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章節名:第一百零六章
第二天一早當老爺子和老太太下樓的時候,樊家所有的孩子都已經坐在客廳里等候多時了。更準確的說,即便昨夜所有的人都各回了個的房間,但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徹夜的未眠,一直等待着昨夜的天亮。
此刻看到老爺子下樓來,大家都紛紛的站起了身,期待着老爺子能走過來繼續昨天的話題。就算是年齡最大已經成為長官多年的樊斌在此時也是希望能夠得到老父親明確的指示,這樣方才能夠安心。
只是也許是睡了一覺昨夜焦急的心情已經不見,所以即便是看見了孩子們如此急切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但老爺子仍然慢條斯理的走過了客廳,向飯桌走去。那裏保姆早已經準備好了早飯。
看着老爺子一點都不急的樣子,眾人就算再着急也只能跟着老爺子一起就坐,期盼着能夠快點吃完飯好進入正題。
等眾人都坐好準備開始吃飯的時候,樊家老大樊斌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着已經拿起了筷子的父親說道。
“爸,你看是不是讓三兒下來吃點飯?”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好像才想到樊旭此刻還跪在老爺子的書房裏。只是,按照老爺子的脾氣,恐怕是不會讓樊旭吃這一頓飯的吧。果然,聽到了大兒子的問話,老爺子只是輕輕的動了一下手中的筷子,語氣平靜的說道。
“讓他繼續跪着,吃飯。”
聽到老爺子這樣說,縱使覺得小弟跪了一夜有些太久了,但樊斌還是輕輕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等到老爺子剛吃完了飯站起了身,所有的人也都趕緊放下了筷子想要跟上。看到眾人的樣子老爺子輕輕的掃了一眼飯桌,冷淡的說道。
“都把飯吃完了。”
說完就向客廳走去。眾人看了一眼自己碗裏的飯又看了一眼老爺子的背影,就趕緊低下了頭吃起了飯來。
等眾人陸陸續續的坐到了客廳里以後,老爺子輕輕的放下了茶杯準備說話。只是在那之前,殷簡陽站起了身輕聲的告訴老爺子,昨天晚上他已經告訴了眾人小北的事情。
老爺子聽到女婿的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後沉沉的點了點頭,沒有就這件事發表多餘的看法,而是囑咐殷簡陽上去把樊旭叫下來。等到殷簡陽上樓了以後,老爺子才終於將視線投注到眾人的身上。
“既然已經知道了,那現在就來說說小北的事情吧。”
聽到老爺子徵求大家的意見,大家都紛紛的將視線投向了幾個小輩。這種事情,畢竟不是什麼讓人值得愉快的事情,也不是什麼感冒咳嗽的小病。即便不是那種可以大肆傳染的疾病,但其中的危險性還是不能輕易就忽視掉的。
“我沒有意見,樊家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家人的不是么?”
看到眾位長輩投來的目光,弟弟妹妹們又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大哥樊啟明冷靜的開口說道。聽到大哥開口后,幾個小輩也都紛紛表示對於小北回家這件事沒有意見。只是到了子晴的時候,卻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是不是如果小北叔不回來的話,長安也不會回來?”
