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妖舟蒼冥
水澆不熄，土掩不滅。那黑色火焰彷彿能燃盡天下萬物，無論佛像，石板，牆垣，莫不化為飛灰。就在傾盆暴雨之中，整座大殿被黑色火焰焚燒殆盡，百步之內，盡成焦土。
黑色火焰餘威未歇，緊緊咬住被狂風捲走的葉天成，眼看火光一吐，就要將葉天成斂入其中，卻忽見其右手青芒閃動，一層青色屏障憑空出現在身前，硬生生將黑色火焰隔擋在外。
葉天成急催法訣，周圍狂風再次幻化成猛虎，張口銜住他的身體，猛地一甩。
青色屏障寸寸碎裂，轉眼之間便被黑焰吞沒，而葉天成藉著風虎一甩之力，如流星趕月一般栽向了遠處的地面。
“重霄哥哥，我要走了！”少女伸出一隻手輕輕撫着杜重霄臉上的傷痕，明眸中流露出絲絲不舍。整整五年相依為命，即使風餐露宿，四處飄泊，卻始終有少年為她遮風擋雨，不離不棄。如果可以選擇，她情願一直相偕終老，然而她卻又清楚地知道，在她本象覺醒之日，便是兩人分離之時。
“琉璃！”喚了一聲少女的名字，杜重霄心中充滿着難以言喻的酸楚。縱然早知少女有一天會離他而去，但臨分別一刻，他依然無法做到坦然相對。強抑着眼中的淚水，輕輕將少女擁入懷中。
就在兩人傷懷離別之際，一柄金色巨劍劃破如墨夜空，直向伽藍古寺而來，其勢至剛至猛，就連驚雷暴雨都掩不住其鏗鏘響鳴之聲。
彷彿覺察到了危險，半空中的黑色鳳凰周身火光大盛，雙翅虛抱，尾羽拖拽出點點流光，將少女環於其中。
金劍轉眼即至，劍身急顫，聲若龍吟，挾以無堅不摧之勢，向著黑色鳳凰當頭斬下。
‘庚金帶煞，剛健為最，得水而清，得火而銳。’眼下雖無壬水淬瀝，亦無丁火煅煉，但金色巨劍仍有信心，全力一擊將這隻初生的鳳凰重創。
然而就在此刻，狂風忽起，一條巨大的青色蛇尾憑空出現在雨夜之中。幾十丈長的蛇尾裹着驚風急雨，以排山倒海之勢重重地抽在了金色巨劍劍身之上。
金色巨劍斜斜飛落，復又衝天而起停於空中，發出陣陣怒鳴。受蛇尾一記重抽，其劍身金芒已是黯淡了幾分。
“是何方妖孽？”金光閃處，金色巨劍化為道人真身。其身高七尺，相貌粗獷，開口聲如金鐵交鳴，向著虛空處怒目而視。
“孽你個頭！”嬌媚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夜空中傳來，青色的蛇尾復又出現，掠起道道殘影再次向黃衣道人當頭拍下。
黃衣道人滿面怒色，卻是不敢硬接，身形凌空橫移數尺，堪堪避過蛇尾一擊。便聽轟的一聲巨響，大地震顫，泥沙四濺，地面現出一條幾十丈長的巨大溝壑。
目睹這番威勢，無論是重新趴在地上的葉天成，還是蜷身躲於石碑后的林婉，莫不面色慘淡，身軀劇顫。來者，絕對是一個大妖！
“姑奶奶今兒晚心情不錯，破例大發慈悲。小雜毛，再不滾遠點，信不信姑奶奶吃了你！”影隨聲至，一青衣女子乘風踏雨，瞬間出現在眾人面前。
秀髮高挽靈蛇髻，美目含情似迷離。身若纖柳迎風舞，聲如嬌鶯自在啼。
青衣素麵，不染胭脂，卻自有風情萬種。如果不是背後昂立着巨大的人面蛇身虛像，如果不是那句‘信不信姑奶奶吃了你’，恐怕將其當作巫山神女下凡也無人懷疑。
目光從青衣女子身後的虛像掃過，黃衣道人神情大變，他初以為對方只是平常蛇妖，卻未想到竟又是一個上古神屬，而且修為遠在他之上。暗道一聲晦氣，運起法訣‘萬里金戈’，身形化為金劍衝天而起，急急遁去。
