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情絕愛
我注視眼前這個滿眼笑意的人,我知他是我爹爹,卻不知為何,於他一絲感情也無。腦中有許多以前爹爹陪我玩,陪我念書寫字,哄我睡覺的記憶,卻不知為何會這般。
我又道:“爹爹。”是那般的生硬,彷彿是在與陌生人對話一般,我怎會忽而就變成了這樣,真是奇怪。
然爹爹卻有如未聞,還滿眼笑意的對我說道:“你醒來就好。好生休息幾日,五日後,你得隨一人外出。時間應會有些長,你多準備準備罷。”
我不明所以,又想起之前心口疼,頭疼,現在都不疼了,身子還輕飄飄的,很是舒適。“為何?”我知定是那神君救了我,只是好奇為何要與一人外出。
爹爹抬手拂去我額間散亂的發,“彌萇,你知你為何喚彌萇,不如我們竺壽國一般隨我姓嗎?”
我搖頭道:“不知。”
“那是因為你痴念太重,你出生之後,不到一月就已會說話,最先會說的就是這彌萇二字。我深覺奇怪,就為你卜了一卦,誰知竟什麼都無法卜出。我是這竺壽國的大祭司,深知天文地理,對人的將來與過去也是一卜便知。按理說,凡界萬物沒有什麼是我所不能知道的,偏偏你是個變數。我那時就已料定你的不凡,以彌萇為你的名字。而後幾年,直到幾日前,你長久的病着,時常頭疼,夢魘。我偶遇了一神君,他道我家有一女受前生痴念所纏,命不久矣。我見他確為神,就求他前來相救,本不抱太大希望,誰知他竟允了。對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出生的時候,周身被霧靄所繞,想來前生即使不是神也與神有大關係。如此說來,也就通了。那神君道,唯有除去痴念才可挽救你性命,又道你身附莊周賦。這莊周賦可斬去人的七情六慾,不,神魔妖皆是如此。神君喚出了你體內的莊周賦,斬去了你的七情六慾,你的痴念去了,命就保下了。我知你現與我已沒了什麼父女之情,只是爹爹永遠是你的爹爹,不管你前世是誰,是神或是其他,爹爹都是你的爹爹。你出門在外要萬分小心,那人應也是個好人。幾年之後,等你的魂魄定下來了,你再回來爹爹身邊吧。”
爹爹已走了,我仍舊在想那莊周賦到底是何稀罕物,竟有此神效。
又覺想來也是無用,不若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才是。既然上天給了我再次活命的機會,我便要好好珍惜,外出幾年也無何,就當作是歷練一番好了。
五日很快就過了,爹爹今日一大早就喚了幾個丫鬟來為我收拾行囊,盥洗梳妝。
梳妝時,我突然發現額間多了一個小小的黑點,用手擦了幾下也沒能擦掉。想來這是用了那莊周賦的後遺症吧,如此小一點,倒也無傷大雅,無礙無礙。
丫鬟簇擁我走到大門,爹爹在那兒等候。
我快步走去,對爹爹道:“怎的那人未來?”
爹爹如小時候一般摸我的頭,十分不舍的道:“此去萬事都要小心啊。”
又道:“那人在城外,具體何處爹爹也不知,神君只道一切隨緣。你能不能找到那人還不得而知。爹爹甚是為你擔憂,然你一向心思細膩,性子沉着冷靜,不該是短命之人。切記,遇到了那人後,要緊步跟隨。那人既精神之力強盛,定也非一般人之姿,應也好找。”
爹爹又從丫鬟手中接過行囊遞給我,“爹爹不送你了,你上了馬車,出了城后就四處看着點,定要找到那人。路上小心啊。”
我道了聲好,拿了行囊就轉身鑽進馬車。
這般的安排甚是不合我意,沒底的事情做來也是叫人無奈。我連那人相貌形容怎樣都不知,甚至連名字都不知就要去找他,說來也荒唐。就像此刻我如沒頭蒼蠅一般的四處走動,真真是惱人啊。
走得累了,我隨意找了一處地方坐下。
左右環顧之時,見一男子徑直向我走來。
滿頭的墨發都束在了頭上,着一身青衣面若燦月般叫人難以忽視,不對,是神一般的好看。我想想,這人和先前我在神殿上看到的那女子甚是相配。可惜啊可惜,一個是人一個是神。
我移開目光,絲毫不認為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甚至於連我為何要坐在這兒看人來人往的目的都有些記不起來了。
仔細的想我為何要來這兒的過程中,身前的陽光就被陰影所取代了。
“什麼鬼天氣啊,說下雨就下雨。”我正要離開,就發現天不是要下雨了,而是我的陽光被一人遮住了。這人就是方才那神一般好看的人。
我不明所以,:“壯士,那邊的陽光是否不夠用?”
他一愣,甩下一句“跟我走。”就率先走了。
我心道,為何要跟你走,雖說你長得是好看了些,但這也構不成我必須跟你走的理由啊。我才不走,不走,不走坐這兒幹嘛啊我。
“你走太快了,等等我。”我朝那壯士道,似是聽到一般,他放慢了腳步,不過依舊很快,我只有跑啊跑,然後才追上了他。
我氣喘吁吁,向他道:“你便是我要找的人?”
