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一舞九天
這一年的六月初九,青龍國發生了從未有過的三大奇事。
史上第一位子承父業的皇帝祈鍠,登基,改年號為夫鍠。
史上第一次皇上登基大典,與皇上皇后大婚同時舉行。
史上第一回皇帝登基大禮與大婚後即刻出征,未留一夜。
這三件大事不但被記入了史書,還成為了市井間說書人最受歡迎的橋段。相傳那一日舉辦完成婚大禮,邊塞動蕩的警報就緊跟着傳來。皇帝二話沒說就褪下婚服,身下穿戴着整齊的鎧甲,飛身上馬,帶領着已經準備就緒的將領衝出了皇城。
這本來已經是足夠吸引人的傳奇了,可沒想更傳奇的還在後面呢。據那一日皇城腳下的人描述,那皇后竟然緊隨他身後,身着歷代巫族嫡女朝服,一身大紅色,立在城牆上,猶如一隻火鳳,一舞九天。
市井間流傳,那日她一起舞,頓時天色大變,原本蔚藍無雲的天空逐漸被從東方飄來紫色的祥雲所瀰漫,隨着她舞步的進展,世人才慢慢發覺,就連西方的天空也被染成了明黃色。一片天空中一半明黃一半紫色,所見之人無不啞然驚嘆。
見到神舞的人無不為之折服,所見者無不俯身叩拜。沉寂了十五年的巫族嫡女如此這番在城牆上的一舞,讓巫族嫡女病危在榻的傳言徹底瓦解。原本民間還曾流傳,這被封為皇后的巫族嫡女可能不是真身而是皇上**冒充的謠言也不攻自破。
黃色,紫色,兩種代表皇室尊貴身份的顏色如天啟一番,將士們見到無不軍心大振,一路上必勝的口號喊得震天響,一舞將軍心大振,勢如破竹。
了解內情的人透露說,這兩段舞分別是第一段紫天生煙和第五段黃道天祥,巫舞九天是需要一氣呵成逐級練成,而且一次只能舞一段。可那次巫族嫡女將兩段相差不小的舞蹈同時進行,足以見得她神力了得。
從此以後民間不乏為求一幅巫族嫡女身穿巫族朝服的畫像而不惜重金的主兒,只奈何見過巫族嫡女真身之人寥寥無幾,隔着萬丈高的城牆,大家都只看見她那一抹火紅的身影佇立在高高的城牆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隔着那麼遠,仍是讓人敬畏……
鳳儀殿內。
兔爺安靜地趴在爰夫膝蓋上,爰夫查看着岩石傳給她的快信,了解着如今邊境戰事。
這次祈鍠出兵離開兇險萬分,多一個勇將,他就能少一分兇險。她身邊現在有兔爺和孔翠,想來宮中無人能奈她如何。所以在她強力堅持下,祈鍠終於帶走了周正。取而代之通信看護她的人,竟然就是那日比武場上她的手下敗將——岩石。
聽岩石說,他雖讀書不多,可從小就仰慕那些懲惡揚善戰死疆場的大英雄。所以那日比武場看到金兵暴動,他就立刻歸順了皇家軍希望能為懲治叛亂盡一份力。將金兵攆出皇城后,他受祈鍠的獎賞,成了周正手下的武官,大婚前還曾在鳳儀殿外守候過,只是沒有機會見她。此次他聽周正要在自己軍中選取一名武官看護皇后,他便自告奮勇地來了,說要報爰夫那日的救命之恩。
她看着邊境傳來的信箋凝眉沉思,這信箋上說,祈鍠離開了半個月的這段時間中,與金兵交戰了幾回合,可因為對地勢氣候的不了解,卻是敗多勝少。她很是擔憂。
皇上離宮的這段時間暫且由國師代理處理公務,這國師就是她許久未見的吳老。這幾日她同吳老見了兩次面,感謝他當年對自己和孔翠他們的照撫。可每次見他都會不自覺地想起上一輩他最後殺了自己的場景,便覺得尷尬,後來也沒怎麼去找過他。
祈鍠離開之前,每一夜都在鳳儀殿中留宿,卻再也沒要過自己,只是兩個人抱着聊天,睡覺。有兩次她察覺到他下體的反應,看他強忍的樣子心也軟了,本想順從了他的**,卻被他制止住了。他說這麼抱着她就好了,為了再看見她,他也一定要活着回來。
孔翠說他們是結髮夫妻,她不懂結髮是什麼意思,大婚前一夜將兩人的頭髮系在了一起,還打了個死結,結果折騰了半天累了一身汗也沒解開。土豆笑她,說兩個人這樣連着就沒辦法拜天地了,最後只能將他們打節的地方剪了下來才完事。大婚前一夜他們就收到了邊境危急的消息,她本來催促他當晚就走,可他堅持着非得同她拜完再離開。
這半個月,她每一日都在探查邊境的戰況,如今傳來的信箋上雖然隻言片語輕描淡寫,她還是能看出來戰況不樂觀。雖說吳老已經下令供給糧食衣物,供給的車馬也已經上路,可要趕到邊境最快也還要七日。邊境不同京城,夜晚苦寒,風沙遍野,這幾日他可能吃飽穿暖嗎?
