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我們,其實不必要臉!
兩人正在說這話,外面桔紅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道:“主子,公主,宮裏來人了,是二殿下的侍衛鐵方,說有要事求見!”
鐵方是風啟的心腹,這個時候他會登門,在延陵君兩人看來也是順理成章的。
“讓他進來吧!”延陵君道,挑眉對懷裏的褚潯陽使了個眼色。
褚潯陽整理好裙擺站起來,才坐回旁邊的位子上,外面桔紅已經引着滿面陰沉的鐵方快步走了進來。
“奴才鐵方,見過榮少主和定國公主!”鐵方進門,耐着性子行禮。
“這麼晚了……”延陵君手裏捧着個茶碗,慢條斯理的攏着杯中漂浮的茶葉,語氣閑適的開口。
“深夜冒昧打擾,奴才先給二位賠個不是,不過也實在是情非得已,人命關天,奴才斗膽,請榮少主務必給各面子,能不能即刻隨奴才進宮一趟?”鐵方道,不等他問完就已經隱晦的道出前因後果。
褚潯陽的目光明亮,看過去一眼道:“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鐵方此刻心急如焚,也顧不上敷衍措辭,並且他此行還是有求於人的,於是就直接道:“不瞞定國公主和榮少主,之前二位才出宮不久,陛下和我家殿下就被發現雙雙中毒,宮裏的太醫醫術淺薄,不得已,奴才只能冒昧前來,希望榮少主能進宮走一趟。”
“陛下和二殿下雙雙中毒?怎麼會有這樣離譜的事情?”延陵君沉吟一聲,卻是坐着沒動。
鐵方心裏急的直想冒火,去知道延陵君的遲疑都在情理之中,就掏出了風連晟的拜帖遞過去道:“陛下被人下毒,此事茲事體大,實在不宜聲張,請榮少主不必有顧慮,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想請您走一趟。榮少主——”
鐵方是竭力放低了姿態,言辭語氣都竭盡所能表現的誠懇。
“人命關天,既然是這樣,那你就跟着走一趟吧!”延陵君還抿着唇角沉吟不語,褚潯陽就已經代為說道。
鐵方滿懷希望的看着他。
延陵君又再想了一下,方才放下查完起身,道:“那好吧!淺綠呢?去取藥箱!”
鐵方終於隱隱的鬆了口氣。
延陵君卻是轉向褚潯陽道:“我今晚應該回不來了,你先睡吧!”
“好!”褚潯陽點點頭。
延陵君於是不再耽擱,一撩袍角,大步跨出了門去。
褚潯陽站在廳中,看着兩人的背影一前一後的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未動。
青蘿捧着換洗的衣物進來,見狀就道:“公主是擔心駙馬此去會有風險嗎?”
“那還不至於。”褚潯陽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轉身先進了卧房。
青蘿直覺的以為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就狐疑的跟了進去道:“公主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褚潯陽沒有馬上回答,擰着眉頭,神色之間是少有的莊重表情,似乎是一直在權衡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她喃喃說道:“我這裏有件事情想要你去辦——”
她們主僕之間,實在是用不着這樣的欲言又止。
“公主有什麼吩咐?”青蘿的心神一斂,不由的緊張起來。
“今晚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們和那人之間搶時間奪先機,風啟的一手破釜沉舟剛剛佔了上風,那人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眼見着分化崇明帝和風啟的計劃失敗,我想——他緊跟着可能會瞬時推舟,調轉矛頭,直取風連晟了,如果這樣的話,他就得要推一個人出來興風作浪——”褚潯陽思忖着慢慢說道。
她的心思清明,思路清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這一番話說出來卻是屢次的欲言又止。
青蘿循着她的思路想了想,立刻就茅塞頓開,“公主是說,他會推五皇子出來——”
現在的朝中,本來就是太子風連晟一家獨大了,本來還有個頗得皇帝重視的二皇子風啟,可是現在風啟和崇明帝雙雙中招,其他沒有前科,又能推出來興風作浪的——
就只剩下那個紈絝的五皇子了。
那人的本意是要挑撥崇明帝和風啟,一計不成,現在得了這樣的契機,要對風連晟直接下手——
這絕對是有可能的。
“奴婢這就派人去盯着!”青蘿靈機一動,轉身欲走。
“唉!”褚潯陽卻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青蘿回頭。
褚潯陽卻還是一副眉頭深鎖的糾結模樣,又再考慮了一下,最後卻是突然改了主意,擺擺手道:“算了,隨他們去吧!”
