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回 漢商豪闊驚漢使 康居陰謀害大賢

第一七七回 漢商豪闊驚漢使 康居陰謀害大賢

酣歌金帳玉饈翻,盤馬馳踏君王前;揮灑長嘯揖天使,漢商輝耀壓群山。

遠處狼嚎陣陣,甘父不以為意,問道:“大人以為是哪個做的?”他一直想不通什麼人要這節仗。

張騫沉思一會,搖頭道:“既然已經找回了,就不必管怎麼丟的了!”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知道多說無益。

眾人繼續前行,看看天色漸晚,蒼鷹掠過頭頂,遠處有狼嚎叫。甘父說:“咱們今晚不要錯過了宿頭了!睡在山野中,可不是玩的。”其實大夥並不介意睡在哪裏,但他話音未落,就聽到狼嚎凄慘,然後有人喊馬嘶的響聲從附近傳來。眾人都是一愣,什麼人敢招惹狼群?

眾人策馬上了一個高崗,只見約有兩箭地處,塵頭滾動,一群騎士縱着上百頭猛犬,空中飛着幾十頭狠鷹,大夥看那些騎士,有二十多人,騎得是駿馬,穿的是皮裘,手中拿着長桿,卻不是刀劍,在驅打狼群。狼群有百十頭的樣子,一個個健壯狠戾,沒有一頭小狼,正在四下撲咬,卻總是不能得手,不停地被騎士輕鬆地打翻,猛犬摁住了,撕扯得血肉橫飛,把血紅的夕陽比了下去。在人狼戰圈外面,十幾頭小狼在嗷嗷呼喝。

張騫等人幾曾見過這樣的陣勢,不由得看呆了。沒有上半個時辰,狼群已經所剩無幾,騎士們大獲全勝。張騫問康貝弄,“這些人是你們族人嗎?這裏是不是已經到了康居國境?”

康貝弄道:“看穿戴像;看身手又不是了!這裏是多國邊境,說不上是哪家的。”

“走。咱們叨擾他們一頓。”張騫催馬。眾人緊跟。那些人卻早已發現了他們。卻混不放在心上。打翻了最後一頭狼,鷹犬撕咬、啄食着,騎士哈哈大笑着迎了過來。

張騫看他們大多面相粗豪,顯然在大漠、草原日久,風吹日晒的結果,卻又有幾人面貌清雅,不像是草原牧人,和剛剛殘殺狼群的形象大相逕庭。正在發愣。對方有人已經發話了:“嗯?怎麼像是漢子?不會是漢使到了吧?”說的話正是漢地腔調,卻帶着明顯的吳聲。

鋮乙催馬過去,叫道:“漢使張騫大人到了!各位是哪位英雄好漢?”

那幾人慌忙跳下馬,疾步上前,跪拜於地,張騫不知所以,說道:“各位好漢不要如此。不要如此。”鋮乙等人也急忙下馬,不知該如何。帕塔提在後面趕上,卻立在一旁微笑不語。

張騫也下了馬,走上前。扶起前面的一個,見此人眼中已然滿是淚光。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其他幾個也都是一般模樣。就近看他們的樣貌,依稀有印象,卻想不起在哪裏見到過。

“各位,咱們好像是素識的!恕張騫眼睛昏花,記不起各位了!”

為首的帶淚笑道:“大人記不得咱們,咱們眼睛也白長了,不是這位朋友說,咱們也不敢相信漢使大人到了眼前!”

帕塔提忍不住在一旁罵道:“那個豬啊!你記不清你們大爺,也看不到老爺嗎?”

旁邊已經有人上去拉住了他的胳膊腿:“你給我下來吧!還穩穩噹噹的坐在馬上!”兩人滾到一起,笑着扭打,看起來熟識得很。

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的,雖經風吹雨打,仍然保養得很好,臉色紅白,精緻的鬍鬚,眼睛明亮,一團和氣的樣子,微笑道:“小人庄季葅。大人是不是還記得?這幾位都是咱們吳地的,史寀,越鍾俊,東方,百字狨,小胖。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見大人了!我們早已聽說大人離開單于庭,等了好久,在祁連山下、白龍堆、弱水、且末,到處打探,都說大人正在行走。後來幾個月突然沒了消息,叫哥幾個愁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這兩天雪慢慢融化,咱們出來散心,遇見了這一群東西,它沒少禍害咱們牧人,所以就想着為牧人除害了。”

鋮乙奇怪:“為什麼留下小狼,不一起殺光?”

