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幻影
這天地之間,奧妙不知道有多少。強者如林,諸多勢力,誰又能小看天下英雄?而若能抓住每一分情報,着眼看去,無物不在胸懷,這才是做下棋人的首要條件。
爪牙一詞,在諸多人看來,蘊含著貶義。許多古代電視劇之中,一些什麼事都辦不好的小嘍啰通常都被正義一方居高臨下地稱之為爪牙,帶着輕薄鄙夷的態度。但是,從宏觀上看來,這世界上最大的一夥爪牙團伙,不正披着官皮站在金鑾殿上么?所謂官府,就是皇帝的爪牙。不論你自稱“屬下”“微臣”“卑職”“奴婢”……都不過是爪牙的另外幾種稱呼罷了。
有些時候,意義相同的幾個詞,不過被覆蓋上了不同的感情|色彩,於人們心中便是天差地別的差距。
劍客是姜子牙收的弟子,也是他的棋子、爪牙,埋藏在主神空間的消息來源,至於這樣的棋子不算已經暴露完全失去了價值的劍客之外他有幾顆?除了似乎正處於寂滅狀態的姜子牙誰也不知道。
而另外兩位呢?相比較於穿越者出身的姜子牙,曾經作為主神而存在的吉安德烈只會是爪牙更多更深,雖然現在主神易主,吉安德烈的勢力被強力清掃,但那些殘留下來的只會隱藏地更加隱蔽,如同細小的鉤蟲,鑽進肉里,讓人一點痛覺都沒有,但一旦發作起來,便是錐心之痛。
最後的一位,庫洛洛·魯西魯,除了逃開主神版吉安德烈的控制,開始自主穿越,他似乎都處於一種隨波逐流的被動狀態,就連最後掌握了主神空間的另一版‘庫洛洛’都已經逃脫了他最初的設想,擁有了自己的意志,將三人逼近了龜縮的境地。但是最為奇怪的是,動作最少的他在其他人的心目中,危險的程度,恐怕得是排行榜上的第一位。
有些人天生就有着一種氣質,不會被他人忽略。而庫洛洛此人,越讓人覺得他溫和無害,就會越讓警惕心頗高的其他人感覺他深不可測,危險無比。
除非他自己將自己偽裝,如同幾百年如一日的藍染惣右介,可惜,他的名字在知曉獵人劇情的眾人之間太過出名。偽裝已毫無意義,而白白浪費力氣的事,他是不怎麼喜歡去做的。
那些爪牙就如同被織起的蜘蛛網,每一根絲線的波動,獵物的每一次掙扎,都毫無遺漏地傳到盤踞在網中央的蜘蛛身上去,每一條資訊都緩緩流過心中,不斷地拆解、編織、捕捉、獵殺……務必用最小的力量來獲得最大的成果。
沒有誰知道那一條條絲線對面連着的是誰,暗子就要有隱藏到底的覺悟,哪怕是那兩位猖狂無比叫囂着毀滅一個個輪迴世界的提督少年和綠衣女子,誰又知道他們不會是其中的兩條呢?
在這詭秘莫測的世界裏,永遠不要以貌取人,也永遠不要對任何一個人放鬆警惕,哪怕是在現實世界中的歷史之上,死在不名一文人物手上的英雄人物永遠不嫌多,更何況是這如同養蠱一般的主神空間。
不同於姜子牙的不慌不忙,甚至淡定過頭去閉關修鍊,吉安德烈維持着獻祭得來的聯繫,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茫然,即使已經以曾經的屬下性命為代價來獻祭,給自己留下了後路,能夠讓自己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安然境地。但仍然無法給與他太多的篤定感。
並非是對自己不自信,而是那些暫時的隊友和鳩佔鵲巢的敵人都太厲害。
他開始細細地回想,回想起曾經的自己,是怎樣開闢了主神空間,玩起了無限流,又是怎樣拉過來諸多的穿越者,許諾他們一輩子也不可企及的利益,勸誘他們去穿越……
甚至現在這兩位隱隱快要追上來的“隊友”從一開始也是那些被自己玩弄於手掌之上的脆弱靈魂!
果然,人類的可塑性從來就沒有哪種物種能夠與之媲美!
