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回 無主牛郎游地獄 狂悍兩女起爭鋒

第一六七回 無主牛郎游地獄 狂悍兩女起爭鋒

賢愚真心向仙境,苦身煎髓往虛空;墮跡地府方回首,刀劍及身碳已紅。

牛郎覺得身子晃晃悠悠,騰雲駕霧一般,不敢睜眼,只覺眼前一黑,然後一亮,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睜開眼,寒水消失了,腳站立的地方干梆梆的,卻是燒制了的一般,堅硬、粗糙。而他跌落這樣的地上,竟然完好無損,沒有受傷!他馬上明白了,是大骨拉着他的,他也好像才突然發現,大骨竟然有他兩個高大!原來他一直在糾結,竟然不敢仔細打量大骨。

大骨輕輕地放下了牛郎,牛郎見到有兩個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大骨和他跟前,遠處是火燒火燎的氣味,臭烘烘的,一股毛髮燒焦的味道;才看到眼前兩人說是人,頭上卻露着牛角,臉也是長長的,滿是絨毛,眼如銅鈴,鼻子高聳,中間卻是一個大豁子!和大骨相比,一般的醜陋。

大骨抬腳踢飛了兩個,拉着牛郎來到一個火爐跟前,那兩個哀呼落地,砸在地上幫當響。牛郎一眼看到火紅的炭火上面卻是一個人,正被燒得皮開肉綻!難聞的氣味就是從他燒焦的身上發出的,此人的慘狀讓他不忍相視,耳中只聽得斷斷續續、低聲下氣的哀吟,卻聽不出訴說的什麼。大骨抬腳踢翻了火爐,那人也跟着飛起,撞在壁上,身子飛散開來,哀吟就此消失!

牛郎心中的惻隱隨着那人的滅跡而消散,只是好奇心大起:“大……大骨,這裏是什麼地方?”

“第十七層地獄啊。你以為是哪裏?”

“那。我們剛剛下來的地方呢?”

“那裏當然是第十八層地獄了!說你傻。你還真不精細。”

牛郎糊塗了。怎麼上面的反倒是十八層,下面的卻是十七層?

大骨並不理他,率先大步走去,牛郎只得跑着跟上,眼見前面一座涼氣森森的冰壁,大骨卻毫不在意的向著冰壁撞去,冰壁嘩然碎裂,眼前又是一番景象:霧氣沼沼。瀰漫滿眼,根本看不到裏面是什麼地方,有什麼人,有什麼東西,大骨已然消失眼前。但他已經沒有了退路,也不敢後退,只得硬着頭皮,小心地踏足霧氣中,卻覺得腳下軟綿綿的,一下子差點沒有坐倒!一驚。身上的冷汗就出來了!耳邊聽到有人咒罵,卻是漢地的聲氣:“你八輩!踩着老爺就這麼快意?”

牛郎才知道自己是站在了別人的身上了。想要退後,後背卻已經出現了硬邦邦的冰壁,封住了後路!一隻毛手抓住了他的手,他馬上心安了,知道是大骨。然後聽到腳下不停地傳來“噗嗤”“哎呦”的聲音,前者是有人的肚子被大骨踩爆,後者是被踩爆肚子的人呼疼!牛郎跟着一路走過,心中的恐怖又豈是言語可以形容!

好在只走了十幾步,濃霧消散,眼前豁然開朗,他聽見了久違的飛鳥鳴囀,流水清唱!碧草繁花滿眼,鼻中清新的空氣,讓他為之一爽。卻聽得花草間一聲輕響,再覺得腳脖一緊,低頭看去,腳脖纏住了一條花斑銀環蛇!蛇頭昂起,嘶嘶的蛇芯刺空,嚇得他渾身僵直,失去了欣賞眼前景緻的心情。驚悚的四顧,一塊石頭上躺着一人,花花綠綠的大蛇、小蛇在他身上鑽進爬出!一片紅花間一個女子坐着,一條蛇從她眼角鑽出!一棵繁茂的大樹上,一男一女被捆縛着,幾條火紅的蠍子在他們身上來回的爬過,火燒般的痕迹迅速地在他們身上墳起!牛郎好像看到他們都張着嘴嚎叫,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響。