聽到子晴的問話,眾人都將目光看向了老爺子。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幾個小輩之所以會答應小北回來,沒有人可以否定其中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長安。
“是。”
坐在主位上的老爺子鏗鏘有力的回答道。
“哦,那我沒什麼意見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子晴聳了聳肩,有些意興闌珊的靠在沙發上。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子晴能夠和長安平安的相處下來。但從本質上來講,子晴其實並沒有什麼改變,依舊是那個驕傲的,自視甚高的小公主。所以即便她能夠將長安放在與自己平等的地位上,當作另一位公主看待。但對於可以說是長安死忠的齊向北,蘇子晴其實是沒有多少好感的。
事實上,如果細究,子晴終究和樊家人的內里是不一樣的。畢竟在她最重要的童年時代,那種利益至上的小人思想已經深深地植在了她的身體裏。
看着幾個小輩都同意了,樊斌幾個大人也不多話表示歡迎齊向北回來養病。其實和那些孩子相比,大人們在這件事情上思考的東西就要跟我一些了。
不管是出於大家同住了一個屋檐下這麼多年的情誼,還是出於一個大家族的仁義仗義,起碼都要讓齊向北先回家裏淶繞一圈。即便到了最後因為某些原因齊向北沒有住在樊家,但起碼要在外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能豎起大拇指贊一聲樊家好仁義。
“既然都沒有意見的話,那小北的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等到小北回家的時候,我希望你們都能夠記住他之所以呆在這個家裏,是今天大家一起的決定。我不希望到時候因為生病而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老爺子的這番話說的很嚴厲,尤其是對着剛才唯一一個提出問題的子晴說的。既然已經做了決定要讓孩子回來,那就是回家,而不是隨隨便便的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一輩子都磊落仗義的老爺子對這樣的承諾,這樣的感覺很是看中。
當樊旭帶着樊啟翔跟在殷簡陽的身後下樓來的時候,恰好聽見老爺子說著這番沉聲嚴肅的話。
此刻的樊旭跪了一夜,加上一整夜裏都在不停的思索糾結,雙腿還在微微的打顫,每走一步兩個膝蓋都會傳來鈍鈍的痛,青黑的眼眶,鬍子拉碴蒼白的臉,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流亡多日失魂落魄之人。
雖然父親的話落在耳里深深淺淺的讓他覺得有哪裏不對,好像是在不知不覺中落掉了什麼東西。但此刻樊旭的心裏有着更令他為之殫精竭慮的事情,讓他即便想要停下來好好想想。但過度疲勞的大腦此刻就好像是一條修的筆直的公路,讓他遲鈍的只能順着這一條路走到底,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辦法去轉個彎,多思考哪怕那麼一下。
“父親。”
老爺子沉默的看着躬着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兒子,還有那一個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自己孫子的小孩子。白白嫩嫩的一個小孩子,看樣子應該是和海洋一樣大的年紀。不過此刻正安靜的站在樊旭的身後,只悄悄的露出半個身子來,顯得膽怯而又羞澀。
也許是年輕的時候見慣了生死,十多年前老爺子就開始越發的喜歡小孩子,長安太平小乖都是那個時候老爺子疼愛似寶的小孩子。這幾年長安他們都長大了,家裏就小海洋一個越發懂事的小孩子,老爺子反而更加的想念起孩子們都小的時候鬧鬧騰騰的日子。
所以當老爺子看到這麼一個和樊家的孩子相差甚遠的小孩子時,老爺子是想要溫和的逗弄小傢伙說幾句話的。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原本都已經伸了出去想要摸摸孩子小腦袋的手忽然又收了回來。
“嗯。”
聽到老爺子那一聲低不可聞的答應聲,樊旭“咚”的一聲就跪了下來。
客廳的地板是木製的,聽着這一聲響亮的敲擊聲,眾人的心都是狠狠的一震。坐在老爺子身邊的老太太更是涮的一下就流下來淚來。如果沒有老爺子握着拐杖的手輕微的顫抖了一下,恐怕這麼多的人裏面也只有老爺子是對於這一跪無動於衷的了吧。
“父親,我有話要對您說,請讓大家先迴避一下。”
“砰!”
“啊!”
“老頭子!”
“爸!”
“爺爺!”
樊旭的話音還未落,就聽見“砰”的一聲,老爺子將手中的龍頭拐杖狠狠的抽在了樊旭的身上,力道之大讓樊旭擦着地出去了好幾米遠。
看着老爺子突然的動作全家都呆在了原地,只能本能的驚叫出聲。然後在孩子嚇得嚎啕大哭的聲音中,老爺子竟然站了起來拿着拐杖走到樊旭的面前披頭蓋臉的打了下去。
“你個畜生,你還要給我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還想說什麼,我讓你說,我讓你說,說!你再說啊!”
