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雍和宮爭執
015。
如今的雍和宮，是在那場大火摧毀后的三個月，帝王命人重新建造的。而且，這宮中的一處，就只有這麼一個雍和宮，再無別的任何殿宇。
明明在虞皇貴妃在世的時候，帝王也沒有進到這雍和宮幾次，但是等再次建造雍和宮的時候，帝王始終是在一邊站着，而且每一處都要悉心指導，等四個月過後，雍和宮建造完成之後，曾經伴着虞皇貴妃的嬤嬤與丫鬟們，看到眼前的一幕，哭的不能自抑。
除了能從新舊之中看得出來這是新的雍和宮之外，還有誰能說……這不是七個月前的雍和宮？
幾乎……一模一樣。
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帝王沒事兒的時候，都會留在雍和宮之中，尤其是最近帝王的病情加重，毒素已經盤旋在了身體裏，肆意的破壞帝王的身體，所以，他便是更加留戀這雍和宮。
“皇上，今兒個晚上，住這裏么？”
小寶子扶住輪椅，主僕二人就站在雍和宮的殿外，看着裏面的一室通明。
這麼多年，帝王總會是在悄無聲息的時候來到雍和宮，有的時候丫鬟嬤嬤不知道還好，如果知道了，必定是一場人仰馬翻的架勢。
所以，從那以後，雍和宮的晚上，每晚都會燈火通明直到天亮，這樣，不管在任何的時候，帝王來了的時候她們這些做奴才的都不會再次亂了陣腳。
秦箏沒有回答小寶子的話，而是眼眸中含着眷戀的看着眼前這座宮殿，想像着，曾經，有那麼一個女人，站在了他心尖上的女人，就住在這裏，曾為他孕育過兒女，卻最終無緣得見。
五年過去了，但是秦箏卻還是記得，她眉眼彎彎，笑起來的時候，青澀卻又嫵媚的鳳眼微彎，是人間最美的一道景色。
她不是最漂亮的，卻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
可是最終，他傷了她，他害死了她……
“小寶子……”秦箏的聲音有些沙啞，原本就因為咳嗽而有些變了聲音的嗓音染上這一抹憂傷，聽起來，則是更加的讓人發酸。
“奴才在。”
“你說……”秦箏深深的，眼眸中含着柔情的看着雍和宮，嘴角勾起了微笑，好似是在憧憬着什麼一般……“日後在下面相見，她是否會原諒我？”
噗通……
小寶子急忙跪地！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陛下請不要這麼說，陛下的身子骨好着呢，如果您這麼早的去見了虞皇貴妃，貴妃娘娘怕是要生氣的！”
他最怕的，就是帝王撒手人寰！
雖然現在整個天宇皇朝都掌握在了帝王的手中，但是狼心不死之人卻仍是有，尤其是近期帝王已經無力上朝，朝堂之上早就已經蠢蠢欲動了！如果不是榮王殿下一力鎮壓。小寶子都不敢想想，天下會變成什麼模樣！
“她會……生氣么？”似乎是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秦箏蹙起了眉頭，很是無奈。“是啊，她那麼恨我，就算是我下去找她，她都不會想要見我的，不會想要見我的……”
小寶子跪在那裏，后牙槽狠狠的咬着！
他在後悔！
後悔五年前太聽帝王的話了，從來都沒有對虞皇貴妃替陛下辯解半句！就那麼任由虞皇貴妃恨着帝王，最終做出了那麼極端的事情來！
如果上天能重新給他一次機會，小寶子想，就算是皇上要殺死他，他也一定會義無反顧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對虞皇貴妃說明！不讓他們二人之中，有任何的隔閡！
可是一切，到了現在卻都變成了奢侈，變成了奢望。
虞皇貴妃去了，帶着她對帝王的恨，帶着她對帝王的怨，就用了這麼一種極端的方式，離去。
可是卻在帝王的心中，狠狠的劃了一道傷口！
有的時候小寶子就在想，其實虞皇貴妃的離去，不僅僅只是在帝王的心上劃了一道口子，而是把帝王的整顆心都給摘走了。
“回吧……”
主僕兩個人站在雍和宮的殿外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秋菊，怎麼了？”
這個時候，雍和宮內殿，夏蘭看到秋菊一直站在門口處發獃，有些詫異，便走到她身邊，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但是天卻黑蒙蒙的，什麼都看不見。
“沒事兒……”秋菊衝著夏蘭有些虛弱的笑了笑，不再言語，轉身回了她自己的房間。
當年雍和宮的那場大火之後，秋菊便變了一個模樣，雖然以前也是不願意說話的模樣，但是這幾年下來，她的性子更冷，更孤僻了。
有的時候夏蘭就在想，這丫頭到底是撞了什麼邪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死寂的味道，就好像是一個不朽的人，背着一個沉重的秘密，即將被壓垮的模樣。