大骨附身抓起了他腳腕上的銀環蛇,塞進口中,腮幫子蠕動了幾下,血水順着嘴邊長毛流下,更增他的恐怖。牛郎此時已經感覺不到大骨的恐怖了,只要大骨在眼前,他才覺得安心,覺得溫暖。他拉着大骨的手,只想趕快離開這裏。

趟過蛇蠍密佈的第十五層地獄,熱氣越來越重,牛郎身上都是汗水,他看到大骨的長毛也在滴落着水珠,一條望不到頭的火炭河橫亘眼前,火河有三丈多寬,不知從哪來,也不知流向哪去。有人在火河上翻滾、跳躍,想要跳出去,卻總是最後跌落在河中,淹沒了。

大骨拉着他的手,喝聲:“起!”手臂甩動,牛郎覺得身子被熱氣包裹着,難受之極,卻急速的向著火河對岸飛去。他不敢掙扎,不敢下看,直到“噗”的落地,才敢睜眼,發現已經越過了火河,置身在一片砂礫上面,大骨也跟着團身翻滾着從火河上滾過來!身上的長毛燃燒起來,但已經穿過了河,翻滾着,撲滅了身上的火!

兩人坐定喘息了一會,牛郎對大骨道:“大……大哥!你為什麼不把身上、腳上、雙手的鏈子去了?以你的能耐,除去這些,應該不難啊!”

大骨一笑,醜臉上竟然極溫存,“這是我應得的懲罰。你也看到了,那些人,還有跑掉的人,都是應該受到懲戒的人。我們就應該在地獄裏面接受煎熬,以為自己往日的罪孽贖罪。”他說的十分平和,牛郎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和氣的人。

但是,他並不相信大骨說的什麼“贖罪”,什麼“應該”,他們鄉里的三老倒是經常這麼說,卻從來沒有見他們真的遵從過:“你可以打碎這裏的規矩,到處亂跑,為什麼不去掉鏈子,跑到上面,王母那裏去?你不會是怕了誰吧?”

“我怕?我呸!這地上、地下,哪個能讓老子害怕的?只是……只是……”他只是不說下去。

“只是什麼?你打不過人家?”

“打?就不是打的事。你年紀輕,不懂得。我可以打碎地獄,也可以打碎上面什麼狗屁的宮殿。但還是不行!我不能再到地上去了。”

“為什麼不能‘再’上去?你以前是在上面的。對不對?是誰害了你。讓你從此過暗無天日的日子?”

一聲咆哮在耳邊響起,牛郎一哆嗦,扭頭看去,一頭黑灰條文的猛獸正瞪視着他們,血盆大口張着,腐臭氣撲鼻,中人慾嘔,巨大的牙齒上還掛着肉絲、衣服碎片。“老虎!”牛郎驚呆了。旁邊又響起了吼聲。還有廝打聲,一個人正被幾頭狼、豺撕咬着,他在奮力反擊,怎奈一拳難敵四手,還是被狼豺咬住了四肢,拉扯着撕開了!

老虎雙爪搭在大骨肩上,大骨抬起雙手,鐵鏈揮出,進了老虎的嘴裏,老虎的鋼牙“咔啪啪”折斷了。他雙肩被老虎死死按住了,身子不能動。但雙腿還是不可思議的翻轉踢出,正中老虎頂梁,老虎吃疼,身子趔趄后翻,大骨趁機騰身而起,雙腳連環踢出,老虎也毫不示弱,雙爪扑打過來,大骨的雙腳踢在老虎雙爪上,雙手卻已經空出來,雙手抱拳狠勁砸在老虎頭上,只聽得“喀拉”一聲震天響,老虎的身子軟綿綿的趴下了!