小胖道:“也奇怪。往年吧,一個地方狼真的除盡了,草長得反倒不如意了,地上兔子、鼠都是了。留着幾頭狼,嘿,沒事了,草長得又好了。這是牧人大哥給咱們的忠告。”

兒君醉笑道:“怎麼?你們現在牧馬、牧羊么?鋮乙,你和他們是同行啊!”

帕塔提已經站起來,拉着一個人過來,笑道:“聽他們說的,把你賣了你還幫他們數錢呢!這幾個豬可是了不得,把生意做到了波斯、西海了!漢商六曜的大名,哪個不知?生意比老子的大了不知多少倍!嫉恨死了!”

那個跟他打鬧的笑道:“咱們兄弟是人家的奴僕,生意再大,也是主人的。哪像你老兄,是自己的王國!”上前給張騫施禮,“小的是越鍾俊。”

“噢!你們一直有交往嗎?”張騫指着帕塔提和越鍾俊問。

帕塔提笑笑:“他們是大秦的秦山的人,咱們有合作,也有爭奪。不過,私交和生意不攙和。當初在烏孫,兄弟遇見了大麻煩,是這幾位幫了我。我真心銘記。”

庄季葅一笑:“你也幫了咱兄弟不少。大夥彼此彼此。大人,請大人還有各位到我們帳幕處歇息吧。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張騫笑道:“剛剛我還和他們說,要叨擾你們呢!”

百字狨、東方笑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上前牽着張騫的馬,庄季葅扶張騫上馬。甘父笑道:“各位在,俺的活路沒了!”

百字狨笑道:“都是老兄服侍大人,讓咱們代勞一次。大人這馬可是真的好馬!像是大宛天馬城竺法生的!怕要值萬金的。”

“好眼力!這麼貴?”

“萬金是價,還不一定能買!大月氏、烏孫他們經常打起來,就是要大宛這天馬。不過。匈奴大單于卻可以不花一個錢就得到。大人可是第二個不花錢的。”

“你們既然生意遍及各國。竺法生是什麼人。應該知道吧?”張騫問。

“他現如今已貴為大宛傅國王。嘿嘿,此人心胸廣大,不是咱們這些人能比的!”張騫聽他言語中有骨頭,轉向庄季葅。

庄季葅微笑道:“幾年前,他們突然出現在西域,引起西域人很多恐慌。匈奴人到處追殺,于闐為了他們和匈奴人翻臉。昆崙山仙族也幫助他們抵禦。我們從大秦那邊,對了。帕塔提兄弟,你們波斯,現在可不叫波斯了!叫做安息,咱們有幾個兄弟在那裏做香料,也經常見到。見到一個漢子,被人驅使,日夜不得安歇。聽說他是一個公主帶過去的,我們叫他可憐,想買下了他,誰知人不賣!好不容易才說通。帶他回到西域。王母派人找到咱們,把他要了去。後來不知怎麼。在昆崙山呆不住,下到大宛。幾個天竺道者與他合緣,他就棄了昆崙山仙道,信了天竺道了。牧人慢慢信奉了他們,正好傅國王去世,傅國王王妃信奉其道,不知怎麼的,他就成了傅國王了。這兩年大宛亂機四起,許多人以為就是他惹的。”張騫聽他話中之意,對竺法生也有不滿,倒好像與大宛王關係匪淺。

“那些人呢?他們和竺法生是怎樣的交情?”

“另外那些啊,怎麼說呢,咱們漢人就是人多,還是怎麼的,到了一起就不舒服;分開了還想得慌。西域人好像也看出了,所以沒有原來那麼害怕。匈奴人也慢慢不經意起來,任大夥折騰吧。”

張騫愣了愣,他本以為匈奴人在西域式微,是由於東方事起,漢軍攻打的緣故,顧不了西邊,才放任竺法生他們割地為王的。看來這些兄弟並不像表面上看來的融洽,而是各懷心事。

“你們幾位這些年一直在西域嗎?”

