賢王的樣子,一連使了八槍。貪天之功、天地無情、歷井捫天、上天入地、遮天蓋日、煙炎張天、昂首天外、巧奪天工八槍。這八槍是他得自漢鍾離、鐵拐李兩個化作夢中仙人傳授的五行槍的前八式。也是右賢王託大了些,也是該着張騫露臉,八槍一使完,再看右賢王,渾身上下甲袍飛揚,猶如鑽進了雞窩。都炸開了毛!

右賢王做夢都沒想到張騫有這功夫,他也見過張騫練武。覺得小孩把式一樣,沒有半點的狠辣霸道氣象,才覺得可欺。張騫住了槍,他也沒想到自己能扎的右賢王這樣,有點不好意思,“哦,大王,你還是回去換個人來吧。”

右賢王羞慚無地,回馬就走。他聽到己方的人驚慌失措的喊叫,聽到對方的人興奮異常的歡呼,不明所以,恨恨收兵。

張騫退回本陣,鋮鐵璇等人,還有各國的使臣、王子都迎接進了大帳,眾人訝異的看着他,像是看着個陌生人。“怎麼了?我打贏了,很奇怪嗎?”

鋮鐵璇讚歎的說:“大人,我是越來越服你了!你這麼大本領,隱藏的還那麼深,一直讓大夥覺得不過是……”

“不過是徒有其表!我也沒覺得怎樣啊,那右賢王攔擋的有點忙亂。僅此而已。”

“大人,咱們看到的可不是,大夥看到了一條黑龍在你手中飛舞!右賢王就好像一條瀕死的大龜任你要死要活!”枕石龍說。

“啊?說什麼?”張騫驚叫。

大夥見他還裝糊塗,甘父、菱葉都不樂意了,“你不要再掖着藏着了!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必要!”

“我真的沒有……”。他還想辯解,鋮乙進來了,“大人,對方有人求見。”

“請。”張騫坐於大帳中間,心想這麼會功夫,鋮鐵璇他們能紮下營帳,還是挺令人欽佩的。

幾個人進來了,穿戴還是漢服,熟面孔,田不用、趙無咎、韓不飛、燕不長。幾人進了大帳就跪下了,膝行而前,恭敬無比。鋮鐵璇、呂之堠對他們都熟悉,知道幾個人眼比天高,目中無人,就是匈奴王公也不放在眼裏的,尋常漢使到了匈奴,想要見他們哪一個一面,也勢必登天還難!這幾個怎麼這麼恭敬了?

張騫奇怪,微笑道:“幾位,咱們老朋友了,不用這樣!”幾人還是跪着爬到近前,不敢抬頭,伏在地上,一起說道:“天使大人神威,小人幾個往日多有得罪!望乞恕罪!恕罪!”

張騫皺眉,“各位是請罪來了?”

“啊!不是,不是。”田不用低聲道:“咱們峯了右賢王王命,要請問天使大人是不是想投降。”自己覺得話說的不順,就又磕頭。

張騫道:“不是陣前說的明白了嗎?怎麼又來!還有,你們起來,這麼說話我彆扭!”

幾人相互看看,才敢起來,還不敢坐,站着垂手聽示的樣子。張騫沒法,隨便吧。“你們來為了何事?右賢王為什麼這麼客氣,他本可以一舉把我殺掉的。”

“大人說笑了!大人手下留情,沒有一槍結果了右賢王,兩軍都看到了!大人的神通通天徹地,真應了番夷童謠。”韓不飛說。

“嗯?童謠?”

“是,這周圍各國童子都在唱,說:漢張騫,法無邊,東夷西番供驅遣;上應天星神鬼動,下合人心天下歡。”

張騫大吃一驚,“你……你們要害死我!哪裏有這樣扯的童謠!”