大骨長出一口氣,一手拉着牛郎,一手拖着老虎的屍體,大踏步走向前,一頭巨獅搖頭迎上來。大骨鬆開了牛郎,揮動老虎的身體,砸向巨獅,巨獅輕敏的跳開了,輕靈的撲向一旁的牛郎。牛郎心膽俱喪,獃獃地立着,卻聽得大骨一聲暴叫:“畜生!欺我眼睛不見!”身子急速的轉動,已經伸手抓住了巨獅的尾巴。原來,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了,耳朵卻極精靈,獅子跳躍雖然輕盈無聲無息,卻還是逃不過他的雙耳。

獅子尾巴被捉,身子窒住,暴怒咆哮,狼、豺嚇得屁滾尿流,跑遠了。獅子的四肢着地,對抗着大骨的拉扯,地上劃開了深深的幾道痕,堅硬的沙石地泛着白色的石碴子,牛郎卻看出那些石碴子居然都是精美至極的玉石!

一人一獅在奮力對抗,獅子扭不過頭來,大骨也不敢鬆手調整姿勢,就聽“崩”的一響,獅子尾巴還在大骨手裏,獅子的身子卻竄出去好遠!大骨竟然拉掉了獅子的尾巴。獅子負疼,卻仍然不願放過他們,急轉身再次撲來。大骨知道這一次更不尋常,凝神舞動雙掌,堅剛的掌風發出,和獅子撲來的勁風相遇了,“嘭嘭嘭”巨響不絕於耳,震得牛郎坐倒地上,翻滾着到了十幾丈遠。獅子撲食全仗雙爪厲害,抓住了食物,任你是老虎、巨蛇都逃脫不得。怎奈今日遇見的這個毛乎乎的傢伙,根本讓它巨爪及不了身,發揮不了巨爪的作用。但饒是如此,大骨也是拼盡了全力,才能使獅子不能近身。他知道如果不能儘快解決了這頭獅子,自己就算修行到頭了!他突然心頭亮光一閃,有了主意,雙掌勁力一分,獅子撲進身前數尺,雙爪抓住大骨雙手鐵鏈,以為抓住了要害,使勁一拉,鐵鏈碎斷。大骨沒有猶豫,忽的頭下腳上,雙腳踢向獅子,獅子如法炮製,抓斷了他腳上的鏈子!這幾條鏈子,不知是哪方匠人精心打制,就是大骨手指可以碾碎玉石做的獄壁,也難耐其分毫,沒想到獅子的雙爪竟然可以在急切間切碎了。大骨心中的暢快無法言說,他雖然口口聲聲對牛郎說要“贖罪”,要忍耐,但得了自由的舒暢還是讓他精神大振,口中爆笑,雙手緩緩揮動,獅子眼睜睜看着對方雙拳打在頭上,卻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獅子被雙拳打蒙了,竟然不知道後退逃跑,而是呆愣愣的任由對手拳頭雨點般落在身上。但就在獅子等死的時候,拳頭突然停下了,大骨抓住獅子頂皮,跨身獅背,叫道:“畜生!以後做了老爺的坐騎,老爺就饒你不死!”也不管獅子明不明白,雙腳踢動,獅子雖然被打的骨頭都疼了,卻還是晃晃悠悠馱着他躍起,轉了一圈。大骨呵呵大笑不已,看得牛郎咋舌驚叫。

大骨騎着獅子轉了一圈,獅子看似服服帖帖了,他伸手拉着牛郎,把他也拉上了獅背,牛郎膽戰心驚的趴在大骨身後,覺得屁股下面軟軟乎乎的,慢慢心情才放鬆下來。大骨一聲大喝,獅子騰空而起,越過一叢叢矮樹。一塊塊大石。耳畔一陣風聲。來到一個所在,獅子住腳,牛郎從大骨身後看去,幾個人愁眉苦臉的站在他們前面。

大骨沉聲道:“幾位,不給咱面子嗎?非要打一架才讓咱過去?”