“她這幾年不一直都是那麼樣子么，算了，不要想那麼多了。過幾日……過幾日是娘娘的忌日，不知道娘娘在下面過的怎麼樣，咱們還是給她縫兩件衣服送下去吧，省得娘娘的衣服不夠穿。”
說話的是桂媽媽。五年之中，她也老了不少，以前還是黑色的髮絲，現在卻跟帝王的灰白沒有什麼兩樣，眼睛也不大好使了，現在穿針引線卻都要對準了燭光才能勉強的引上。
原來宮中，變化的不僅僅是帝王一個人。
夏蘭點了點頭，拿起剪刀開始裁布，這幾年她們在宮中也沒有什麼事情，唯一能做的，便是為皇貴妃娘娘多做幾套一幅，多做幾雙鞋燒過去，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希望娘娘在下面能好好的，不要遭受任何的罪。
所以，這些事情她們做的輕車熟路的。
“皇上真的變了好多。”一邊上正在納鞋底的冬梅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說完還甚至有些害怕的搖了搖頭。
桂媽媽與夏蘭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不做言語，繼續做着手中的活兒。
皇帝是好，或者是不好，都不是她們這些奴才們該說的。
但是最終，到底是夏蘭禁不住氣，聽了冬梅的話，沉默了一會兒狠狠的說道：“皇上早就變了！在娘娘還在世的時候不是就已經變了么？現在這點算什麼？贖罪么？”說完，她自己都感覺到有些好笑，忍不住的冷笑。
冬梅自始至終都認為皇上都是有苦衷的，就像是當年田甜中毒而那個時候還是七皇子的秦箏卻要迎娶丞相之女的時候，她都是相信帝王的！
“我始終是相信皇上的。”
“相信？我說你是不是瘋了？他有什麼好值得相信的？娘娘都被他給害死了！那樣的人你竟然還相信，你是傻子不成么？”只要一說到皇上，夏蘭鐵定炸毛，這都是這幾年來，雍和宮中比較常見的事情了。
冬梅抬起頭不服的看着夏蘭，但是卻無從辯解，只能這麼倔強的等着夏蘭！
“你看我幹什麼？”夏蘭唰的一下站了起來，把手中的剪子砰的仍在了桌子上，聲音冰冷還帶着恨！“咱們都是一起伺候娘娘的，娘娘是什麼性格難道你不知道么？她是典型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她求的不多，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皇上既然給不了，當初為什麼要招惹娘娘？你看看他都幹了什麼？
娘娘懷有身孕，她就想方設法的想要把孩子給做掉！娘娘這頭流產了，他卻寵幸他人！後宮之中烏煙瘴氣的，你看這不噁心么？就這樣的帝王，你竟然還相信？”
“可是現在後宮之中不是一個娘娘都沒有了么！陛下不是已經把那些人都給遣送出宮了么！”冬梅也生氣了！
皇上知道錯了，不是已經彌補了么！
“有什麼用？娘娘能活過來么？就算是皇上把那些女人全部都遣散出宮，但是他曾經寵幸過她們，那就是不爭的事實！”
“帝王怎麼會沒有三宮六院？這很正常啊！”冬梅實在是不了解這夏蘭究竟在叫什麼勁兒，身為皇帝，難道便要連一個妃子都不能有么？
“可是咱們娘娘接受不了！她也沒有說要霸着皇上，娘娘不是也跟皇上說了么，既然不能得一人心，那麼便放她離開！可是你看看皇上都做了什麼？不放！就這麼囚禁着娘娘，最終逼得娘娘葬身火海！”
最後這幾個字，夏蘭幾乎是吼出來的！
她眼神憤恨的看着冬梅，甚是都恨不得把冬梅的身體給盯出兩個窟窿來！眼淚順着臉頰留下來，帶着怎麼樣的不甘！
“好了，能幫我做點就做點，不能就趕緊去睡覺。不要在這裏吵！”這個時候，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桂媽媽突然開口了，很是冷靜的看了兩個人一眼，斥責完之後，繼續低頭給皇貴妃娘娘做衣服。
而夏蘭與冬梅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之後，因為心中憤恨，全部都扔下了東西，轉身去了各自的房間。
桂媽媽始終沒有動，依舊是安靜的做着針線活，好長時間之後，終於是慢慢的停了手裏的活兒。
抬起頭，那張被歲月刻滿了溝壑的臉上，全部都被憂傷所代替。
“遣散了後宮有什麼用？把皇太后給打壓下去了有什麼用？你現在的江山穩固如金湯有什麼用，她最終還不是走了？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現在不良於行……現在身子被掏空……這都是老天給你的報應！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