“我們大部分都在大秦、安息那邊。大人如果要繼續前往月氏,咱們兄弟自當扈從。”

說著話,他們來到一個小山前,一大片帳幕立在山下,人來人往的煞是熱鬧,見了庄季葅他們都上來迎接,一群孩子跑過來,抱着幾人,親熱極了。庄季葅親自拉開一座大帳的門帘,請張騫進去,眾人跟着進了大帳。

張騫和大夥都驚訝不已,他的大帳比匈奴大單于的不遑多讓!不止是大,而且裏面華麗至極,婢僕環立,都穿錦着繡的;四壁明珠高懸,照得帳中亮如白晝。幾個艷妝麗人站起迎候,張騫掃了一眼,卻是華夷雜處,卻不管肥瘦,都明麗端莊。

庄季葅請張騫居中坐了,帕塔提、康貝弄等依此坐下,一一引介了幾個麗人,卻是他們幾位的正妻,一時間鈴佩叮咚,也分不清哪個,只知道庄季葅的妻子卻是原來他們的主人家的女兒,那秦山死在姑師國,他們幾個歷盡苦辛把他屍骨帶回了大秦,交予家人。秦山的女兒見庄季葅仁義,帶着家財嫁於他。庄季葅自己在主位相陪,史寀、越鍾俊等才依此坐下,那幾個女人也坐了。張騫知道胡風與漢地異俗,女子也是可以出頭露面的,也不介意。

婢僕流水一般的端上各色佳肴酒食,有的張騫他們見過,有的還是初次見到,什麼石榴、胡桃、寒瓜、橄欖,都新鮮無比。

張騫拿着一塊寒瓜,甘甜沁涼,不由讚歎:“想不到這西番地方,看起來荒涼,卻有如此美味!只是不知如此寒天,你們是怎麼種出來的?”

越鍾俊笑道:“大人不知,這些也是夏秋成熟。這番石榴可以保存大半年,這寒瓜卻難了!不瞞大人還有各位,小的先祖在吳王宮中做事,為吳王管各色時令果蔬,有一些心得。那王爺有時候還是想吃些不合時令的,就難住了人。小人先祖想了些辦法,一是把時令的東西,保存更久,再是延長果蔬的生長時間。小人還好,知道一點。”

他說的輕鬆,卻把牛郎羨慕得了不得,叫道:“老兄一定要傳授兄弟!”

越鍾俊點頭道:“牛兄在於闐、昆崙山上的名頭。兄弟也是耳聞已久。自當效命。”兩人在一邊嘀嘀咕咕。說些心得。

這時有人報:“長老們求見。”

史寀點頭。讓喚。不一會幾個穿戴異樣皮袍、皮帽的人進來,神色恭謹,不敢抬頭,一人輕聲說道:“哦,大大人,請……請……大大人給我族人賣……賣些……哦鹽。糧食。”

史寀沒有看他們,張騫看出了史寀在他們幾個中間管與各方交易的,轉而對張騫笑道:“讓大人見笑了。咱們總是閑不住。吃飯也有人來。”

張騫微笑道:“你只管做事,不要管我們。”

“那得罪了。”史寀說著站起來,和那幾個長老說了一會,那幾人千恩萬謝的,不住點頭,眼睛瞟向這裏。康貝弄忽然想起,這幾人好像是花鹿族的長老,在王宮見過的。那幾人也不住地瞅他。

史寀說了,對那幾個說道:“這裏有你們康居國的王子,上前見過吧。”那幾個才弓着身子。過來,康貝弄起身。微笑道:“幾位長老安好。康貝弄和幾位見禮了。”

幾人才恍然大悟的樣子,一人說道:“冬天來到前,有人報告大王,說王子回來了。沒想到今日竟然在大大人的大帳見到王子!”幾人都給康貝弄施禮。

庄季葅微笑道:“你們幾個也坐下吧,一起喝酒。”那幾人不肯,再次行禮后,退了出去。花翟張大了嘴,“嚯嚯!你們太威風了!這裏是你們的王國嗎?”

小胖笑了,“我們只是經過這裏,在這裏宿營的。不是見到大人和各位,明天我們就走。”

“那為什麼他們長老對你們這麼恭敬?”綿里針好奇。

小胖傲然道:“不是咱誇口,就是那什麼國王來了,匈奴都尉到了,他們也不服氣!但就是咱們,哪個部族都盼着咱們到,要是不去?嘿嘿,他們還不喜歡了!”