那幾人面如泥灰,臉上血痕滿布,眼睛被眼皮蓋住了,耳朵卻非常大。耷拉着,一人帶着哭腔說道:“大骨,你害死了多少人了?怎麼還想害了俺們兄弟么?俺可沒有得罪過你。”

大骨絲毫沒有商量餘地:“今兒你們黑河兄弟不讓咱過去,就是跟咱過不去!閃開!”獅子口中噴出煙氣,黑河兄弟總共五人,手拉手站着,同時吐氣發聲:“咃!”聲震如雷,打散了獅子噴出的煙氣。一道白色霧氣沒有停留,襲向大骨。大骨仰身避開,那一團白氣從他們上面飛過。“啪嗒”落地,牛郎回頭一瞅。地上起了一陣白煙,發出刺鼻的氣味,一個拳頭大的坑出現眼前。心頭震驚,不知這五兄弟是何人,怎麼有這樣歹毒的章法。

大骨並沒有被嚇住,口中也發出吼聲,卻不是噴射什麼東西,而是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最後凝成一線,飛向對方。黑河五兄弟左首一人悶聲笑道:“大骨,你煉成了這一手凝聲成形的玩意,還真他媽不好對付!”

大骨卻不能說話,他的凝聲成形還沒有最後大成,不能一邊傷敵,一邊說話。但饒是如此,五兄弟卻突地後退,五個人竟然像是一人,沒有絲毫的窒礙,他們後退一步,避開聲形的攻擊,五人再次同時發聲,“咃!嘚!咦!嘿!呃!”牛郎也沒有聽出他們是每人發出一音,匯聚一起的,還是五兄弟各自發了五聲,只是覺得頭昏腦漲,耳朵嗡嗡鳴個不住!一個把持不住,從獅子後背滾落地上。

大骨的凝聲成形看來還是要在五兄弟的同聲相應以上,只見五兄弟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凸出,嘴巴鼓起,鼻孔翻開,耳朵下慢慢有東西滲出,開始是一點,慢慢凝成線,紅色的血線。他們已然受了重傷了。

大骨本不想傷人,見對方已然受傷,心下歉然,聲形滴滴嘟嘟在五人耳畔穿過,把幾人肩頭的衣袍射穿,幾人灰白的皮袍翻開落下身來,露出了他們瘦骨嶙峋的胸腹。幾人知道大骨手下留情,也不好意思再戰,幾人還是同時後退,這一次看似一步,卻有一丈遠近,大骨知道對方是讓他們過去了。踢了獅子一腳,轉到牛郎身前,伸手拉起他,說了聲:“謝過!”從幾人身前緩緩走過,幾人眼皮低垂,好像沒有見到一般。

他們穿過一個圓洞口,裏面黑如墨染,牛郎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暗中視物了,這才發覺差得遠。又聽到了水聲,獅子是蹚水前行的。頭上突然有東西掠過的輕微響動,大骨雙手已經能夠自由活動,揮手迎着來物急點,有小東西落水的聲響。眼前的黑暗沒有多久,豁然一亮,眼睛不敢睜,耳邊有人痛苦的哀嘆,慢慢睜眼,石壁上釘着一溜人,男多女少,說是釘在石壁上,是他們四肢張開,沒有繩索的痕迹,直挺挺的立着,身上趴滿了黑色的小東西,不住地蠕動,挪開的地方,就是一個血洞,涔涔的流着黑血,或者露出白骨!看來在黑暗中襲擊他們的就是這些小東西了,牛郎終於認出了黑色的東西,不過是蝙蝠,但這麼多吸食人血的蝙蝠,他不僅沒有見過,就是聽也沒有聽說過!

再看發出光亮的地方,卻不是日光,只見涼悠悠的、冷森森的光是從一塊羊脂一樣的東西上發出的,心頭一陣狂跳:“夜明珠!”

