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解救
“啪!”我敲碎了一個熟雞蛋,一邊剝着雞蛋皮一邊端詳着投入書山的媛媛。我是個書痴,看到別人專心看書我就安奈不住。囫圇吞棗地咽下了雞蛋,我便拿出我的那本《鬼籍》翻看起來。
隨意打開一頁,題目是《弔死鬼投胎法則》。“弔死鬼轉世,陰時亡,替死者陰氣盛,替死之時沖陰;陽時亡,則替死者陽氣盛,替死之時沖陽……”我看到這裏,餘下的內容就被我越過了。因為下面都是一些個我看不懂的生辰八字排列的表格,看形式這可能是為了找替死鬼來對號入座的,這倒讓我想起了平方根表。我對這些不感興趣,要不是為了打發時間,我才不會在這裏浪費腦細胞。
我繼續向下看,內容是:“弔死鬼若尋不到替死者,待體弱之人途徑橫死處。陰時上身,避鬼差。三日後,上身者歸西,弔死鬼轉世。但鬼上身,必損其陰氣。切記純陽之人乃天命,不可近其身。”
“‘歸西’應該是到西方極樂世界吧。讓鬼上身也不錯,死了能上西天,比橫死鬼和替死鬼強,不用再找替死鬼。看來小胖要到極樂世界了……啊?……”
我很奇怪為什麼看這本書我會聯想到小胖。“不對!小胖?歷史老師?難道……不會這麼巧吧,可這都是迷信!那我做的夢?”我的頭腦里形成了一種可怕的想法。
一種莫名的力量驅使着我繼續向下看,下一頁題目是《鬼上身解救之法》。在這種情況下,這一章成了最感興趣的內容。一字一字地仔細閱讀,直到爸爸媽媽下班回來開始吃完飯。
…………
一家三口加上一個未過門媛媛,和諧的家庭圍在一張豐盛的飯桌前。媽媽對我說:“你幾天沒吃東西了,多吃些有營養的。”
媽媽給我夾了一塊青菜,爸爸看到了笑着說:“他只不過幾頓飯沒吃就把你心疼成這個樣子,小煦又不是小孩子了。媛媛多吃一點,難得到我們家吃飯。”
“謝謝伯父!”
媽媽笑着說:“什麼你們家我們家,再過幾天我們都是一家人了。”
爸爸說:“不行,今年不能讓他們結婚。”
“為什麼不能?”媽媽疑惑地問道。
“今年是小煦的本歷年,今年結婚不吉利。”
“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迷信,世上有那麼多本歷年結婚的,也沒聽說哪個不吉利了。”媽媽很不滿意地對爸爸說。
“我這不是迷信,只是我國有這樣的傳統。”
“傳統!就是這些傳統把你害的連個正局長都混不上。”
“話不能這麼說!傳統跟職位怎能相提並論。正局長有正局長的工作,副局長有副局長的工作。都是為人民服務,只是大家分工不同,你有什麼可挑的。”
“我可不敢挑你這個大局長的毛病,你呀能抱着這個副局長為人民服務一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父母的鬥嘴惹來了我和媛媛的一陣歡笑。我爸爸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也難怪媽媽說,他每天早出晚歸,做了快十年了也沒扶正。這個我很理解,官場難混,所以爸爸幫我找的那家大的律師事務所我沒有去。
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於是我問:“爸爸,您知道硃砂在哪裏能買到?”
“硃砂?中草藥店裏就有,你要硃砂做什麼?”爸爸問。
“沒什麼,隨便問問。黃紙和香燭呢?”
“佛市裡就有,你問這些幹什麼?你要做道士呀?”
“不是不是!我看他們滿地燒的那些東西很好奇,不知道他們都是在哪弄的。”
媽媽說:“對什麼好奇不好,偏對這些東西好奇。以後離那些東西遠一點,這對你沒有好處。”
“是!謹尊媽媽教誨!”話題隨着我的一句玩笑不了了之。
說實話,誰願意碰那些東西。但這一次又一次的離奇事兒該怎麼解釋,就當它是一種巧合,但巧合的是不能總讓我遇到吧。既然心裏犯了這種嘀咕,就當它是一種心裏安慰吧。
吃完晚飯,我送走媛媛回家。路上媛媛問我:“你明天還去醫院嗎?”