康貝弄說:“我們牧人雖然也四處游牧,逐水草,好像自由自在,卻也缺不了一些東西,要仰仗別人的。想這幾位好漢,捏着咱們牧人的命脈。”

東方不以為然:“不是咱們捏着誰!而是他們自己求着咱。你們跟着匈奴人打到長城下面,為的還不是這些?漢天子在塞上設市,你們怎麼不去?還不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咱們兄弟自己辛苦,解了牧人的燃眉之急。”

“呵呵!所謂無利不起早吧。各位也在草原上得了不少的好處。”康貝弄繼續說道。

帕塔提見兩人爭了起來,微笑道:“兩位說的都對。誰也離不了誰。只要不打,咱們都能過得好,打起來了,哪一個都自在不了。”

康貝弄還是不服:“就是打起來,大夥也都見了,漢天子帳前滿是商人!廝殺的是戰士,得利的是商人!”

帕塔提弄了個沒趣,扭開了,不理他們的爭辯。

張騫知道康貝弄心裏不痛快,他的國人對他不冷不熱的,對幾個漢商倒是恨不得想供奉起來!微笑着對大夥道:“喝酒,喝酒!這酒看來還不是本地的葡萄酒?”

庄季葅舉杯,“大人眼光獨到,這是大秦的美酒,是大秦皇帝的釀酒師給釀製的。來人,讓他過來。”

一會一個高鼻深目滿頭長髮捲曲的人來到近前,彎腰施禮,鋮乙、牛郎等人見了稀奇。那人嘴裏說了些什麼,張騫等沒一個聽得懂的,都看着庄季葅。庄季葅對身後一個女子說了句什麼,那女子站起來,說道:“他說,大秦皇帝見過各位大人。他已經聽說了各位的英雄無畏,佩服得緊。”

張騫卻是大吃一驚,“什麼?他是大秦皇帝?皇帝陛下做了你們的隨從?”急忙站起。

庄季葅拉着他,笑道:“他的名字叫皇帝。不是說他就是大秦皇帝。”

“他……他怎麼可以叫皇帝呢!”

女子給那人譯了過去,那人臉色變了,說了幾句,口氣很沖。“他說,為什麼他不能叫做皇帝?皇帝又是什麼了不起的名字了!我們那裏誰想叫自己什麼,就叫什麼。皇帝,是因為我愛慕皇帝陛下。才時時刻刻都記着皇帝。讓別人也記着!”

庄季葅解釋道:“他們大秦國皇帝。不是像咱們中華的世襲的,他們是像……像古代那時,眾人推舉的,皇帝也不是高高在上,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坐了幾年,覺得不好了,自己就退位了。或者大臣把他罷免了,不是驅逐、更不是殺掉。嘖嘖,那裏也有幾家聖人,說了許多道理,小的幾個愚昧,記不了那多。他們就是說,皇帝、大臣要為天下人做事,做不好就完蛋了。所以,他們的皇帝、大臣都兢兢業業的,沒有機會享福。他們才把整個西海都囊括下來,每天的太陽都照着國土。”

張騫等聞所未聞。好像在聽遠古的故事。不知不覺,張騫覺得身子有些發沉,鋮乙、牛郎、花翟、兒君醉他們都醉倒筵前。庄季葅讓人把幾人攙扶着,睡下。自己和甘父要伺候張騫,張騫笑道:“我還沒有那般嬌貴!自己可以的。你們忙活吧。”

庄季葅不便堅持,讓出了自己奢華的寢帳,自己和夫人到另一處去睡。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庄季葅就起來,甘父也已經起來了,“大人怎麼樣?睡得好嗎?甘大哥怎麼樣?”

甘父謝了他的招待,兩人正在說,張騫也起來了,庄季葅急忙問候。張騫笑道:“咱們都是風中來雨里去的,你這麼奢華的卧榻,我還真不習慣!”

庄季葅微笑,讓人端來洗漱的鹽、水,張騫就着奴婢的手中漱洗了。“怎麼?有事?”他見庄季葅若有所思的樣子。

“是。大人,半夜就得到消息,康居國王派人來迎接大人了。大人準備怎樣?”

張騫一愣,還頭一次有國王這麼隆重其事的,“依你之見呢?”

庄季葅微笑道:“依小人,大人自然應該去拜會。康居王對咱們幾個,有些誤會,也想請大人化解。”

“嗯?”