塑造出強敵,並讓自己淪落到唯有躲藏才得以活命境地的吉安德烈獨自一人,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可若是真的要說起來,這其中變化最大的,不正是他自己么?要知道,從一開始,他沒有自己的身體,沒有自己的感情,無法感知外界,無法理解情感的波動,所以在最初的時候,去見庫洛洛時,他頂着的是一個虛擬的身體,戴上一張陌生的臉,表情偽裝的很好,可還是一眼就被庫洛洛看出了本質……不過是個虛偽無知的偽裝者罷了。
吉安德烈從不認為神明無情是錯,至公本就是人類無法達到的大愛,“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的本意不過是說天道並無愛恨,無心仁慈,無意偏愛,天道運行,四時成序,陰陽消長,其中自有生殺之機。這本就是最為純粹的自然之道,而之後所附加所歪曲的,不過是人心所致。
所以說,現實世界高舉在所有世界之上的最頂端,不僅僅是因為它的規則極度嚴密,容納不了任何的神秘力量存在,哪怕你是在二次元里可以毀天滅地的強者,在現實世界中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甚至於為了更加徹底地封印住不得存於世的力量,恐怕身體素質得被壓製得還得比常人更弱一些。還有就是因為天道最為完善,從來就不曾有過“主角”這麼一說……主角,本來就是對天心失衡的最大嘲諷。
至於有些人所說,沒有了感情,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呢?呵,不過是庸人自擾,那些求道者的本心本就不是凡人可以揣測,哪怕是凡塵之中的普通人類,情感也是應不過分溢滿,傷人傷己。
他希望的不是當初那種機械的無情,吉安德烈更加傾向於的是千帆過盡后的淡漠,是閱歷沉澱后的通透,是歲月變遷的醒澈,是世事轉移仍不腐朽的平靜。
這種思想使得他毫不猶豫地脫掉了主神的殼子,縱使如今,被擊敗,被追逃,想起當初的選擇,依舊有一絲極淡的喜悅湧上心頭,這對於如今的吉安德烈來說,已經是非常難得的情感波動了。
他靜靜地思考了許久,抬頭望了望滿目蒼夷的世界,嘆了口氣:“佈置再多,終究不夠啊……庫洛洛,哼哈,庫洛洛·魯西魯……”
“你們說,團長在哪?”派克諾坦跟隨着在地下行走的團隊,還是沒有忍住,終於詢問了這個一直以來就徘徊在所有人心頭的問題。
洞窟里陰森黑暗,不時有滴水聲遠遠傳來,這條被人為開闢沒多久的地下通道充分驗證了開闢者的惡趣味,腳下濕潤滑膩的觸感,通道岩石上詭異的塗刻,悉悉索索不知何種動物竄過的動靜和尖細拉長的叫聲迴響。絲毫看不出,這是個剛剛開闢沒有一個星期的人工隧道。
抱着長刀的信長走過她身邊,斜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倒是冷冷淡淡的瑪奇回答了她:“他沒死。”
派克諾坦神色有些複雜。
俠客笑嘻嘻地湊過來:“既然這個世界是一切死者的寂滅之地,不論是死在什麼時候都會來到這裏。我們又都是在一起醒過來的,那麼沒有看到團長,就只能說明,他依然活着唄~”
派克諾坦沉默了。
“你們是在說哪個團長?”小滴舉着金魚眼,歪着頭有些疑惑地聞道:“後來的那個也沒有看到她誒,她也是沒死么?”
富蘭克林摸了摸她發頂,溫柔地說道:“我們說的是庫洛洛團長,我們從來就只有一個團長,至於相原涼子,她和我們不是一夥的。”
“要是團長在就好了……”小滴嘀咕道。
這樣我們就不用狼狽地躲避地面上那兩個傢伙了。
這是她沒有說出口的話,但大家都在心裏一致說道。
領頭的飛坦將表情埋藏在高高的衣領里,對於後面蜘蛛的談話恍若未聞,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腳步堅定,毫不猶疑,少見的沒有斥責團員們破天荒的細微軟弱。
很快,就到了一個新的轉彎口,飛坦不假思索地往左拐,流傳在存活者之間的地圖早已清晰完整地存在他的腦海中,對於這次的集結地,雖然他並沒有去過,而被開闢的地下通道紛亂交錯,但也根本就不渝迷路。
一個身影佇立在前方。
飛坦愣住了,他停住了腳步,身體有一剎那的顫抖,但極快速地被遮掩起來,就連身後的團員都沒能察覺到。
“怎麼了,飛坦?”身後有人問。
而前方,幽暗的光線斑駁處,是披着繪有金色等臂十字毛皮大衣的熟悉的背影。
“好久不見了,諸位。”他轉過身來,俊美的面容,無波無瀾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