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教個皇子會打仗(二)
五皇子炎世青拒絕成為大將軍洛澤門生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夜之間,朝堂內外盡數知曉了此事,無一不是面露不屑,嘆道炎世青不知好歹。
可後來洛澤竟是拒絕了再收別的皇子作為門生,堅持說與炎世青一見如故,一定要收他作為弟子。
眾大臣對此十分不解,紛紛探究起其中的深意,將炎世青母妃的家底查了個遍,又將炎世青出生到現在的事情查了一遍到底也沒發現什麼異樣。
炎世青的母妃是一個大臣的女兒,大臣家中只有一獨女,膝下無子,本以為能盼着一路高升,可沒想到女兒入宮后並不受寵,後來又在分娩的時候難產而死。在那之後,大臣家中突生異變,於年假外出遊玩的時候被土匪殺死,自此,炎世青對內對外再無靠山,唯有一個年歲不小的老奶娘在宮中照拂着。
這樣的炎世青,貌不驚人,智不出眾,武藝又是個中下水平,真是想不通為何名震四方的洛澤將軍會選他當做門生。
帝王子孫多,自然不會顧及到這一個並不出眾的兒子,長久以來,炎世青若是不露面,所有人都想不起來後宮還有這麼一個皇子。
然而,洛澤擇選門生一事卻將他推到了檯面之上,一時之間,砸到腦袋上的好運使得炎世青的名字在朝堂內外俱是十分出名,擇選弟子一事甚至成了皇城內大街小巷流傳開來的趣聞。
將軍府,一身便衣的洛澤軍爺坐在庭院中,旁邊放置着一身鎧甲,他拈起一枚黑子,落下。
持白子的人也隨之下了一步棋,抬起頭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洛澤,沉聲道:“洛將軍,陛下膝下皇子眾多,論起頭腦,論起功夫,五皇子都不是最好的人選。”
洛澤並未抬頭,只蹙眉沉思着,持白子的年輕門客等了片刻不見洛澤回答,只微皺了眉頭,探手在洛澤眼前揮了揮。
洛澤回過神來,耳根子有些微紅,“抱歉,你方才說什麼?”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習慣洛澤的習慣性走神,見到這副情景,嘴角抽了抽,“我說你為何挑上了五皇子,到現在還被傳你熱臉貼上了冷屁股。”
“他嗎?”想起前些日子見到的少年,洛澤想着自己精心培養的實驗對象,自信地說道,“當寶刀尚插在刀鞘的時候,誰也不會發現他的光輝。”
門客臉色一沉,語氣略帶不善:“若是他一直不答應,將軍這樣堅持,豈不是讓人看了我們的笑話。再說……”他壓低了聲音,“陛下已經對我們抱有懷疑,他的不信任將會是最大的武器,此次選擇門生,將軍無視了陛下的旨意,一意孤行,怕是會成為導火索,朝中的政敵也定是要盯緊了此事。”
微風乍起,一朵花瓣飄落下來,落在了洛澤的指尖,洛澤望着那朵花,道:“他會答應我的。”
炎世青自然也知道此事,對此萬分惱火。
他只不過想當個閑散皇子,等日後出了皇宮,等他那便宜老爹分一棟房子,每月領着俸祿,省着點花,就這麼過去一輩子,可沒想到卻因為洛澤的一句話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熱。
水深火熱啊!!!
炎世青面色不善地坐在板凳上扒拉着地上種着的蔬菜,他瞟了一眼偷偷探出頭打量着宮內的小太監,恨不得將地里種着的番薯丟在他臉上。
想了想,炎世青攥着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對着牆頭翻出來一小塊的腦袋甩飛過去,被擊中腦門的小太監哎呦一聲摔落下來,揉着腦袋一臉納悶。
最近前來窺伺的“探子”真是越來越多了,時不時的就有東邊牆角探出來的一個腦袋,西邊路上走過一個不小心掉了手帕的宮女,就連每日負責送飯的太監的數量也多了起來。在炎世青就要暴躁了,掌心攥了一大把石子要一個個丟出去的時候,屋內走出個年過半百的婦人成功地滅了他的火。
婦人的頭髮已經花白,梳得整整齊齊,用一個發簪綰了起來,見炎世青又蹲在地上擺弄番薯的時候,面色一沉,道:“五皇子。”
炎世青立刻將鏟子丟在一邊,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努力在老嬤嬤看不到的角度揉弄掉手中的泥巴,冬雪在老嬤嬤身後拚命沖他眨眼睛。
炎世青身子一僵,緊張地說:“秦嬤嬤。”
秦嬤嬤冷冷地掃了一眼地上的番薯,再看炎世青垂着頭站在那裏,面色愈發深沉,“五皇子,玩物喪志……”
“嬤嬤!”炎世青立刻打斷了秦嬤嬤的話,“嬤嬤,這些番薯等到冬日來了可以做成好吃的,這樣,嬤嬤,冬雪和世青就都不會挨餓了。”
秦嬤嬤眼睛一瞪,瞧着瘦得跟猴子似的炎世青心中劃過一抹心疼,隨即低聲咳了咳,肅容道:“五皇子,請跟老嫗進屋一下。”
炎世青乖巧地說:“嗯。”
在路過冬雪身邊的時候,炎世青看向冬雪,完全沒了剛才的小心與委屈,只壓低了聲音道:“冬雪,嬤嬤又受了什麼刺激?”