這樣拖泥帶水的,反而不像是她褚潯陽的作風了。
青蘿心裏納悶不已,“如果公主的揣測成真,我們叫人盯着五皇子府,沒準能順藤摸瓜,揪出那個人呢!”
褚潯陽開始也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此時聞言,卻像是泄了氣。
“算了!”她低頭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皮,“該做的,君玉都會做,更有甚者,他對那人的真實身份可能早就心裏有數了,既然他不想讓我為此操心,那——”
褚潯陽說著,就是無奈的嘆一口氣,隨後就又無所謂的笑了,“這幾個月就先都由着他吧,省的我這邊有點什麼動靜,他又要緊張。”
說起來,延陵君和她都是一樣的人,兩個人都不習慣拖泥帶水,但是風邑的那件事之後,延陵君卻是一反常態,並沒有窮追猛打的抓線索,而是採取了無為而治的放縱姿態。
褚潯陽知道,他是不想讓她在懷孕期間還跟着他於陰謀之間穿梭,雖然未必就真的會有什麼事,但他卻是盡量的不想叫她和孩子冒險。
青蘿沉默了一陣,到底還是覺得惋惜,只不過褚潯陽既然這樣說了,她也就不好再私自動作,服侍她更衣躺下之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這邊延陵君和鐵方一路回宮,因為有風連晟坐鎮,風聲似乎封鎖的很嚴,暫時並沒有起什麼波瀾。
鐵方就是再擔心風啟,也不能本末倒置,為了不能叫風啟被人詬病,他還是直接把人帶到了崇明帝的寢宮。
彼時風連晟還守在那裏,聽聞外面的腳步聲,就站起身來。
“太子殿下!”延陵君走進來,拱手施了一禮。
彼時已經過了四更天了。
風連晟身上還穿着大婚的喜服,這樣鮮亮的色彩和他陰沉晦暗的臉色都形成了鮮明對比。
“抱歉了,大晚上的還要讓你再跑一趟!”風連晟道,因為他心裏已有揣測,出口的話就並不友善,甚至是帶了濃厚譏誚的意味。
“舉手之勞而已,應該的!”延陵君笑道,一張臉上艷光逼人,那感覺,就好像是根本不知道這裏的狀況一樣。
風連晟只看他的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心裏的火氣一拱一拱的往外冒,但是礙着面子不能發作,就先對鐵方道:“老二那邊你先過去照應着吧,等榮烈給父皇診過脈之後本宮再叫人引他過去!”
“是!”橫豎崇明帝也是生死未卜,他不能強行把延陵君綁着去給風啟解毒,再加上也着實擔心風啟的安危,鐵方就只能答應着,先走了出去。
延陵君負手而立,容光煥發的和風連晟四目相對。
一屋子的宮女太監全都使勁的低垂着腦袋,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但又不明所以。
過了一會兒,延陵君就率先笑道:“太子殿下,有個不情之請,我師公的絕技都是不外傳的秘密,能不能先清個場?”
風連晟本來也正想支開這裏的這些人,只是和他較勁沒鬆口。
“都出去!”風連晟道,語氣沉穩又冰涼,不怒而威。
“是!”宮人們如蒙大赦,頭也不回的急匆匆的往外走,不消片刻,這偌大的宮殿當中就只剩下風連晟和延陵君兩個人了。
風連晟不主動提給崇明帝解毒的事,延陵君也不着急,只氣定神閑的往裏面寢殿的方向看了眼,調侃道:“看來太子殿下您是有話要和我說,現在時間還來得及,洗耳恭聽!”