“嗷,是這樣。他以為周圍幾國都擠佔了他的國土,要咱們把貨物都放在康居。咱們是商人,就沒有聽。”

“這很正常啊。”

“國王陛下不這麼想。而且,大人此次去見他,還要注意安全。我聽說幾個匈奴人新到的。”

他們吃過飯,就跟着康居王派來的使者出發了。甘父留心看了,庄季葅他們的車馬起行,那個部族的營地為之一空。車馬綿延數里,前後望不到頭。走了兩天,來到一個大湖邊,湖邊一座城池,數丈高的城牆,武士往還巡視。到了城門,使者上前,幾個武士過來,先給康貝弄施禮,再給張騫施禮,然後請張騫、帕塔提進城。

庄季葅他們卻停在城外,城裏的人早就聽說漢商大賈六曜來到,都蜂擁而來,圍住了他們的營地,拿來了各色皮子、毛、骨、角,牽來了各種牲口,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圍得水泄不通。

張騫他們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奇觀,比長安的各市還有熱鬧,卻不能停留細看,張騫帶着甘父,帕塔提和提各帶着兩個侍從跟着康貝弄和使者來到王宮。這康居王王宮倒不怎麼高大,和城裏尋常人家的房屋差不太多,不過大些,寬闊些,想是為了接見臣民的。幾個武士見了康貝弄,急忙上前抱着他,又跳又笑的,說了些張騫他們聽不懂的話。

一會一個人出來,也先和康貝弄抱着行禮,才帶着張騫、帕塔提、提各和康貝弄進宮。一個大些的石屋前,已經站着幾個人了,也是一身的牧人裝束,不過是皮帽上插着鷹羽,像是此國貴人了。果然,康貝弄見了,不是喊阿叔,就是叫大哥的,親熱異常,幾人也摟住他的腰,說個不住。張騫、帕塔提、提各等在一旁。

康貝弄等人說了,才介紹張騫、帕塔提、提各和他們相識,都是康居幾家王爺,此時正好都在王城。哪幾家?蘇榭王、耀匿王、伏魔王、雞王、傲劍王。大夥一一見禮畢,蘇榭王帶着大夥進石屋,石屋乾燥、爽潔,幾個奴隸伏在地上,康貝弄他們把腳在奴隸身上蹭了蹭,讓張騫他們也擦腳。張騫面有難色,帕塔提兄弟卻坦然自若的在奴隸身上蹭去了泥土。

一個面貌與康貝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年歲大了不少的坐在一張石台上。康貝弄撲過去。抱着他的腿。哭出聲來。那人撫摸着他的頭髮,微笑道:“你受苦了。也為我康居立下大功。誰都不會忘記你的。好了,起來吧,已經長大了。”

康貝弄不好意思的站起來,張騫三人上前拜見康居王,獻上各自的禮物,張騫的自然是庄季葅他們準備的,是一領錦袍。幾匹綢緞,一捆生絲,一擔鹽,還有別的金珠。康居王謝過張騫、帕塔提、提各。眾人這才坐下。

康居王面色沉靜,張騫暗中看去,見他面有憂色,眉宇緊鎖,眉間隱隱有黑氣,不由一怔,這康居王恐怕命在旦夕了!他這些年閑來無事。也學了些星相,昆崙山上那個沙大哥。把自己珍藏的相法送了他。所以他才精進了不少,如今見了康居王如此,不由心動。微笑道:“大王,外臣觀陛下心事不小,是不是有什麼隱憂?”

康居王果然心頭有事,聽了他的話,回道:“正是!不知先生可有法化解?”

張騫還沒有說話,蘇榭王已經不悅道:“陛下何必疑神疑鬼!我康居正是百年來最好的時候,兵強馬壯,不懼任何人來侵!”

其他幾王也是紛紛附和,“大王不必憂心。王子也回來了,咱們眾王也都在,大家齊心協力,也要趕跑外敵!”

張騫奇怪,這大冬天的,冰雪滿地,不是興師動眾的時候,哪裏有人來犯境的?康貝弄也奇怪,沒聽說有外敵入侵啊!

蘇榭王憤憤不平的說道:“幾位不知。有幾個妖人,在我國內傳播,妖言惑眾,說什麼此生愁苦,要出家信奉佛祖,才能來世脫離苦海!鬧得牧人都無心放牧,長老阻止不住。還有妖人下了蠱毒,要害大王還有我們!”

張騫看看帕塔提,帕塔提也正在看他,兩人沒想到佛祖的信眾一至於斯。張騫想起竺法生他們,信了幾分,又想到昆崙山所見的活佛,又覺得不像妖人。

傲劍王在一旁冷笑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哪裏是佛祖的錯,是有人居心不良!”