“去,必須去!”
“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幹嘛?”
“不放心你呀。”
“沒什麼可擔心的,你就不要去了,我看一眼就回來。”
媛媛點了點頭說:“那好,你也不要太煩躁了,小胖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但願他能平安無事。”說到這裏,我的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
“對了,楚婷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媛媛說。
“楚婷怎麼了?”
“她昨天的話有些傷人,但你不要怪她。她爸爸就是因為酒精中毒才去世的,所以一提到有人喝酒她心裏就不舒服。”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她這麼可憐。”聽了媛媛的話,我的情緒低落了許多。
“是呀,她媽媽身體不好,聽說最近都失去了勞動能力,現在她家裏全由她快八十歲外婆照顧。這也是楚婷為什麼堅持要學醫的原因。”
“好了,你別說了。楚婷也真夠命苦的,看來我們以後應該多照顧她一下。”
“不說了,我到家了。回去的時候當心一點,到家后給我打個電話。”
“嗯,拜拜!”
“拜拜!”
媛媛安全送到家,回到家中,我很快就睡著了。近三天了,我這是第一次睡個安穩覺。夢裏再沒有那片恐怖的樹林,再沒有喊着讓我救命的小胖,再沒有那個催命似的歷史老師。
…………
第二天清晨,神情飽滿,我準備要做一件連自己也想不通的事情。今天是小胖患病的第三天,按《鬼籍》上所述,這也是最後一天。這一天我跑動跑西,四處購買《鬼籍》所講的解救時所用的物品,每一件都精挑細選,非常慎重。直到晚上7點左右,我約了許超到醫院裏看小胖。
“我面就是小胖的病房了,醫生說他的病非常奇怪,所以轉到了重點病人觀察室。”許超一邊對我說著,我們一邊走向寂寥的醫院走廊。
重點病人觀察室的燈還在亮着,小胖媽媽坐在醫院走廊的那排椅子上。看她一臉憔悴,昨天大呼小叫的勁頭現在已蕩然無存。站在她身邊的是一位40多歲的中年人,看着他那一籌莫展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小胖的爸爸。
“醫生,子豪怎麼樣了?”小胖爸爸問他身旁的許醫生。
許醫生搖搖頭:“很奇怪,我己經給他做了多次檢查,一切都很正常,這讓所有的醫生都無從下手。”
“那該怎麼辦?”
“你們不要擔心,今天我再做一次努力,爭取讓他清醒。”
“醫生,你對我說實話,子豪康復的幾率有多大?”
“這個……這個還不好統計。但說句實話,您一定不要激動。”
“好,你說吧。”
“如果今天子豪還是不能清醒,恐怕……恐怕要準備後事了。”
小胖爸爸“撲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看得出來,他快要崩潰了。
“許醫生,我知道這裏是全市最好的醫院,您也是這裏最好的醫生。我求求你,無論如何你要救救子豪。我就這一個兒子,只要您治好子豪,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小胖爸爸拉着許醫生的手,懇求地說。
“您不要激動,先坐下。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我還可以努力一個晚上,我向你保證會盡最大的努力。”
“好,謝謝你了許醫生。”
許醫生走後,我和許超來到小胖父母跟前。小胖媽媽已經崩潰,對我們視而不見。小胖爸爸看到我們,他說:“你們就是子豪的同學吧,他現在在急救室,一會兒醫生就給他做治療。”
許超說:“伯父,您不要太擔心了,我相信子豪會好起來的。”
小胖爸爸聽完這話,埋頭嘆息,一語不發。
一個女護士從觀察室里走出,我上前問道:“護士您好,裏面是不是鄧子豪?”