整個客廳一下子就混亂了起來,孩子嚇得崩潰的哭泣聲,男人的勸架聲,還有老太太也放聲大哭的悲涼蒼老的聲音。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老爺子的反應一下子這麼的大。但也知道不能任老爺子這樣的打下去。一個放了死命的去打,一個安靜的坐在那裏也不躲,好像是在無言的說“打死我吧”!
此時老爺子的樣子着實讓人心驚,只是幾棍子下去,老爺子的臉就漲的通紅,就連一雙渾濁的眼睛都裂開了一條一條細微的血絲。
而坐在地上的樊旭只能比老爺子的樣子更駭人,露在外面被拐杖抽到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變得青紫一片,就連緊緊抿着的唇都迅速的蒼白了起來。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雙唇的一線間正被什麼東西染上眼裏的顏色。
終於,一口黑紅的血從樊旭的口中噴出,濃濃的一口血落到了地上,那樣濃重的顏色深深的刺痛了所有人的心。這下,就連站在一旁的太平幾個人都嚇得哭了起來,只能緊緊的抱着還算鎮靜的小乖慌亂的喊着“爺爺,舅舅,求求你別打了。”
一下子,彷彿所有的人都找到了能夠大喊出來減少心中傷痛的話,就連樊斌樊御這幾個幾十歲的大老爺們也都忍不住哭着喊道。
“爸,求你了,別打了。三兒他吐血了,別打了,求你了爸!”
求饒的聲音一聲一聲竟在某個時間點重疊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聽到了大家的求饒聲,還是大兒子的那一句三兒吐血了。即便被幾個兒子攔着也執意揮舞着拐杖的老爺子忽然的停了下來,站在那裏老淚縱橫。
看着老爺子終於停下了手,樊御趕緊鬆開了抓着父親的手向小弟走去。那一邊的樊旭早已經失去了知覺倒在地上,還有絲絲縷縷的鮮血從他的嘴裏流下來,在木色的地板上洇成了一小汪血。
“弟弟,弟弟,三兒…你醒醒,看看哥哥,看看二哥。”一向以斯文笑臉示人的樊御此刻趴跪在樊旭的身邊,一雙白暫的手只敢胡亂的摩挲着樊旭的臉,卻不敢把他移動分毫往懷裏抱。
當老爺子終於停下了手的時候,整個客廳里忽然陷入了沉浸。唯有樊御悲戚的壓抑哭聲在室內幽幽的盪,一點點一點點,引出了一聲細細的哭聲,然後又是一聲,一聲,一聲,漸漸的連成了一片嚶嚶的哭聲。
雖然知道自己下的手即便狠,也還是有底線的,但聽到孩子們這樣的哭泣,老爺子也覺得一股巨大的傷悲向自己襲來,從頭到腳,洶湧的讓老爺子忍不住的想要彎腰想要落淚,想要後退。
他為什麼要打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他最疼愛的小兒子,他也不想打他的啊。可是……
孽緣,孽情,孽畜啊……
老爺子驀然閉上了眼睛,蒼老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
“爺爺!”
“爸爸!”
“老頭子!老伴兒!”
“快送醫院!”
“不!不!快叫醫生!”
時隔七年,蘇蘇終於又一次回到了老家,回到了那個埋着我最愛的人的地方。那麼多年不回去,許多面孔都已經不認識,也有許多人也都已經不認識了我。這種感覺有些淡淡的傷感,總覺得那些曾經的東西在慢慢的變淡,這也是為什麼這一次蘇蘇執意要回老家的原因。也許是因為越長大越彷徨越渺小越孤單越無所依靠,所以才急切的想要回到這片埋葬着最愛的人的土地上,尋找着那些越來越淡薄的存在感。
今天先補上上一次的,明天補上今天的,愛你們,也愛你們所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