韓不飛嚇得撲倒地上:“大人,小人不敢亂說!這真是童謠所唱,于闐、且末、樓蘭、西羌都有。”

張騫看看于闐使臣,使臣點頭,“兒童唱了幾個月了。”

趙無咎苦笑:“右賢王不要說不敢驅使大軍,他其實還有死心,因為童謠還唱到……”

“唱到什麼?”甘父、菱葉急問。張騫卻身上發冷。這要是皇帝聽到了。不知該怎樣治罪!

“漢天使,通上天,天帝信賴王母前。若得天帝歡心永,天使傳真言!”

“啊?”張騫等人都傻眼了。鋮乙問:“右賢王想作大單于,還得天使助力?所以才等着,見了大人客氣得很?不對,那兒君醉、花翟兩個在河那邊被匈奴騎士殺死,又是怎麼說?他們的屍首呢?”

燕不長說:“還說呢。不瞞諸位,那河西的騎士嚇死了!他們正在趕路,突然出現了兩隻怪獸,吞吃前頭的人馬!後面的撲上去,幾千人馬,愣是被怪獸打死、打傷大半!明明見到刀劍砍中怪獸身上,卻沒有血跡!最後……”

“之後怎麼了?”甘父問。

“最後兩個被打中,掉落馬下,可是古怪的是,誰也沒有見到屍首!有人說飛升了。有人說入地了!”他聲音顫抖起來。

張騫看着幾人,覺得他們不應該處處維護自己的。那如果他們說的是“真”,自己難道是假?“你們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麼?”

“右賢王想請大人和他聯合。他有兵馬,大人得了天助,天下各國都是大人的朋友,他不敢得罪。但,如果大人不同意,他就只能困着大人,不能讓大人過去。因為,如果漢天子得到大人了,匈奴就完了!”

張騫笑了:“他要麼殺我,要麼放我。他能困我幾時?如果我要闖過去,他能擋住嗎?”

“對大人,他當然沒有辦法。別人嗎,……”

菱葉說:“你不用管我們!你自己只要走了,他不會拿我們怎樣的!”

張騫搖頭,“不!我說要帶你看長安的景緻的,就不會扔下你的。右賢王就不怕等到衛大將軍的大軍嗎?”

“衛青、還有霍去病兩人都盯上了大單于和左賢王。一時騰不出力量到這邊。”

“你們回去告訴右賢王,不要痴心妄想了!張騫唯死而已,沒有別的想法。再者說,童謠的事,都是假的。就說我說了,不要相信。”

幾人也知道不會有結果的,輕鬆地去了。張騫看着大夥,“鋮兄、孔兄,你兩個都是昆崙山高徒,應該知道怎麼回事吧!”

鋮鐵璇微笑道:“老夫腦筋不靈,想不明白。老孔說說。”

孔幾近點頭說:“依山人看來……”

甘父嚷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山人?”

“哈!大人說咱是昆崙山的弟子,當然是山人了。”甘父知道說不過他,一笑。聽他怎麼謅。“這個事是好事。右賢王十多萬兵馬,他要是過來,不要說砍殺,就是擠、踩也把咱們擠死了、踩爛了。咱們後面是一條弱水河,右是終年積雪的南山,左是飛鳥不過的白龍堆,他竟然相信了幾句童謠!他、他不是瘋了吧!”眾人搖頭,還是等他繼續說下去。他自嘲的笑了笑,“右賢王,呵呵,他們都是精明人,不會無緣無故的相信這些不經之談。所以,只有一個,就是天使大人真的是天帝的使節!”

枕石龍、康貝弄還有大月氏使臣、于闐使臣都齊聲叫道:“天帝之使!天帝之使!天帝之使!”跪拜下去。張騫想要起來,甘父按着他的肩頭,不讓他起來,只得坐了接受他們的跪拜。

孔幾近繼續道:“山人算來,大人還有這麼一個小磨難,既無生命之憂,又無饑寒之虞,大人,可比在昆崙山受困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好得不能再好了!也不是弓盧水饑寒交迫的困窘!不過是忍耐幾日。”

綿里針忍不住問道:“那要困在這裏多久?咱們大小也有幾千口人呢,吃什麼?冬天呢,怎麼辦?”

