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三祖神通（完）

風小小和伏羲之間形成了一個對峙的局面。

他們彼此站在一個不遠卻又不近的距離，彷彿咫尺天涯般的對望，兩股同樣浩瀚磅礴的威壓交纏碰撞，纏綿糾葛着，卻誰都不肯也不能再前進或退縮一步。

小胖子有些不安的扒着那條銀白色的蛇尾……即使是剛才風小小走動起來的時候他也沒鬆開手，就這麼一路被拖到了二者之間……因為沒有存在感的關係，大家本來都沒有注意到這個身材矮小的胖子，但是他卻突然開口了，帶着生怕女媧變卦屈服般的不安，打破場面中的僵持：“娘娘！！”

大家的目光因這突兀的聲音而集中了過來。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也知道補天時你是不與我計較，不是當真不知道我的算計！”小胖子緊緊摟着胳膊里抱住的蛇尾，咬牙艱難的哀訴：“但是諸神本就不應該存在，就連您……也是不該存在的。”

“神明的力量超然於這整個世界，祖神更甚。在絕對的力量之前，世間現有的一切人類規則和神明法則都形同虛設，你們的一喜一怒能給這個世界帶來無可挽回的動蕩，當整個世界的平衡格局被破壞之時，末日自然再所難免。”小胖子顫抖着聲音，在伏羲愈發冰冷的目光中執着的試圖說出自己也許無法鼓起勇氣再說第二次的話：“伏羲本不該有情，可他偏偏有了，您本不該蘇醒，可您偏偏也醒了……若是安穩和平只能依賴冀望於強者的自律和寬慈，那這所謂的安穩也不過如沙塔蜃樓……所以、所以懇請娘娘……”

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上淌下，小胖子頂着伏羲已然泄露出殺意的眼神，決然喊叫：“懇請娘娘——滅神鎮世！”

這話無異於是叫風小小去死。

雖然在場人都聽得出來鴻鈞口中說的是事實，但是仍然沒有人敢這麼直白的將它表達出來。

更何況場中諸人和風小小的交情也都不淺，所以更是沒辦法隨便當成沒聽到這話的樣子。

可是風小小卻只是低頭笑了笑：“你說得沒錯……”

話音還未落下，攀附在蛇尾上的小小身軀已經突然被橫斜甩出的一條青色蛇尾猛地抽飛出去，武小哥急忙縱身過去接住小胖子，而此時伏羲也終於無法忍耐的探身抓住了風小小：“你方才所言何意？”

這個世界是由祖神所創造的，但它並不屬於祖神。

有了生靈的存在之後，世界的時間才開始有了真正的流淌，這些生靈物種彼此競爭淘汰，直到形成一個平衡的循環而達成共存……而在這個過程中，破壞平衡的力量是不應該存在的。

“……我們的喜愛和厭惡會使結果不公平，我們的仁慈也會使結果不公平，羲哥，這是你告訴過我的話。”風小小靜靜的看着他：“有這樣的結論，本身就說明了我們這種能夠輕易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的存在是不合法則平衡之道的……我不應該醒來，如果我醒來，就會忍不住自己庇護生靈的本能，你也不該入世，你不入世，就能在混沌宇宙之中遙掌法則……”

而造成這一切偏差的最終原因是，他和她妄想相愛。

空間裂縫的彼端開口在一個荒郊無人的地方，看不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情景，但是即便如此，從整個大地上傳來的訊息卻也依舊讓風小小“看”到了一切。

天空中不斷折落的天使，神座上陸續熄滅的火焰，咆哮震抖不停的大地，還有翻騰怒滾的海洋……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

原本就在幾個月前一切都還沒有預兆，可是神明的戰爭一旦拉開序幕，強大的力量碰撞頓時摧毀了法則的平衡，以摧枯拉朽之勢，將本來毫無異狀的世界瞬間就拉入了滅絕的邊緣。

“所以鴻鈞說得沒錯，我們是不該存在的。”風小小平靜的語氣讓伏羲心裏莫名不安，卻不知道該怎麼阻止這一切繼續下去。

或許停止時間吧，把整個世界的時間靜止，永遠留在這一瞬間？！

這個念頭只一閃而過，還不等伏羲做下決定，風小小已經抬起手臂，釋放出全部的法身力量舒展開身軀，高大莊嚴的法相再無遮掩，金碧輝煌的耀放着光華佇立於天地之間。

“休得胡鬧！”伏羲沉重的聲音盪響在天地間，剎那間身軀萬丈壓纏住風小小：“你本不是維持法則的神座，此時也不與洪荒等同，即便再次捨身，你又怎可能保住此世！”

因為生靈之母的蘇醒，橫死的生靈怨氣確實有所鎮魘緩和，但這也僅僅是普通的生靈罷了……神明的戰爭還在繼續，就算是能稍解局面，只要戰火不熄，法則又怎麼可能真正平息安穩？！

“如果生靈不再，徒剩女媧又有何用？”風小小狠狠咬牙大喝：“鴻鈞何在？！”

小胖子既然要她滅神存世，總不能一點力氣都不出。

伏羲心中一突，還沒來得及細想，洪荒時曾讓他飲恨銘記的久遠記憶再次出現。

就如同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女媧補天時的情景一樣，明明知道自己現在不能睡，可是伏羲的眼皮卻慢慢的沉重了下去，纏絞在女媧身上的蛇尾漸漸鬆懈，他只能眼看着女媧身後不知什麼時候重疊起天道的餘威，巨大的身軀在法則的絞盪下漸漸湮散。

“令神明沉睡，亡者安息。令此界補修土壤，鎮息海洋。令……神話煙消雲散，重塑輪迴天道……”

女媧的身軀在伏羲眼前化散為光明的粒子，一瞬間撲罩了整個天地，將幾乎已經要崩碎的三界六道修復完好。

伏羲怎麼努力也抬不起一根手指，更無法阻止這一切。

原來不僅是他給女媧設下了禁限，早在洪荒補天之前，女媧也早已經為今日留下了後手。

可是他不甘心。

為什麼又一次只能看着她湮滅消散呢？！

他不甘心……

在意識沉入徹底的黑暗之前，伏羲頭一次不顧公正強行插設法則，怒吼迴響在天地——

“若女媧身死，此間神滅！若女媧消散，此間世滅！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