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做錯了嗎？
男孩兒的臉粉嘟嘟的，如果不是因為他穿了一身男裝，而且頭上也是盤了男子的髮髻，洛洛一定是會以為這是個女孩子！而且是長的很漂亮，很可愛的女孩子。
“你好漂亮，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子本來就有些羞怯，聽到一個天仙一樣的小姑娘這樣說，臉更是紅了些，微微低着頭，有些扭怩道，“那個。我，我叫俊武，你呢？”
“俊武？你今年幾歲？”
“我五歲。”
“我比你大一歲，你叫我姐姐吧。”
“哦。”
洛洛看他穿的也算是錦衣華服，四處看看，他身邊卻是只他一人，不由得有些納悶兒了，“俊武，你的家人呢？”
俊武搖搖頭，“不知道。我爹死了，我是家中的庶子，我嫡母說今日帶我過來選小廝的。可是走了一半，嫡母有事被人叫走了，後來走着走着，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只余了我一個人了。”
洛洛的一張小臉兒皺在了一起，“那你的生母呢？呃，就是你的姨娘？”
“不知道。”
洛洛蹙眉，這個小男孩兒怎麼什麼也不知道？
“小姐，原來您在這兒，我們該走了，老爺和夫人該等急了。”雲姑姑過來勸道。
“雲姑姑，可是他怎麼辦？”
“呃？”
“他找不到自己的嫡母和姨娘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送回去？”
看着自家小主子亮閃閃的眼睛，雲姑姑一時犯了難了。
洛離等人過來后，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便抱起了那個小男孩兒，然後去尋找他的家人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仍然是沒能找到，而傾城和夜墨自然也知道洛洛在想法子幫一個小男孩兒的事。
“可有眉目了？”傾城和夜墨都坐在了馬車裏，穿過了這條最繁華的街道，很快就可以出城了。
“回夫人，還沒有。”
“那洛洛是什麼意思？”
“小姐的意思是一定要幫着他找到自己的姨娘和家人，否則，就要帶着他一起上路。”
“馬上讓人去查。”傾城的眉峰一緊，“還有，找人盯着那個孩子。”
“是，夫人。”
夜墨輕輕地攬過了她的腰，“你在擔心是有人知道了我們出京的消息，所以派了一個孩子來做誘餌？”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你多慮了！別忘了洛洛可是遺傳了你的特殊天賦。那個男孩子到底是什麼來路，不會瞞得過她的。”
傾城搖搖頭，不贊同道，“有天賦是一回事，可是有沒有這個本事和經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洛洛現在還小，沒有真正地在外頭歷練過，哪裏就能那麼容易分辨出好壞來的？”
“這倒也是。”夜墨想想自己女兒那有時很純真的眼睛，還的確是太小了些。
“來人，出動暗衛，用最短的時間找到那個小男孩兒的生母。”
“是，老爺。”
很快，傾城和夜墨就收到了消息，只不過在聽到了寒東等的彙報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詫的！
出了城，又走出了約莫有二里地，傾城才看到了他們救下來的那名美婦人。而此時，一個長的白白凈凈的小男孩兒，正抱着美婦人的腿，哭地稀里嘩拉的。
寒東自發上前解釋道，“回老爺夫人，我們是在一家妓院的門口找到她的，當時，約莫有十幾個人對她是連打帶罵，而且，還說不過就是一房小妾，如今被主母發賣了，也是再正常不過。”
傾城的驚詫最甚，看着眼前這個渾身傷痕纍纍的美婦人，當真是很難與幾年前印象中的那個人聯繫起來。
“你，你果然是王麗華？”
美婦人一驚，然後抬頭看着洛傾城，一時表情十分的古怪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又哭又笑道，“呵呵！想不到，事隔多年，竟然是還會有人記得我的這個名字！我以為自己就是麗姬了。這世上再沒有王麗華其人了。”