“榮烈,你既然來了,那麼今天則日不如撞日,我們索性就一次都把話說清楚了好了。”風連晟道。
他和延陵君這夫妻兩個打了這麼久的太極,早就不耐煩。
延陵君但笑不語,只是神態自若的看着他。
風連晟的唇角隱晦的扯了一下,再開口的語氣就越發冰冷詭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為了當年陽羨皇姑的事情耿耿於懷,老二他今天也是上了你的當了吧?居然給你充當了儈子手!不過既然事情已經都到了這一步了,本宮也不和你廢話,現在父皇他就在裏面,甚至於宣城公主也尚在宮中,如果你需要,本宮也不介意大方一點,一次給你個痛快!”
陽羨公主當年就是被太后和崇明帝給逼死的,而宣城公主是直接的執行者。
現在崇明帝就生死不明的躺在裏面,風連晟居然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如果是叫其他人聽見了,恐怕當場就要暈倒一片了。
但是延陵君卻知道——
他這話半真半假,裏面卻不乏試探的意思。
他笑了笑,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肆意走到旁邊選了張椅子坐下,玩味笑道:“怎麼太子殿下就這麼等不及的要上位了?居然會想着借我的手鋤掉陛下來給你騰位置嗎?”
“你跟我,誰也用不着跟誰打馬虎眼!”風連晟冷笑了一聲。
他走過去,在延陵君的身邊站定,信手取過桌上之前他剩下的半盞茶,彼時那茶湯已涼,他就只打量着茶碗上面的花紋,一面不徐不緩的慢慢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也許最初你慫恿老二生事的時候就只是權宜之計,但是我家老二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以他的心機,明知道此舉會有風險,但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他是為了誰?恐怕只衝着他的這一重心意,你就再不可能容的下他了吧?橫豎眼前機會得當,只要你選擇袖手旁觀,那麼無論是殺母之仇,還是你時時防範,唯恐發生的奪妻之恨,就都能夠一箭雙鵰的一併解決了!”
風啟是何等深思遠慮的一個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這一次把命交付出去之後會經歷怎樣的風險。
他對褚潯陽的私心暴露,延陵君本來也許會秉承着君子風度,暫不與他翻臉,但是——
他居然冒險服毒,他居然可以為褚潯陽做到這一步了——
延陵君恐怕就再不能忽視來自於他的威脅了。
所以現在,崇明帝和風啟兩個各自生死一線,最後的命運,都是攥在延陵君的手裏的。
風連晟這話說的雖然不好聽,但也算是一針見血了。
“太子殿下,您這樣的試探我,真的有意思嗎?”延陵君聽着,卻是笑了,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你難道不知道眼下的局面是什麼樣子的嗎?我是不介意一箭雙鵰,做點什麼,可是一旦這樣,剩下的所有黑鍋——殿下您確定能替我扛的起嗎?”
“你會讓本宮替你扛嗎?”風連晟冷嗤一聲,卻是根本就不以為然,“和你之間有殺母之仇的人又不是本宮,本宮更不能覬覦你的妻子或是傷了你的父親,如果你要本宮替你背了這個黑鍋,那麼最後兩敗俱傷之下,受益的就只能是十二皇叔。榮烈你會這麼大度的成全他嗎?”
一旦有人藉由此次事故扳倒了他,朝中無人頂立門戶,風邑一定會率長城部落趁虛而入。
如果沒有之前榮顯揚的那一筆新仇,風連晟可能還不敢這麼篤定延陵君的態度,但是那件事之後——
他是絕對不會看着風邑稱心如意的。
延陵君彎了彎唇角,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風連晟也不介意,隨手將手裏冷茶潑到了一株矮子松的花盆裏,然後,他放下茶碗,突然傾身向前,雙手撐在桌案上,逼視延陵君的目光道:“如何?現在我們可以做筆交易了嗎?”