臨行前無論她想求他把那化蝶的秘術教給她,這樣她就能隨時隨地探查他的安慰了,誰知他死活不說。可惡!怎麼就行他偷窺自己,不許自己偷窺他呀!還興師動眾地派了近百人輪番地守在鳳儀殿周圍,她去哪都要寸步不離的跟着,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樣。
如今搞的她去哪裏都有浩浩蕩蕩地十餘個士兵配着刀劍跟在身後。難得去一次御膳間散散心,哪知神人膽戰心驚地盯着她身後的一群護衛,生怕自己做了什麼無意間傷了皇後娘娘,他們哪個一不小心給自己來上一劍,倒個茶也抖啊抖的。還得她再也不好意思去他處叨擾了,只能等他來叨擾。
前兩日,宋子靜還來找過她一次,說她已經得到了神家的允諾。可奈何皇上現在出兵在外也沒法給他們倆下旨了,爰夫好說歹說又同她蹲了一個時辰才把她勸回了家。
什麼也做不了乾等的日子她實在是受不了,將頭上的畫魂劍摘了下來,念了聲口訣,細小的銀簪頓時就變成了一柄玄鐵長劍就出現在手中。
聽到聲響的兔爺抬起眼來看她,正看見一柄利劍懸在他頭上,噗了個泡泡:
“爰夫,你又要出去打架啊?”
“閑的骨頭都銹了,得活動活動。兔爺,你就在屋裏歇着吧,外面人多,別出去不小心讓人給踩了。”
爰夫抓着兔爺放到了桌子上,整理好衣衫就往門外走。兔爺又嘆了聲氣,伸了伸四爪,趕緊跟在她身後。她這幾日每天都要同門外的十餘個兵衛對打,不打個個把時辰不停手。剛開始兵士們還忌憚她的身份怕傷了她擔罪責,可後來才發現她也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樣嬌弱,即便是動了真格,單對單的話他們都不是她的對手。百餘個兵衛中竟然無一人是她的對手,還聽聞他們的首領岩石就曾經敗在她劍下,一群護衛自尊心大損,私下練兵也勤快了許多。
沒兩天的時間,她在鳳儀殿外的打鬥的事情就在宮中傳開了,不少宮娥宦官還會定時來觀看。爰夫看他們在宮中也沒啥娛樂節目,反正自己也活動筋骨了,他們也能樂一樂,也就沒阻攔。
“娘娘。”岩石帶着的十二人護衛恭順地向她作揖。
“今天哪位兄弟願意陪我練練手啊?”
她挽着袖子來到鳳儀殿外的空地上,轉身望着他們半天不動地方,就扭了扭腰,做着熱身動作。以往她一出來,護衛們就一個接一個地躍躍欲試要同她一較高下,今日怎麼都看着她沒動靜啊?
“賢弟!!!”
神人賤賤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一回頭,就看見神人氣喘吁吁地奔着自己跑來。
“大哥,怎麼了?你這大呼小叫的,又研製什麼新配方把爐灶給炸了?”