他點頭。
見他身着青衣,我又問道:“你也愛青衣?我也愛青衣。”
那壯士眼眸一垂,似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之事,周身瀰漫一股悲傷氣息,不過很快又給他凈數收了回去。
見他不回答,我也不再糾結於此事了。
“對了,我要怎麼喚你?”不能總是壯士壯士的喚吧。
“舍邢。”
“那我們此行是要去何處?”
他望了我一眼,道:“天暗了,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這是在跟我商量?不,不是。
他走起路來如一陣風般,無聲無息卻又快的異常,任我跑也趕不上。
舍邢輕車熟路的領着我去了一山洞裏面,天果然很快就暗了下來。舍邢尋來了一些木塊,生起了火。
我圍着火堆坐下。
“你體內的莊周賦已被喚醒,現在你的額頭上應是出現一些細微的痕迹。等莊周賦的威力全然被釋放了出來后,那些痕迹就會變成一個完整的符號,如咒語一般。”舍邢道。
“咒語?這莊周賦究竟是好的還是壞的啊。”
舍邢低頭,火光照影在他臉上,如神祗一般。“大概,是好的吧。”
我點點頭,表示認可,畢竟還是這莊周賦救了我性命呢。
夜晚,明月高照。婆娑的月影從郊外茂密的樹縫間投射在地上。
舍邢似乎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鎖,周身瀰漫著冰冷。我料到他是冷了,就把火堆稍稍與他移近了點,他依舊還是這般,我微微嘆了口氣,大概是有什麼心事吧。爹爹就道,有心事的人睡覺的時候都會睡不安穩。我小的時候便是這般,總是做夢,夢中卻是只有茫茫白雪,無邊無際。
爹爹道,這或許是前生記憶所致,也就是那痴念所致。到底是哪般的痴念啊,才會這般的不死不休。我前生又是經歷了些什麼?非要用莊周賦去忘掉不可,忘掉還不行,還要斬斷七情六慾。況這莊周賦是隨我出生便附在我體內的,那麼我與莊周賦又有些什麼關係呢?真是叫人百思不得解,想來想去,或許是平生從未走過這麼的路累了的緣故,所以不一會兒就陷入了夢鄉。
笠日,我醒來時已不見舍邢的身影,應是去尋找食物了吧。
不過,他怎麼不問問我呢?我帶了一大包行囊,裏面最多的就是食物啊。
我打開行囊,拿出一些糕點來吃。吃到一半時,舍邢就回來了。手裏卻並沒有拿什麼東西。他不是去打獵什麼的嗎?
我把行囊挪到他面前,道:“吃點東西吧。”
他搖搖頭,道吃過了。
我於是甚是生氣,卻也不是真的生氣,並無感情波動,只是覺得舍邢理虧,不對。我這般的大方邀請他吃東西,他竟然先吃過了,吃過了就吃過了還不給我留一點。我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所以今天我走的很慢很慢,然後舍邢也走得很慢很慢,我們都走得很慢很慢。這直接導致的後果是,沒多久,天又黑了,只是,我們剛好到了一寸草不生之地。這種地帶最容易出現狼啊什麼的動物了,當然,這是爹爹在哄我睡覺時說的。
舍邢依舊在走,我只好跟着。看他那樣應該是會些武功什麼的吧,我安慰自己。只希望不要真的出現什麼狼,不然我剛從閻王那兒要回來的小命就要再一次離我而去了。
令人失望,不,令人萬喜的是,今晚並沒有出現狼。我們一直走到了天亮。
我累得睜不開眼,道:“舍邢啊,再走下去我就要累死了,我們快些找一地方安頓休息個十天半個月再走吧。”
然後耳邊就傳來舍邢冰冷的話語,“就算再走下去,該累死的也是我吧。你昨天剛入夜就倒地不起,也就是說我從昨晚開始背你背到現在。你會累嗎?我倒是不累,要不我們換換?”說著就鬆開了手,我還來不及道不換就摔在了地上。
“自己走。”說完又飛快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又只有了跑的份,但我咬牙立誓,總有一天,我也要舍邢跟在我的後面,看我的背影,望塵莫及。
走到了一破廟,我飛也似的跑進廟中,將行囊中的糕點拿出來吃,並遞了一點給舍邢吃,舍邢只道了句沒胃口就走了出去。
不吃就不吃,我多吃點。
然走了那麼久,我實在是無法再忍受了,跑出去問舍邢,我們到底是要去哪兒?
舍邢仰頭道:“東蕪血海。”
“東蕪血海?”從前聽爹爹說過,那是鮫人一族生活的地方。鮫人一族皆是人首魚身,據說美貌異常,常年藏身於那血海之底。血海,相傳是萬年以前大魔頭尚衾與神界一戰之地,那次戰役死傷無數,血流成河。雙方皆不討好,卻不知倒給了這鮫人一族的方便。
“為何要去東蕪血海呢?”
“取伊布花。”
我正想問取伊布花作何,舍邢又很自覺的向我解說了。
“你吸食了東蕪血海特有的伊布花的精魄之後,有助於莊周賦神力的釋放,加固你仍舊不穩定的魂魄。”
哦,原是如此。
“可我聽聞鮫人素來兇狠,很是不友善,況我們要如何才能入得了血海呢?”
舍邢看了我一眼,道:“我既這般做,自是有我的辦法。”
好吧,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每天跟着你東奔西跑是吧?好,我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