孔幾近嘆口氣:“你們都太急!好吧,山人就泄露一回天機吧,我算了,要過了一個冬天,才能最後成了正果。”

甘父倒吸一口涼氣:“好傢夥!現在才七月,那是還有大半年等了?你沒有算錯吧?”

唏女不願意了,低吼了一聲,眾人只覺得耳鼓發矇,心肝亂顫,急忙求饒。唏女才停住了。

張騫看看大夥,“各位,有什麼注意?幾位王子、還有各位大使。匈奴人是不會難為各位的。各位隨時可以來去。張騫不會埋怨的。”

枕石龍等人道:“大人不要看不起咱們小國的人!不要說孔先生已經說了沒有大優,即使有什麼不測,咱們也和大人是一體同當了!生死大夥都不會離開天使了!”

張騫感動不已,對眾人躬身施禮,大夥急忙跪下,張騫也跪下,說道:“張騫謝各位的信任!好吧,說不得張騫要去見見右賢王。該打就打,不能任他如意!”

大夥勸不住,張騫上馬,來到右賢王營前,叫道:“右賢王!請出來相見。”

一會右賢王出來說:“莫非是天使大人想投降?”

張騫笑道:“大王,你不糊塗吧!怎麼白天說夢話!你還是打,還是放,來個痛快!”

右賢王也笑了:“你是降,還是堵在這,就一句話。”轉身進去了。

張騫沒法。只得迴轉,他沒有回營。怏怏來到營后弱水岸邊,望着對岸,兒君醉、花翟兩人不知生死如何?但願吉人天相,他們沒事。又想,難道真的有什麼天星下凡的事?孔幾近他們真的上應天星?不然怎麼解釋這麼多奇怪的遭遇?冥冥中有什麼一直在左右着自己,雖然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但他已經在內心深處覺得出使的一切,都有人在操控着!本來以為自己志比金堅,才使得匈奴大單于、太子、王公,還有各國大王感動了,還洋洋自得!這時候卻覺得從所未有的虛脫、飄浮!就好像河裏那順水浮沉的浪花,身不由主的流淌、流淌!既不知到哪裏去,也不知為什麼去。

一個聲音輕輕說道:“是不是覺得什麼事都身不由己了?你是個達觀的,不該如此。”卻是菱葉找來了,“就好像這弱水裏的水,人都說鵝毛不浮,可是咱們卻乘着大象過了!我們不怨天不尤人,心之所行,力之所盡,但求心安!”

張騫擁着她,微笑道:“知我者,菱葉也!哈!咱們就跟右賢王耗下去,看誰能耗過誰!”

不幾天,南山上下來了一隊人馬,甘父叫道:“好像是馬蹄、王仲他們!”

那隊人馬近了,果然為首的一個俊郎君,正是馬蹄馬離煙,旁邊是一位風情萬種的西羌女郎,卻是羌王齊眉兒。在兩人後面一馬遠近,淳樸的王仲和他匈奴妻子嫣然兩個並馬而來。遠遠地,馬蹄叫道:“王仲馬蹄向天使大人報到!”他們的人馬有三千,紮下營帳,四人來到張騫帳前,甘父、鋮鐵璇他們接着,歡歡喜喜拜見天使張騫。

張騫問了兩人,才知道他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遍西番,羌中也知道了,幾人才帶領人馬來接。

又過了幾天,河西人喊馬嘶起來,卻是牛郎帶着織女。還有于闐的楊樹根、黑子、陶匠、鐵匠,于闐王給了三千人馬,來助天使。他們在河西扎了營帳,牛郎等人過河相見。

又一天,白龍堆上飛沙漫天,一班人馬奔來,鋮乙笑道:“一定是衛大哥到了!不然誰能有這麼大的氣勢。”

遠遠地就聽到衛長風的笑聲:“兄弟,還是你了解大哥!我們沒有來晚吧?”鋮乙奔出去,拉着衛長風、難容進賬和眾人相會。

張騫命擺酒慶賀,席間,張騫說道:“各位范險冒死來助,張騫心領了!只是大夥不必如此,如果還有兄弟趕來,還請傳話他們,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衛長風大笑,聲震帳頂,“大人,大夥的命都是你的!有什麼范險、冒死的!咱來的路上,打死了幾個餓狼,被咬了幾口,算什麼?”