蘇榭王大怒,“你說什麼?是哪個居心不良?”

傲劍王也不示弱,起身道:“說你了!怎麼樣?佛徒傳經說法,礙了你什麼事?偏處處刁難!我就是不平。牧人愁苦,哪個不知?坐在宮中,大言炎炎,全不管民眾死活。”

康居王耐住性子說道:“你們兩個不要爭吵了!他傳道的只管傳道,不要勸人生事么!蘇榭,你也不要得理不饒人,把人都沉浸湖底了!人當然要報仇。天使大人,你有什麼辦法能化解得了信眾和國家的仇怨?”

張騫想不到他們這裏已經鬧得這麼激烈,大宛那裏幾方起兵,也不過如此。但,他還是覺得康居王的危險不是在遠處,小心地看了看幾位王爺,覺得哪個都像,又哪一個都不像。暗自叫道:張騫,這一次搞不好,要惹下大禍!沉吟片刻,才說道:“外臣不敢亂說。不過外臣也見過幾個佛徒,覺得其中可能有奸人,多數還是好人。至於說敢謀害大王還有各位王爺的,外臣覺得,恐怕還是大王在宮中加強警戒的好。”

康居王明白他的意思,卻搖頭道:“我這王城,都是本王信得過的,都是忠心王事的。還是那些暗中下毒的,無處提防。”

蘇榭王叫道:“聽說那幾個漢商又來到城外,趕跑了那幾個,萬事大吉!”

康貝弄雖然不滿庄季葅他們的強勢,這時候也不得不說話:“沒有他們,我們城裏城外的人哪裏換來各種物品?”

“沒有這些絲綢、麻葛,咱們還不是都活得好好的?怨不得匈奴貴人震怒,說漢子們故意引誘各國貴人,離不開他們的奢華物品,自甘墮落,失去了狼性!”

張騫對蘇榭王道:“這位王爺,匈奴人驅馬到長城,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同樣搶掠漢地的絲麻布帛?那時候怎麼不說絲麻、布帛柔化了他們的筋骨了?”

蘇榭王回答不出,頭上青筋暴跳,指着張騫,怒道:“你……你……”突然捂着胸口就倒,嘴角吐出血來!這一下大出張騫意料之外,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康居王也捂住胸口,不住呼疼。傲劍王、耀匿王、伏魔王、雞王跟着倒地不起!

康貝弄嚇得面無人色,抱着康居王大叫,外面突然擁進一群武士,抓住了張騫、帕塔提、提各,康貝弄驚恐地叫道:“你們幹什麼?他們是我的朋友!快放開!”

武士頭目對康貝弄施禮道:“王子殿下,如今大王、還有幾位王爺突然中毒,殿下以為是怎麼回事?不是這些外國人下毒,難道說是王子你、還是王爺自己?”康貝弄張口結舌,急的汗水、淚水不住地流。

張騫突然明白了,有人急着讓他進宮,就是等這樣的機會。果然外面有人笑道:“張騫,你還是這麼精神,到哪兒都能死人滿地?自己毫髮無損?”

幾個人進了屋,他認識其中兩個,一個是鷹淘,一個是鶴鍾,乃是匈奴王子。沒想到他們兩個在這裏等着呢,還佈置下這般毒計。

張騫皺眉道:“兩位王子可以隨隨便便就殺了張騫的。何必這麼大費周章?還害了康居王和各位王爺?”

鷹淘搖頭:“張騫,沒有人害你。大單于讓你出了匈奴,就沒有想要你死。是你自己不成器,要害康居王和幾位王爺,要自己在康居稱王!嗨!你們漢子太張狂了,到處不僅搜颳了牧人的財物,還要在草原上築城、懇田,要把草原人趕盡殺絕!現在看看,西域哪裏不是你們漢子?搞得烏煙瘴氣的,千里絕人行跡。你們霸佔了高山、草場、渡口、井渠,買賣人口,強買強賣!說不得咱們匈奴人要替天行道,誅殺惡狼!”

張騫聽得不住搖頭,康貝弄目瞪口呆,帕塔提、提各微笑嘆息。但更驚人的是,地上躺倒的蘇榭王和傲劍王兩人卻突然坐起來,喜歡笑笑!

五王拱衛列星辰,指望分封貽后孫;人來間言起風波,不畏焚身和滅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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鑿通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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