“你？”傾城一時有些意外，當初武業的回歸讓武家的勢力一下子再度繁盛了起來，連帶着武影兒在王府的日子也好過了些，只不過，這位麗姬？
夜墨低聲道，“秦王妃找到了王家當年的一名下人，當著秦王的面兒將她的身分拆穿了。秦王大怒，若是此事被御史知道了，那他的罪名可就大了！所以，當下便下令要將此人給處置了。可是不想武影兒恨她極深，竟是找了人牙子，將她給賣到了江南。至於她是如何流落於此的，我就不知情了。”
傾城沉默了一會兒后，才道，“那這個孩子？”
夜墨沉默了許久才道，“她離開秦王府時，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
傾城猛地回頭看他，“那秦王和武影兒？”
“秦王不知道，武影兒知道。我倒是意外，她竟然是會擅自做主將她給賣掉，而不是將她直接殺死，一了百了！”
“那，那武影兒可知道這世上有這個孩子的存在？”
“賣掉王麗華之前，武影兒曾命自己身邊的心腹送去了一碗墮胎藥。”
傾城的身子一僵，然後看向他的眸底里似乎是閃過了一抹古怪的光亮。
“我的人阻了，再怎麼說，也是南宮家的血脈，秦王既然是能安安穩穩地做他的王爺，那麼，我南宮家的血脈，就不該葬送掉。即便只是一個庶子。”
“秦王府現在至今沒有嫡子，總共有兩位嫡女兩位庶子三位庶女。你是想？”
“我當時只是下令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其它的，我並未多想。後來，也只是知道大概被賣到了江南，其它的，我倒是並未關注太多。沒想到，幾年後，兜兜轉轉，竟然是又讓我遇到了他們母子倆。”
“阿墨。”
“嗯？”雖然是已經料到了傾城會說什麼，可是夜墨仍然是唇角含笑地看着她，“又心軟了？”
傾城久久不語，直到王麗華再抬起頭來，看着那一襲大紅色華服的女子，在陽光的照映下是那麼的高貴尊榮，自己跟她比起來，永遠都是那麼的卑微，那麼的低賤！
“夫人，奴婢知道您心善，奴婢也知道此生做錯了許多事。可是奴婢一介女子，沒有了家族的庇佑，還能如何？奴婢不似夫人，文武雙全，活得肆意洒脫，可仗劍行走天涯，亦可朝堂上呼風喚雨。夫人，奴婢自認之前未曾做過對不起您的事，還請夫人看在了奴婢身世可憐，看在了這個無辜孩子的份兒上，能將這孩子帶走吧！”
王麗華說著，便開始重重地磕起了頭。
傾城蹙眉，神色有些戚哀，她說的對，一個弱勢女子，除了依附自己身邊的男人，還能如何？
小洛洛早已是按捺不住了，“娘親，她是不是快要死了？你看她身上流了好多血！”
傾城低頭看了一眼純真的女兒，伸手如玉般的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小臉兒，“洛洛怕不怕？”
“不怕！”洛洛搖搖頭。
傾城的唇角微揚，點點頭，“好孩子！”
傾城使了眼色，身後的幾名婢女將洛洛迅速地帶到了他們的身後，“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兒有些獃獃的，很快，反應過來，知道這是在問他話了，也學着王麗華的樣子，在她的一側跪了，“回夫人的話，我叫俊武。夫人，您是個好心人，求您救救我的姨娘吧。”
“不，她不是你的姨娘，她是你的母親。你在這世上唯一的母親。”傾城的聲音清冷，隱隱還透着幾分的孤傲，“來人，去查。”
“是，夫人。”
傾城沒有多作吩咐，可是熟悉她脾性的洛離等人，自然是明白了夫人想要知道什麼。
傾城的眼睛輕輕闔上，想起了王麗華自跟了秦王之後，似乎是也的確未曾做過什麼太出格的事兒，那一次的竅取機密，不過就是夜墨自導自演的而已。最終，將王麗華再度帶到了秦王的身邊，也不過就是因為顧念着她懷了秦王的骨肉。而且，為了能讓她平安順利地生下孩子，還曾讓人在秦王的面前，故意說這一切都是他的吩咐，只是為了引紫夜人上勾罷了。
現在想想，身邊的這個男人，世間多少人罵他無情，可是實際上，他的難處，他的隱忍，他的退讓，他的包容，又有誰知道？