“賢…弟…呀,你,怎麼…現在…還…有心…思…開玩笑啊,”,神人雙手叉腰,粗氣喘的都直不起腰來了,又喘了半天才一氣呵成說:“聽說昨夜那妖族嫡女宓洛就失蹤了!現在滿皇城中都沒找見她的影子……”
“什麼?!”
爰夫一驚,怒目而視等着岩石一群人。好啊,她還奇怪呢他們怎麼小心翼翼地,原來早就知道了,都瞞着自己啊!她一聲大喝道:“你們都跟我去地牢!”
“是!”
岩石他們齊聲回答。他個性憨厚,最不會說謊騙人。這件事其實是不想瞞着她的。可皇上臨走前托周正對他再三叮囑,即便有天大的事情,只要護她周全,其餘事情能瞞則瞞,什麼都不讓她知道才好。若是她闖出了皇城,就是他的失職。
他昨夜就聽聞妖族嫡女失蹤的消息,若是讓爰夫知道了,怕她一馬當先去追人。這幾日的比武讓他深切地體會到,若是她真的要出皇城,就以他們的能力,除了下藥,是沒辦法攔住她的。
兔爺一個飛身撲上她肩膀,妖族嫡女若是越獄回到妖族,怕是……
地牢中仍是陰森凄冷,宓洛不在了,也沒有冤鬼不知死活地往她身上撲。她站在那日關押妖族嫡女的牢房門口,怒氣衝天。
那日她同宓洛商談后就一直在等她的回話。可大婚過去后,她一直擔憂土豆的安慰,宓洛的事情就暫且擱置到了一旁。竟沒料到她能逃了出去。
“兔爺,你聞一聞,這裏有沒有他人的氣息。”
她剛剛一進地牢,牢獄長就一個勁兒地跟她賠罪。說那妖族嫡女神通廣大,他們昨夜都沒察覺到異樣,今早一來,那宓洛就已經不再牢房中了。
她才不信那牢獄長的鬼話,他分明就是將罪責完全推了一乾二淨。妖族巫族嫡女再厲害可沒有憑空盾逸的本事。這牢鎖半點損壞的痕迹都沒有,多半是宮中妖族嫡女的內線將她搭救出去了。
兔爺跳下她的肩膀,在牢房中左嗅嗅右嗅嗅,每個角落都嗅了一遍,跳回她肩上說:“爰夫,只有一個宮娥的脂粉味,很是特別,其中應該是加了夜來香的粉末,定是她將宓洛放走的。還有,這空氣中隱約還殘留這迷香的味道,怕是她用迷香將獄卒迷暈了再把她帶走的。”
宮娥?
她心一沉,叫來了獄卒長:
“你老實回答我,這兩日有沒有一個宮娥來探視過妖族嫡女?”
“皇後娘娘,下官不清楚,容,容我問問下人……”
“快去快回,我就在這等你!”
“是是是……”
地牢裏陰冷無比,獄卒長卻滿頭大汗。這幾日皇宮中都傳遍了,說是這個皇後娘娘打敗了百餘名護衛,還將她在挑戰場上的事情重新添油加醋地演說了一遍。獄卒長心驚膽顫地看着她,生怕她一動怒殺了自己。況且傳聞皇上對她也言聽計從,甚為寵愛。如今他失職,放走了她的死對頭,他可不想得罪了這麼個大神,日後自己前途盡毀,趕緊着急了全部獄卒挨個審問。
“皇後娘娘……我問道了,前日的確是聽說有一個宮娥來探視過妖族嫡女。”
“她是誰?!”
“這……這,當時她用紗巾掩着面……,只聽說是,是您派來探視的宮女……”
“她昨夜也來探視過?”
“是……”
“你下去吧。這事情莫要聲張,繼續在宮中搜尋妖族嫡女。”
“是。”
獄卒長訕訕地後退着離開了。
爰夫秀眉緊蹙,這宮娥竟然還是打着她的旗號把宓洛給救走的,只怕這個人還是衝著自己來的呢……
“兔爺,我宮中的宮娥沒有人用加了夜來香的香粉吧?”
“嗯,沒有。”
“兔爺,這香粉味道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曾經的確在哪聞過……啊!是那個要殺你的女人!!!”
她嘴角劃過一絲冷笑道:
“宗姝,我還真是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