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林盡空20
令狐傷抱着林盡空逐漸冰冷下來的身體,平靜到就好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除了剛才林盡空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讓他一下子變了表情之外他就再也沒有變換過自己臉上的神色。
“師父……”蘇曼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半抱着林盡空的令狐傷喃喃出聲,就在那一瞬間,她覺得她的恩師好像也陪着他懷裏的那個男子一同死去了一般。
“走吧。”令狐傷在聽到蘇曼莎的喊聲之後眨了眨眼眸,掩下了眸中的一片茫然悲戚,看向原本被林盡空攔在身後的那些人時恢復了一片淡然,他半抱着林盡空的身體轉過身去,沒有再把那些人放在眼中。
“逆賊!放下我師兄!”礙於林盡空的囑咐而不得不退卻到一邊看着令狐傷和林盡空對戰的藏劍弟子們在見到林盡空身隕的那一刻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面,此刻在看到令狐傷居然打算帶着林盡空離開出離憤怒了,她舉起手上輕劍不顧一切衝著令狐傷刺去。
“……他不會讓我死。”沒料到面前這個身形尚小的藏劍小姑娘竟然直接朝着令狐傷出劍,一時眾人都被她的動作給驚呆了,而令狐傷也沒有動怒,他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小姑娘的劍身,刺目的鮮血順着輕劍留下,而赤手空拳握着輕劍的男人卻沒有任何痛苦的表現,他只是回過頭瞥了一眼淚流滿面的小姑娘,輕聲說了一句。
林盡空不會願意他死,不捨得他死,所以他會活着,哪怕他會因此痛苦一生……
“放下我哥哥。”等令狐傷握着輕劍直接把另一端的小姑娘帶着她的劍甩到一邊去之後,攪局的人又來了。
伴隨着一聲輕喝,一陣清風拂面而過,然後,令狐傷懷裏的林盡空就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令狐傷看着面前小心翼翼抱着林盡空的男子,忍不住皺起眉來,他看得出來,面前這個男子對待林盡空的身體有多麼的小心翼翼,而他的眼中,自始至終閃爍着對林盡空的狂熱崇拜。
方才的輕喝聲並不是他發出來的,而是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小姑娘,一身白衣長帕,藍發紫眸,看上去完全不似人類。
“我的兄長也是你能動的?”對上令狐傷的眼神,林盡香冷笑一聲,輕輕一甩袖子,霸氣側漏。
雖然這麼個動作若是交由一個身形尚小的小姑娘來做定然是不倫不類的,然而這小姑娘的一身氣勢外加她不似凡人的樣貌均讓人覺得不可小覷,因此也沒人對她這個動作有什麼異樣的表現。
“大小姐,屬下先行告退。”還沒等別人回過神,抱着林盡空的摹古就低聲說道,雖說他對於林盡空相當憧憬狂熱,但是正是因為這一份狂熱使得他不敢對着林盡空造次,更不用說他如今對林盡空做出了如此冒犯的動作。
“回去吧,我今日不過就是帶着兄長回家而已,他們中原人的交戰是他們中原人的事情,與我等何關?”林盡香瞥了一眼令狐傷,眼神在瞄到他背後那個妖嬈而又美艷的蘇曼莎時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什麼,也沒留下半句解釋就轉過身和摹古離開了。
“盡空師兄……這……”看着林盡空的身體幾經易手落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人手裏,原本還對令狐傷心存怨恨的少女這下是徹底搞不明白了,她獃獃地坐在地上,眼睛霧蒙蒙的一片卻透出了茫然之色。