這一路不僅所見的人和事匪夷所思,就是一些石頭、草木也無一不是人間絕世珍異!他忍不住問道:“大哥,這些人都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受這些折磨?大哥為什麼不助他們一臂之力,讓他們解脫了?”

大骨苦笑道:“兄弟,你自顧不暇呢!還操心別人的事了。”

“我能有什麼事?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大哥覺得不便,也不必回答。”

“兄弟不要生氣。好,我問兄弟一句,這地獄什麼的,兄弟可曾聽說過?”

“當然聽說過!我們鄉里的三老、嗇夫。還有什麼亭長他們。都拿這個嚇人。可是誰都沒有見過。開始大哥說是到了地獄。我還以為大哥是開玩笑,嚇唬我呢!現在親眼所見,我才相信世間真的有地獄!我想的對不對,大哥?”

“哈!我要是說你在瞎胡扯,你一定不服氣了。是不是?”

“怎麼扯了?這裏難道不是地獄,不是什麼十七八層地獄?”

“地獄當然是地獄。卻不是你那鄉三老說的那樣的地獄。這裏比他們說的還要可怕千倍,因為他們說的,就是從這裏傳走的!”

“我又不懂了。怎麼。地獄不是處處皆有的嗎?”

“哼哼!哪裏有那麼多的地獄害人!都是些糊弄人的把戲,戲弄愚夫愚婦的!可嘆世間多少明智之士都被騙了,何況……。唉!”

牛郎一驚,“地獄是騙人的?那……那這些地方、這些人怎麼回事?還有……跑掉的那些人,東王公他們呢?”

大骨沒有回答,他站着不動,好像在傾聽什麼,緩緩吐了一口氣,微笑道:“有人在找你。呵呵,今日見到不要跟人說起。東王公?西王母?引人入勝的仙宮碧闕。還是嚇死人的無盡地獄,你覺得是真就是真。是幻就是幻!或許有一天仙宮和地獄,你自己也會用上一番的。”

牛郎不知道他說的什麼道理,聽說有人在尋找,就想到是織女,一定是她發現自己失蹤了,才趕來找的。想到她的秀美,心中感覺甜甜的。叫道:“我們怎麼出去?”

大骨驅動坐下獅子,出了蝙蝠洞,外面是一條山谷,冷氣從下面冒上來,扎骨的涼,白色的冰雪不知經過了多久,泛出幽幽的綠光。“大哥,這又到了哪一層了?”

大骨沒有回答,卻跳下獅子,揮手道:“兄弟,咱們就此別過!希望兄弟永世不要再來!”手在獅子屁股上拍了一下,沒等牛郎明白過來,獅子縱身躍下!牛郎只覺得身上寒毛倒豎,心裏大叫:完了!

他沒有完,獅子落腳的地方,是一層薄薄的地衣,一個女子不知恰好出現在這裏,還是就在這裏等着他的出現,她頭上巨大的牛角辮,一雙大眼睛,正看着他笑,卻是牽牛姐。看他有點失望,牽牛姐怒道:“怎麼?見了大姐我,不高興?是不是想着織女那個婢子?”手已經伸出,扭着了他的胳膊,扯下獅背。

牛郎還沒有怎樣,獅子不樂意了,吼出一口煙氣,噴向牽牛姐,她哪裏放在心上,揮手打出一掌,一道紅線飛出,打散了煙氣,怒罵道:“禿尾巴獅子,也敢跟老娘鬥氣!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獅子卻沒有畏懼,還是怒吼連連,緊逼了兩步。牛郎說:“牽牛姐,你不要和他鬥氣。他是我朋友的坐騎,送了我一程的,馬上要回去的。是不是,獅兄?”他是對誰都喊好聽的。

獅子搖頭,“怎麼?你不回去了?”他又驚又喜,驚的是如果獅子跟着自己,這可不是容易招呼的主兒;喜的是大骨夠意思,把好不容易制服的坐騎送給自己,可以是個好幫手,不容人欺負。他在猶豫。

牽牛姐冷笑道:“這麼個沒用的畜生,你還當做金貴玩意了!”說是這麼說,她卻沒有把握制住這頭獅子。只得作罷,“哼!不要再想着那個賤婢了!她是奉了仙命,誑你上山的,你還巴巴的不知好歹把她當做真神了!”