冬雪眨巴着大眼,低聲道:“還不是那件事!小主子你明明那麼厲害,絕對配得上將軍弟子門生的名頭,幹嘛要藏着掖着,還要拒絕洛將軍呢。”
炎世青瞪了她一眼,亮了亮虎牙,道:“你知道什麼?”
秦嬤嬤的聲音傳了出來:“五皇子。”
炎世青一縮脖子,立刻垂下腦袋走進屋內。
屋內擺設十分寒酸,桌椅板凳俱不新奇,裝飾物只有牆上掛着一幅山水畫,然而卻十分乾淨整潔。
炎世青進屋之後,一直低着頭,愁眉苦臉不知該如何跟秦嬤嬤說這件事情,轉眼間想了數十種借口,正要開口的時候卻見秦嬤嬤居然撲通一聲跪在炎世青面前。
頓時,炎世青被嚇得魂都飛走了,腦子裏面那麼多複雜的借口全都亂成一團,根本就捋不清哪段是哪段,只能怔怔地道:“嬤嬤,嬤嬤,你別這樣,快起來,嬤嬤,嬤嬤!”
秦嬤嬤說哭就哭,登時老淚縱橫,一邊掐着炎世青的胳膊,一邊哭喊:“五皇子,嬤嬤沒幾日活頭了,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呢!”
炎世青臉色一白,當即勸道:“嬤嬤,你快別哭了,起來,你說的,我都聽!”
秦嬤嬤拉緊炎世青,“五皇子,你為什麼就不答應洛將軍呢,現在宮內宮外也只有我們幾口人相依為命,你想想,一旦遇到了什麼意外,你要怎麼辦,你讓嬤嬤可怎麼辦啊!”
炎世青一個勁兒地衝著冬雪使眼色,要冬雪拉起老嬤嬤,可老嬤嬤跟秤砣一樣拉着炎世青不肯鬆手,“五皇子啊,你以為這些年你躲着那些皇子就沒事了嗎?等過些年,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紀到了,太子之爭定然會波及到你身上,即便你想獨善其身,誰也不幫,可這也不代表他們不會來找你啊。”
“到了那個時候,你要怎麼辦?靠着你種出來的這塊地嗎?”
“五皇子,你是聰明人,嬤嬤看着你長大,知道你不願意惹上麻煩,可是,這個世道並不是自己做好了就什麼麻煩都不會來找你。”秦嬤嬤掙開炎世青的手,給他扣了個響頭,“五皇子,算是秦嬤嬤求你了,答應洛將軍吧。”
炎世青咬了咬牙,嘆道:“嬤嬤,您看着我長大,世青自然知道您是為了我好,可當今局勢您也明白,世青不願意成為洛將軍的門生一來是不想成為哥哥們的眼中釘,二來,自古功高蓋主者無一善終,現今洛大將軍的確英名蓋世,可離着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不遠了,我並無靠山,一旦到了那一日,我如何能全身而退?”
秦嬤嬤的哭號聲戛然而止,她怔住了,顯然沒料到平日裏只知道侍弄花草,上樹掏鳥的小野孩子居然會有這番心思,當即苦了臉,皺巴着老臉,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
“此事並不需要擔心。”就在這時,洛澤推門而入,嚇得一屋子的人臉色發青,冬雪手中的掃把摔落在地,秦嬤嬤更是駭得面色全無,當即就要跪倒在洛澤的面前。
炎世青臉色一變,率先一步扶起秦嬤嬤,挺直了胸膛站在洛澤面前,昂着頭,直視洛澤平靜如水的雙眸,“本殿下乃是五皇子,身份尊貴,這落暮宮豈是你連個通報都不用,說來就來的?”
洛澤的眼眸一閃,似是對炎世青這般作態十分感興趣,隨即面無表情地道:“是在下唐突了。”
幾人的表情一變,內心無比緊張的炎世青面上刻意做出的厲態頓時僵住了。
他沒想到洛澤居然這麼好說話……
只見洛澤轉身,出了房門,隨即扣了三下門,炎世青身子一僵,門外傳來洛澤的聲音:“在下洛澤,前來拜訪五皇子。”
炎世青:“……”
秦嬤嬤:“……”
冬雪:“……”
炎世青的表情登時就變了,冬雪猶豫了下,想要去開門,炎世青卻搶先一步打開房門,少年血氣方剛,嗆聲道:“洛將軍,你究竟要如何?!”
洛澤眉頭舒展開來,道:“我來只想告訴五皇子,十日後,我便要率領大軍前往邊疆,你可以隨我一同前去。”
炎世青怔忡了片刻,望着一身軍爺背後所背的那柄長槍,槍尖鋒利,寒芒微閃,眼中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