“師父!”沒等他們再回過神來又聽到一聲尖叫,回過頭去,原來是令狐傷竟然二話沒說就追着那兩個人飛了出去,連兩軍的大戰都不顧了。
蘇曼莎的叫聲讓令狐傷的腳步稍稍頓了頓,然而卻也只是一頓而已,令狐傷很快就追着林盡香飛遠了,只留她一人。
蘇曼莎看了看面前的武林人士又看了看自己身邊一片茫然的狼牙軍士,目光複雜一片,最終沉寂下來,化作了堅定狠辣。
“既然師父無心與爾等多做糾纏,那麼,我這個不才弟子就替他來討教一番,還請各位賜教。”
“小姐,他追過來了。”飛離戰場不久后,摹古轉過頭看了看身後緊盯着他們不放的令狐傷,輕聲說道。
“……哼,還算對得起哥哥。”林盡香回過頭瞥了一眼一身血跡斑斑身形踉蹌卻沒有放棄跟上他們腳步的令狐傷,眼中的寒冰終究和緩了不少,她點點頭,示意摹古到據點處停歇。
“……”原本執念就是追到林盡空的令狐傷在看到面前的兩人在一個地方停歇了下來也沒有疑惑他們為何要特意在那裏等自己,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被摹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的林盡空。
“……盡空……”滿身血污的令狐傷完全沒有顧忌自己身上的傷口,只是專註地跪在床邊,伸出手撫摸着林盡空冷冰冰的臉龐。
“……唉……”原本打算等死了之後就恢復身份的林盡空再看到令狐傷正經地傷心成這樣也不忍心再依照自己的計劃來了,他只能輕輕嘆了口氣,冰冷的手抓住撫摸着自己臉頰的令狐傷的手,睜開眼睛。
“又呆又傻。”林盡空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他的一身血跡斑斑的藏劍服飾已經變成了囀啼時穿的那種月白長袍,寬衣大袖,玉色的手臂寬敞的袖口中露出,緊緊地抓着令狐傷的手。
由黑轉灰的眸子帶着無可奈何卻隱含情義的眼神看着面前這個好似被自己的變身給嚇呆了的令狐傷,忍不住搖搖頭。
“噗——”令狐傷獃獃地看着林盡空,目光里無喜無悲,只是在確認了對方的氣息之後忍不住口吐鮮血,然後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刪了對方一個巴掌。
囀啼沒有二話受了這一巴掌,然後頂着立即就紅腫起來的半邊臉看着令狐傷,伸出手用寬大的衣袖擦了擦對方臉頰邊的血跡,“我也真不知道是倒了幾輩子的霉才會遇見你這麼一個又呆又傻不懂得照顧自己的……”
後面的話沒說完他就被對方抱緊了,力道大到他全身的骨頭都好像在嘎吱嘎吱發出呻、吟,但是囀啼也沒有反抗,他只是溫柔地將這個把臉埋在自己懷裏的男人抱得更緊一些,因為他知道,懷裏的這個男人身體是何等地顫抖,染濕衣襟的,又是何等炙熱的液體。
“系統,我要是兌換這個世界的永久居住權還算不算晚?”
“還請俠士儘快完成主線任務,成就魔道霸主地位。”系統沒有回答,只是重複了一遍他的主線任務,接着就沒了聲息。
“要是我不完成主線任務的話你會不會把我驅逐出去?”囀啼笑了笑,然後眼神溫柔地看着身邊情緒大喜大悲之下力竭昏過去了的令狐傷,語帶挑釁。
“……完成強制任務成就:獲得永久神行千里技能。”這一次回答他的系統聲音不再是那個進入這個世界時替換的女聲,而是一開始他所聽到的那個系統聲音。
“沒有時限嗎?”聽到這個系統的聲音,囀啼勾起嘴角笑笑卻並沒有放鬆警惕,要知道,比起那個他可以威脅的女聲,這個只有機械聲的傢伙才是他忌憚到現在的存在。
“兩個世界開啟一次,積分可兌換逗留時間。”系統頓了頓,這才把它的隱性要求說了出來,不過出乎囀啼預料的是系統竟然還挺優待他,這個時限正好踩在了他的底線上。
“成交。”
“香兒,小邪子呢?”原本計劃林盡香的身邊還應該帶着小邪子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孩子竟然沒出現,囀啼皺了皺眉,心想是不是又出了什麼岔子。