不知不覺中，傾城便牢牢地抓住了身邊男人的大掌，恨不能將兩人的血肉都完全融入到了一起一般！
“當初老爺派人救了你出來，也不過就是因為念着你的肚子懷着秦王的骨肉，可你偏是福薄，未能生下那個孩子。”
傾城的聲音有些幽幽的，涼涼的，王麗華聽了，眼睛倏地睜大，臉色卻是有些懷念，又似乎是有些怨恨，慢慢地眼神開始變得有些恍惚，似乎是看到了多年前的那個美麗繁茂的後花園，看到了那一張俊美且很是儒雅的一張男子的臉。
“夫人，一切都是奴婢福薄。奴婢知道，老爺救了奴婢不止一次，而偏巧哪一次，也都是衝著奴婢腹中的骨肉才出手的。”王麗華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了下來，“都是我的錯，當初，當初我就不該答應了他去算計秦王，更不該在被老爺救了之後，再回到了秦王府。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罷了，你也算是一個可憐人，不過就是被肖東逸利用的棋子罷了。只是當初你在京都失蹤的時候，怕是自己也沒有想到過會有了身孕，更沒有想到肖東逸竟然是想要殺了你吧？”
王麗華一邊哭，一邊搖着頭，“我錯了！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貪戀榮華富貴，是我太過相信自己的美貌，是我太自作聰明了！夫人，求求您，將這個孩子帶走吧！夫人，我知道，您雖然是看着清冷，可是心底卻是極善的，哪怕是您讓他在您身邊做一個奴才，也比再讓他回到了付家強呀！”
“付家？”傾城一挑眉，看向了一旁的寒東。
“回夫人，就是付家的人，要將她賣到妓院裏去的，而這位小公子，也是付夫人故意將他丟在了大街上的。”
“你真的不怕我會虐待你的兒子？我看起來，果然就是那麼濫好心么？”傾城突然就揚起了幾分邪魅的笑，再配上了她一身大紅色的衣裳，怎麼看怎麼都是妖嬈魅惑，再加上了那眉目間的點點風情，着實是艷麗得讓人移不開眼睛了。
夜墨的冷眼一掃過去，在場所有的男子紛紛低下了頭，做什麼也沒看到狀。
“夫人，我知道，當初不管是誰利用了我，誰又救了我，都不重要了。夫人，算是奴婢求您了。”
傾城似乎是已經猜出來了她想做什麼，看了她一會兒，才輕道，“好吧，我帶他走。”
王麗華募地一喜，“謝夫人！多謝夫人！只求夫人一件事，千萬莫要讓他再回到秦王府了，只要他此生平平安安的，哪怕是做個農夫也好，夥計也罷，奴婢不求他富貴，只求他能安穩一生。夫人，奴婢謝謝您了。”
傾城的眉眼突然就變得冷漠、糾結了起來。
等到再聽到了那個男孩兒猛地扯着嗓子叫了一聲娘后，王麗華已是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寒東上前細看過了，“回夫人，她死了，用的應該就是我們在救她出來時，她趁我們不注意時，在什麼人身上順過來的。”
傾城不語，只是有些獃獃地看着遠方，王麗華，這一回，這世上是真的沒有這個人了！
別人不明白，可是夜墨明白，傾城定然是早就察覺到了她一心尋死，卻是未曾阻止。此刻她的心裏，定然是不好受的。
接下來一連三天的功夫，傾城不言不語，洛洛也很識趣地未曾來煩她，始終陪着那個因為剛剛喪母，情緒同樣消沉的俊武。
“丫頭，已經三天了，有什麼想不通的，現在也可以放一放了吧？”
三天來，夜墨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只是靜靜地陪着她，並不主動地問她到底如何。可是，三天，已經是他最大的底限了。
“阿墨，我知道她生無可戀，一心求死，可是我卻沒有阻止她，我是不是做錯了？”
想來想去，覺得在那個時代，王麗華會成為了別人的棋子，說到底也不能是她的錯，所以，我還是覺得應該給她留下一個希望。至於這個孩子將來是真的跟在傾城身邊，還是要送回秦王府，就是后話了，也不是我寫這一章的重點。我只是覺得，那個時代的女人不易。特別是一個沒有家族倚仗的女人，更為不易。當然，這也不能成為她們去做壞事的理由…好了，祝大家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