王仲少有表情的臉,難得微笑道:“衛大哥,我就是佩服你老兄!說的是,咱兄弟遇見的是幾隻蚊蟲,吸了幾口血而已。來來來,咱哥幾個干!”幾人盡了杯中酒。

右賢王仍然每天派人來說項,要張騫聯合。張騫微笑着把趕來相助的人一一介紹,如今西番三十六國的王子,也到了三十二家,都要跟着天使前往長安觀天國氣象。右賢王的人笑嘻嘻的來,樂悠悠的走。看得張騫雲裏霧裏,不知怎麼說這詭秘的處境。

大雪把敵對雙方都覆於雪下,積雪齊腰,右賢王才沒有派人來,張騫他們也無法出門,終日在營里嬉鬧。庄季葅的營帳里沒日沒夜的賣酒、賭博,各國女子迎來送往;田不用、趙無咎、燕不飛的營帳也是一樣。張騫無法約束各國王子和士卒,只能苦笑。

冬季漫長而平靜,張騫在夢中又經常見到當初的師傅了,他們談天說地,倒也自在逍遙。但醒來后,他總是覺得心神不寧,看看鏡中的自己,赫然多了幾根白髮!不由心中悵惘。

這一天,孔幾近看看天色,對張騫道:“大人,把人馬、營帳撤過弱水西!”

看他說的嚴重,張騫剛想派人各營通知,就聽得河中慢慢響起細碎的聲響,聲音越來越大,直到發出崩裂的巨響!眾人駭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急忙奔出營帳,接着覺得腳下大地震動,南山上響起呼嘯,隔河看去,山上一條條白色的巨龍奔騰而下,徹地連天的右賢王軍帳正在白龍吞噬的口邊,瞬息間就被吞沒!驚恐至極的嘶喊傳來,使得大夥心旌搖蕩,魂飛魄散!甘父拉着菊兒母子,張騫拉着菱葉母子,大象剛好在身旁,象奴把幾人扶上大象,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上去,融雪風馳電掣般劃過,他們和營帳一起消失了!大象撒開四蹄,奔騰起來,迅若疾風,才跑出雪魔魔爪。他的坐騎虎豹斑紋獸跟着跑出。

融雪堵塞了山下,他們不知道右賢王十萬大軍逃出去多少,只能默然看着弱水中起伏的冰凌,相互撞擊中,發出或悅耳、或錐心的聲響。馬蹄、王仲帶來的羌兵,衛長風帶領的難部人馬也損失慘重,幾人收拾起剩下的一點人,默然去了。庄季葅的商隊也沖得差不多了,營地積雪數丈,人不知到了哪裏!好在河西各國王子損失小些,弱水卻泛溢開了,平地冰凌、雪水齊膝。河是過不了啦,眾人只得退回去。

張騫檢點人馬,只剩下自己和甘父兩家人,孔幾近仗着大鵬,一家人走了。別的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等了幾天,等不到人,看道路泥濘不堪,甲帳、人畜的屍骸散亂,不忍直視。只得踏着盈尺的雪水前行。

不一日到了隴西城,城上軍卒喝令:“什麼人敢來騷擾?”

張騫叫道:“我是張騫,天子使節,復命回歸。快快放行!”

城上的人笑道:“使節大人?真的是你?”

“正是。”把磨光的節仗拿出。

百條好漢出長安,兩個英雄始得返;千年商路鋪茶絲,忠義甘父伴張騫。(未完待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鑿通逸史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鑿通逸史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八零回 漢使臣全命東歸 右賢王祁連邀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