眼見黃衣道人化劍遁去，青衣女子也不追趕，身後巨蛇虛像消散，輕飄飄落於地上，向著少女躬身一禮道：“青靈拜見少主！”
“不必多禮。”少女一手虛扶，神情無悲無喜，卻自有一種高貴雍容之氣。
“少主，此處非是久留之地，請隨青靈移駕飛舟。”青衣女子仍然微微躬身，姿態恭敬而不卑媚。
夜空中傳來陣陣悶雷之聲，一長約百丈的龐然巨物出現在閃耀的電光之中。忽地，萬道光華迸現，百里夜空瞬間變為白晝。這一刻，雷電頓歇，風雨辟易。一座七彩虹橋從天而降，直達少女身前。
少女仰起臉龐，明眸中泛起淚光，唇角輕揚現出微微笑意：“重霄哥哥，還記得你給我講過的那個故事嗎？孫英雄身披金甲，腳踏祥雲，打敗了魔王，搶回了仙子，從此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杜重霄默默點頭。他當然記得，這是他給少女講過的唯一一個故事。
“如果有那麼一天，你一定要來，好不好？”淚水淌滿了臉頰，少女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摟住對方的腰背哽咽問道。
“好！”輕撫着少女的秀髮，杜重霄雙目中隱有淚光閃動。
良久，少女緩緩站直嬌軀，低聲說道：“重霄哥哥，你，你一定要多多保重！”竟是不敢再多看對方一眼，毅然轉身踏上了虹橋。
杜重霄仰望天空，目睹七彩虹橋載着少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視線之中，只剩下那艘通體烏黑，籠罩着紅色電光的巨大飛舟。
“兀那小子，再不與那小姑娘滾走，信不信姑奶奶吃了你們？”
嬌媚的聲音入耳，杜重霄方想起那個自稱青靈的青衣女子還未離開。目光轉處，就見一道電光與一陣狂風各奔東西，狼狽逃去。
嚇走葉天成，林婉兩人，青靈向著杜重霄深深一揖道：“少主流落人間，承蒙小郎君照顧，我族上下無不銘感五內。此行匆忙，未能精心準備謝禮，只有借這小小物事聊表寸心，還望小郎君莫要嫌棄！”
說罷，從袖中拿出一物，雙手送至杜重霄面前。
那物不過棋子大小，通體晶瑩如玉，雕作獸狀，周身隱有氤氳升騰。一望便知絕非凡物。
“多謝姐姐！”杜重霄回了一禮，然後大大方方地將那‘小小物事’接過。
姐姐？青靈微微一怔，隨後掩口失笑，含情雙目輕掃對方，道：“此物名為‘飛玄令’，內拘飛玄元靈，可供代步防身。你且附耳過來，我傳你役使真訣。”
杜重霄依言湊上耳朵，聽得細聲軟語，聞得吐氣如蘭，卻是神色不變，牢牢記住那三句真訣，便退後兩步。再次躬身道：“多謝姐姐厚贈。”
“既然叫我一聲姐姐，自然另有好處！”青靈雙目如秋水盈盈，櫻口微張，向著杜重霄吐出一口白氣。
香風撲面，伴隨着一股清涼涌遍周身，凡涼意所到之處，血氣平復，傷痕全消。
就在此時，悠長的號角聲響徹天際，一聲過後，又是兩聲。
青靈臉上現出不耐之色，惱道：“兀那賊廝鳥，催的姑奶奶好生心煩！”言畢，瞥見杜重霄一臉驚訝地望着她，頓時醒悟自己不小心爆了粗口，連忙換作嬌媚一笑，道：“今日就此別過。若是有朝一日，小郎君光臨落日峰，姐姐必定掃榻以待。”