牛郎不相信,“雖然她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我引進山,卻不是什麼誆騙。我一個中原農夫,身無立錐之地,也沒有驚人的藝業,王母要我何用?總不是殺了我吃肉吧?”

牽牛姐見他不明白,她是個大咧咧的,說道:“你小子不知道哪世修來的福分!竟然被王母記起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在於闐建井渠,還要在於闐墾荒種田。雖然你是異想天開,也沒有人覺得你能成事,可是,王母還是讓把你弄進山裡,說:既然你想干,在昆崙山一樣干。不能在於闐做,不然,于闐人有了糧食,就不會乖乖的把玉石進奉仙宮了!”

她說的過於匪夷所思,牛郎笑了:“神仙姐,你編的謊能不能真一點?我在於闐鑿井。還是種田。和昆崙山有屁關係?你昆崙山到處是冰雪。就是我想種田,又哪裏能幹?”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王母要你進山,自然有他的道理。在昆崙山上,還很少有男子,你以後就跟着我,有我保護,沒有人敢對你怎樣。”她說山上很少有男子。卻沒說從來沒有,看來昆崙山曾經有男子生活。

牛郎不在意在哪裏生活,他是個沒有根的人,漂到哪裏,哪裏就是家鄉,他奇怪的是:“那個大骨是什麼人?下面那些受罪的,又是什麼人?”

“他領着你到處看了?這丑東西還敢招搖!他是嫌日子過得逍遙?那些人都是天下各國、各族的叛逆、不道之人,還有些大惡之人,像什麼你們中國的秦始皇、項羽;匈奴的冒頓,哼。還有前幾年反叛的吳王、楚王!”

他說的人有的牛郎聽說過,有的只是星星點點知道一點。卻都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他操心的是:“我要是死了,會不會進到你們這個地獄?我阿爹、阿娘呢,是不是在你們這裏受苦的?”

牽牛姐沒想到他突然有此一問,愣了一下,“你們,這裏都是惡人!惡人,沒有好人,也不會有尋常人。”

牛郎有些失望,“你說的那什麼皇帝,我怎麼沒見到?你一定在騙我。”

“你沒見到有人在蛇蠍堆里?沒見到有人被虎狼撕扯?他們就是你們中國的皇帝。”

“他們已經死了,皇帝都死了好多年了,怎麼還有?”

“傻瓜!在昆崙山什麼事都可能的,讓他們死,他們是不得活;讓他們活,他們是不能死的!我昆崙山既然能夠長生不死,就能夠起死回生!一刀一劍殺了他們,或者只是取了他們的性命,太過便宜了他們,只有讓他們身受千百遍他們加之於別人身上的痛苦,才能彌補千百萬人曾經的痛苦!”

牛郎更是聞所未聞了,哦,把一個人弄死,再救活;再弄死,再救活!翻來覆去的折騰,就可以讓被他們害死的人得到補償了?而他親眼見到王母和大魔頭交手,受了重傷,已經看起來沒救了,她們還救壞人?