延陵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這位太子殿下是真夠無恥的啊,明明是心明如鏡,卻還非要撂下這些冷血無情的狠話,這一番妝點之下,就好像是他們兩個人都有多麼深沉高段似的。
“太子殿下,狼狽為奸就是狼狽為奸,我們——”延陵君抬手揉了揉眉頭,似乎是有些難以忍受的站起來,牙疼一樣的噝噝抽着氣道:“其實真的不必這麼要臉!”
……
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緊張氣氛被他的一句話砸的支離破碎,風連晟被噎得不輕,一張臉瞬時黑成了鍋底灰,額上青筋一突一突的跳。
延陵君卻不管他,在這殿中緩緩踱着步子道:“似乎是很早以前我就說過,我母親的事,那是我父親和陛下還有十二舅舅之間的私人恩怨,他不希望我插手,我就不會勉強,至於你家那位二殿下——”
提起風啟,延陵君是真的無奈。
他無聲的苦笑了一下,終究忍不住的嘆氣,“我是膈應他,可如果為這就使陰招弄死了他,在潯陽的眼裏,我又成什麼了?”
他是不介意順水推舟的送崇明帝一程,但是風啟——
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動的。
他雖然小心眼兒,並且很多的時候也不磊落,但卻唯獨在褚潯陽的面前,必須秉承原則。
最可憎——
風啟太會做人,不是他們的敵人。
風連晟氣不打一處來,陰着臉盯着他看。
延陵君也不介意,十分乾脆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扔在了桌子上。
“所以呢?今天這事兒就這麼完了?”風連晟咬牙道:“你說是見招拆招,幫老二渡劫,實際上卻是想要趁此機會,叫人暗訪,去確認一直隱在幕後那人的身份吧?”
這一點,是在方才延陵君進來的前一刻他才勉強想通的。
的確是如延陵君所言,以他的為人,他幾乎是不可能會趁火打劫的弄死崇明帝和風啟兩個的,但如果無利可圖的事情,延陵君也絕對不會做。
這件事一經發生,對方的矛頭就會調轉朝向他這個當朝太子,這樣一來,就方便順藤摸瓜,從背後去探查那人的身份了。
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延陵君的目的不過就是這個,而不管崇明帝還是風啟,其實就都只是他用來完成這個計劃的一件用作掩飾的道具罷了。
這個人,是當真無法無天到了可恨的地步。
但是延陵君卻搖頭否認了這點猜測,道:“你不是知道暫時這段時間我不會有任何的動作嗎?又做什麼要費心費力的去做這些?”
他的話,其實是不足為信的。
風連晟的心裏不屑,但是看着他臉上表情,腦中卻是突然靈光一閃,突兀的蹦出一個念頭,幾乎是難以置信的,他脫口問道:“其實——對那人的身份,你早就心裏有數了對吧?”
延陵君是凡事都要主動出手,也絕對會等到吃虧之後再反擊的人,如果他心裏沒底,現在就一定會全力追查,所以他說他今天的目的不在於此,那就說明——
其實他是早就知道了。
風連晟實在是有些難以想像,因為這段時間他也在從風邑和華城等各方面順藤摸瓜,不斷的追查,但是全部都是無功而返,沒有拿到能證明那人身份的任何一線線索。
延陵君但笑不語,相當於默認。
風連晟的心跳突然停滯了一瞬,他一步走上前去,神色凝重道:“是誰?”
延陵君沒有迴避他的視線,就在這時候,院子裏突然一串腳步聲傳來,李維匆匆往裏走,延陵君側目看過去一眼,忽就神情隱晦的笑了,“今天——我要宣城那女人的命!”
寶貝兒,過節啦,大家要開森每一天啊,么么噠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