說罷青袖一揮，整個人已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青練直奔飛舟。
杜重霄遙望天空，心裏有種無法形容的空蕩與失落。五年前的雨夜，在荒山玄都觀中他從狼口救下琉璃，當時的琉璃不過是個年僅十歲的小女孩。五年後的今夜，他與琉璃在野外伽藍寺中分別，而這一別，怕是今生再無相見之日了。
曾經承諾要將琉璃送回故鄉，現在勉強算是做到了。然而琉璃走了，他今後又該何去何從？就這般渾渾噩噩的苟活於這個原本不屬於他的世界之中嗎？
長長吐出一口氣，將萬般雜念排出腦海。杜重霄很清楚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一切還是回到玉石關再做打算。緊握‘飛玄令’，默默念出青衣女子傳授的第一句真訣。
大風起，滾雷生。一異獸憑空現出，其通體如玉，類虎似獅，肋生雙翼，翼未動而自停虛空，威之所至，不敢直視。
杜重霄何曾見過這等異獸，吃驚過後，不禁心生歡喜。前前後後打量了許久，方招了招手，飛玄元靈便落於地面，俯首帖耳，恭順無比。
縱身跨上飛玄，輕拍獸首，那飛玄元靈長嘯一聲，振翅而起。而就在這一刻，地面上忽然竄出一道白光，無聲無息地附在了飛玄鞭尾之上。
此時天空中，有赤，金，白，青，黑五色氣團停于飛舟百丈之外，各個現出真身，乃是五名道人。
遠遠望着巨舟上十數門猙獰炮台，五人扼腕頓足，皆是憤懣不已。
“終是遲了一步！”身着火紅道袍，赤發朱眉的女冠一臉恨恨之色。
“妖族得新主，其勢必盛，絕非天下之福！”白衣道人輕輕一嘆，其秀眉含愁，聲線婉轉。身形立處，當如叢蘭裹露，弱柳從風。
“不如急請掌教與宮內諸位師尊來此……。”又有一黑衣道人手捋長須，慢吞吞地建議道。
“來不及，也留不下！”青衣道人搖搖頭，用手一指那徐徐移動的巨舟，凝聲道：“蒼冥應劫舟乃妖族至寶，以上古梧桐神木打造而成，雷火不能侵，道法不能傷，更有滅天絕地戳神誅仙炮十三門，縱是掌教與諸師尊親臨，也是無可奈何。”
其餘四人默然，他們並未親眼見過滅天絕地戳神誅仙炮的威力，但他們卻很深刻地知曉，凡是嘗試過此炮的真人修士都是何樣下場！
《九洲紀事》曾有記載，‘炎帝二十三年，妖族來犯，兵臨玉石關。其間妖炮逞凶，神通者隕落有三，本象者殉難不下十數，洞明以下，亡者以千百計……！’又有描述其慘狀‘有陰火燒起，自足底而上，直至天靈，三日而不熄，五臟皆焚，四肢成灰，神形皆消……’
黃衣道人則是心中暗道僥倖，幸虧當時他沒有心生妄想去纏住那青衣蛇妖，否則妖舟出現，只需一炮便可讓他神形俱滅。
為之奈何！？五人無奈長嘆，只能眼睜睜看着巨舟調轉首尾，緩緩向西南方飛去。
（1、“既然叫我一聲姐姐，自然另有好處！”青靈雙目如秋水盈盈，櫻口微張，向著杜重霄吐出一口白氣。
杜重霄掩鼻敗退：姐姐，你吃大蒜都不刷牙的嗎？
2、“來不及，也留不下！”青衣道人搖搖頭，用手一指那徐徐移動的巨舟，凝聲道：“蒼冥應劫舟乃妖族至寶，以上古梧桐神木打造而成，艦長304.5米，艦寬75米，滿載排水量59100噸，更有殲15艦載機24架，縱是掌教與諸師尊親臨，也是無可奈何。”
其餘四人默然……
良久有人出聲道：“你說的是遼寧號航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