牽牛姐卻不管他想不想得通,摟住他親了個嘴,“我們不要管別人了!野牛把你送給我,我們還沒有親熱呢!”她的火辣,讓牛郎覺得欲推不得,欲拒不能,羞答答的被牽牛姐擁進溫暖的懷裏。

禿尾巴獅子在兩人旁邊來回的走動,不時地發出怒吼,牛郎初次得了箇中滋味,欲罷不能;牽牛姐也是許久沒有得到溫存的機會,有了這個生力軍,自是得意非凡。兩人纏綿了不知多少時候,聽到有人冷笑。牛郎一咕嚕爬起來,卻見不遠處立着一個俏生生的身影,看不清面貌,一身翠藍衣衫卻非常熟悉,知道是織女到了,心頭歉然,也有些難為情,赤身露體的被一個年輕女子看到,成何體統!卻不知塞外各族,對這些看得殊為淡薄,只有中原人講究什麼禮儀。他惴惴的急忙穿衣,那邊牽牛姐已經跳起,一張牛皮隨便裹住身體,怒喝連連,撲向織女,織女也不示弱,出拳相迎,兩人打在一起。

兩個女子打架,手忙腳亂,嘴也不停:“婢子!看了姐姐的好事,心中痒痒了?可惜牛郎心裏只有阿姐我!對我溫存不夠,你是沒有指望了!”

一個說:“賤貨!王母受了重傷,正在醫治。只有你沒有羞恥,搶了我的人,敢荒野幹事!不怕王母知道,剝了你的皮!”

“哼哼!用王母來壓服我?阿姐得了男子,自當隨意享用,就是王母也不能阻止我!你小小賤婢,能耐我何?”

兩人對罵,手卻絲毫沒有停下來,乒乒幫幫,出手毫不留情,身上各自挨了幾下,牛郎看看這邊,牽牛姐鼻中出血,看看那個織女鼻青眼紫!只得叫道:“你們兩個不要打了!快住手!住手!有話好說。”

兩人誰也不聽他的,一個踢出一腳,另一個就還了一拳。牛郎猛地發現,往日看似睥睨一切的牽牛姐和好像柔弱的織女打,竟然不能佔一點上風,織女的手腳利落乾淨,比之牽牛姐的勢大力沉,卻是各有千秋。

兩人打得熱鬧,牛郎着急不已的時候,陸續有人趕來,牛郎見她們穿戴的勁俏,知道都是王母身邊的近侍,愈發覺得難堪。許飛瓊也飛身來到近前,眾人見了場面尷尬,知道牽牛姐的性情,暗暗發笑,有人不住的對牛郎做鬼臉,有人更是直勾勾的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肌體,羞得他入地無門!

中甲乙走近牛郎,駭笑道:“牛兄,你真是好本領,讓兩個神仙為了你打架!小弟今日可是開了眼界了!”

牛郎氣道:“老兄不要急着取笑!還是勸止了她們吧。”

中甲乙笑了笑,他沒想到這個笨頭笨腦的傢伙竟然跑到了他前頭,看來已經得了手啦!他還在想法,怎麼入幕!

許飛瓊高聲喝道:“停!再不住手,小心宮令懲處!”

兩人聽了,雖然還是覺得意猶未盡,卻各自退後了一步,猶自惡狠狠地看着對方,像是要吃了對手。許飛瓊面沉似水,冷冷說道:“你兩個也不怕外人笑話!為了一個男子打得天翻地覆的!沒了仙界體統,王母知道了,不知如何生氣。”

牽牛姐說:“都是這個賤婢,要來攪我好事!她如果再敢跟我牛郎眉來眼去的,我還打她!”

織女怒極:“賤婢還敢惡人先告狀!不是你橫搶我的牛郎,哪裏有今日之事?”

牽牛姐大怒,飛身躍起,揮掌再打,織女也掄拳相迎,兩人又打在一起。許飛瓊氣得身子顫抖,卻無可奈何;牛郎急的頭上青筋直跳,卻束手無策,只是打轉。眾人卻是嘻嘻哈哈,看得過癮。一個清泠、纖細的聲音響起:“你們眾人還不退下!讓我看看是誰如此大膽混鬧!”

牛郎不知是哪個來了,卻見眾人臉色大變。

修道百年心已枯,不識郎君面若珠;仙籍注名身不老,古井生波腳橫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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鑿通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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