“小邪子在總壇招待客人呢,沒什麼事的。”林盡香搖搖頭,對林盡空露出討好的微笑,露出倆酒窩。
“你故意的?”囀啼挑眉,看着林盡香討好的樣子輕笑一聲,伸出手指點了點小姑娘的額頭。
“他既然能夠為了哥哥放□上的擔子追到這裏來,香兒就算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那個令狐傷是的確對哥哥用情至深,既然這樣,我們乾脆就把他拐回魔教去也不要緊不是么,反正……他也應該算孑然一身了吧……”
“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囀啼搖搖頭,也沒教訓小姑娘,轉過身又回了房間照看令狐傷去了。
老實說來,他也沒想過令狐傷竟然能夠追過來……他是知道他那個人的,又忠誠又死板,因此他早想着趁着死在對方手上之後好叫對方斷了念想,他去了西域魔教完成主線任務時候可以適當地給安祿山攪一攪局,早點把他拉下馬也好趁機讓令狐傷和他分開,然後他繼續做他的西域劍聖,他做他的魔教教主,二人再無交集也好,這樣一來他完成了主線任務之後也可以不再多做留戀。
可是他居然連一副屍體都不肯放手辛辛苦苦追到這裏來了……
“果然是傻子……”想着想着,囀啼又嗤笑一聲,伸出手摸摸令狐傷的臉頰,然後俯下、身極盡溫柔地在他額上輕吻。
安史之亂持續8年,在這些年間,各大門派傾盡門下弟子抗擊狼牙軍,傷亡慘重,然而,在這期間,就在神州大地上的眾人都將目光放在這場曠世之戰時,沒有人注意到,在遙遠的極西之地,一個門派悄然崛起,並趁着這個戰亂之時迅速擴大地盤,在眾人回過神來時,那個自稱為魔教的神秘教派已然成為了西域的一方霸主,即使是曾經的明教也不能與之抗衡。
沒有人知道,那個一身月牙色長袍寬袖的男子究竟是什麼身份,也沒有人知道,那個神秘的魔教究竟是如何迅速地擴張地盤到成為一隻龐然巨物。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在戰況最為慘烈的時候,有一批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奇形怪狀之人一涌而出,在幫助他們打退了好幾次狼牙軍的進攻之後又悄無聲息失去了蹤影……
這其中,有一位輕紗遮麵粉色衣袖身上帶着淡雅梅香的使劍女子,跳躍的舞蹈比起七秀坊的劍舞不遑多讓;有一位白髮魚尾身上散發著陣陣寒意的男子,藍色的眼珠襯得他比純陽宮的雪還要寒冷;有一位額上生角的男子,醫術比起萬花谷的弟子也毫不遜色……
縱然這些生靈都並非人形,然而,在見到這些生靈的模樣之後,各門派的弟子都默默不語。無論是正派人士或是邪派人士,沒有一人對着這些非我族類的妖物喊打喊殺。
“哥哥,你為何要耗費了如此多的心血讓那些妖物化形?若是希望幫助他們抗擊狼牙,直接讓魔教弟子上就是了。”林盡香曾有一日不明地詢問。
“這是他們自己的願望,我充其量,不過是幫上一幫罷了……我魔教明面上可不能參與到這場戰爭中去,但是有了那些孩子,想必師尊他們也會輕鬆一些吧……”
“雨澤師兄,各大門派的年禮送來了,我該放到哪兒去?”又是很多年後,當劍爐重結、名劍重鑄之時,新來的藏劍弟子看着堆滿了庫房的一堆禮物,抓着已經成為了外門管事的葉雨澤詢問。
“按照往年的例子,按照各門派的順序放入各個庫房,然後登記完之後將名錄給我。”葉雨澤微微笑起來,已經年逾不惑的他眼角悄然爬上了幾根皺紋卻仍舊不改那一身正氣。
“這是……”當整理完名錄之後,葉雨澤看着單子上署名魔教的年禮久久未能出聲,隨後他沉默着走到仍舊如同往年一般站在樓外樓接待賓客的葉暉身邊,遞上了自己手上的名錄。
葉暉看了名錄上的名字也是沉默許久,然後他跟着葉雨澤來到了庫房之中,看着那個雕刻得極其完美的盒子,輕輕打開。
盒子之中擺放着一盆盆栽,只中只植着一株梅花,含苞待放,煞是動人。
“將這個,給大哥送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