“是呀,您是?”
“我是他同學,他現在怎麼樣了?”
“抽了一下午,剛穩定住。要是這樣下去,什麼人都抽完了。”
“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他?”
“嗯,現在可以,但過會兒醫生要給他做治療。”
“好的,我很快就出來。”
“那你進去吧。”護士轉身走開了。
我剛推開門,許超跟了過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
“不用了,你留在這裏照顧小胖的爸爸媽媽吧。等我出來,你在進去。”
許超回頭看了一眼一直沉悶的小胖父母,他點點頭:“好吧,我在這裏等你。”
我進了小胖的病房,病房裏除了我和小胖再沒有其他人。小胖的臉色慘白,一點也不遜於我在夢裏見到的那個小胖。
我從我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根兩頭塗著硃砂的桃木。這桃木是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的,花了我50快錢呢!按照《鬼籍》所示,我在桃木中間刻了一個“禁”字。我將桃木放在了小胖胸前,然後用被子蓋好。
出了病房門,許超問我:“這麼快就出來了,他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我去趟衛生間,你在這裏陪着小胖的爸爸媽媽。”
“好的。”
我匆匆跑出了醫院大門,在院門口的街道中徘徊。看了看錶,馬上到8點了。按《鬼籍》所示,這時辰應該在東南方。於是我往那個方向走,一直看到有三三兩兩的人蹲在路邊燒紙錢。我把最佳地點選在這裏,為了掩飾我這個時代青年傳統的一面,我混在“燒紙族”中間做起了濫竽充數。
東南方放上一個香壇,燃上三根香,地上畫一個圈,圈裏寫上一個象形的“引”字,我在圈裏燒起紙錢。《鬼籍》上說,可以一邊燒紙,一面念叨“送紙錢,招鬼差,孤魂野鬼全走開。”但上面說可以念,那也就是說可以不念。雖然不是眾目睽睽,但這裏還有許多人呢,我可不想讓被人把我當神經病看。
我站在那堆即將燃成灰燼的紙錢旁,一直等到香壇里的三根香全部燃盡。一首《情人》的歌曲想起,把我嚇了一跳。半天我才反應過來,那是我的手機響了。
“喂,是許超嗎?”
“是……是我呀!你在哪呢!”
“我在醫院門口。”
“快!你快回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慢點說。”
“小……小胖他……”
“小胖他怎麼了?你慢點說,別急。”
“小胖他醒了。”
“啊!——”
巧合,這絕對是巧合。我雖然無法解釋着一系列巧合的原因,但我還是寧可信其無,不願信其有。
“好,我馬上回去。”我掛斷電話,急忙向醫院跑去。
小胖病房裏,他坐在病床上,臉色好看多了,精神也飽滿許多。小胖的爸爸媽媽坐在小胖身邊,他們的臉上洋溢着笑容,顯得比剛才要有生機。
“咦!許醫生呢?我們要當面謝謝他。”小胖爸爸說了一句。
一個護士說:“許醫生知道病人康復非常高興。但他有點累了,在辦公室里休息一下,過會來看病人。”
小胖爸爸感激涕零地說:“這幾天最辛苦的就是許醫生了,讓他好好休息,過會兒我們去看他。”
“不好了、不好了!快送急救室!這是怎麼搞的,癲癇病還傳染呀!”突然走廊里冒出一聲女人的叫喊。
我和許超、小胖爸爸媽媽應聲出門,一輛醫用車在我們面前推過。車周圍十幾名醫生、護士急得團團轉。
“咦!這不是許醫生嗎?他這是怎麼了?”小胖媽媽一眼就認出了躺在車上的是許醫生
沒錯,那是許醫生。他躺在病床上,癥狀和小胖一樣。臉色慘白,眼球向上翻,舌頭伸在外面,雙手下垂,還帶有微微抖動。
我愣在那裏,看着他從我面前緩緩推過。我不知道該去想什麼,如果說小胖的康復是一種巧合,那許醫生呢?這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