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滄海一聲笑 第十九章:轟定干戈(下)
方生大師微笑道:“少林寺收取弟子入門之前,都必須先對其出身來歷詳加審查,確認身家清白,過往也沒有劣跡之後,才有資格在少林寺拜師。陳師侄自然也不例外。方丈師兄早查得清清楚楚了。至於陳師侄眼下這架式,也不是什麼魔教妖法,而是鄙寺中一套內功法門,喚為《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呵呵,此經已多年未曾有寺中弟子修練,三位施主恐怕不認識,所以才有此誤會。”
“《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霎時間,鍾鎮鄧八公高克新等三人,都不約而同地脫口失聲驚呼。呼聲中不但有驚奇詫異,更大有忌憚。他們乃當今嵩山派中第一流人物,熟知武林中各種掌故。神足經為少林至高無上的武學寶典,欲易筋經齊名。即使出家僧人,也有很多未能得到傳授。俗家弟子,便更加不用多說了。陳勝入寺才不過半年,竟然得傳此經,由此可見,少林寺對他究竟有多麼重視了。
儘管如此,錦毛獅高克新還是深感不忿。他氣呼呼地叫喊道:“修練的是神足經又怎麼樣了?這賊子勾結魔教長老曲洋,江湖上許多人當時都親眼所見的。方生大師,怎麼,難道你們少林寺,竟真要和我們五嶽劍派作對不成?”
高克新做事向來莽撞,嵩山派所有師兄弟都知道的。但此時此刻,他竟然說出這種話來,旁邊鍾鎮和鄧八公聽了,都禁不住暗暗皺眉。雖然嵩山派是五嶽劍派之首,但五派結盟,為的是對付魔教。若說要對付少林寺,則泰山衡山華山恆山四派,哪裏有人會願意起而響應?更何況少林寺是正道魁首,實力無比雄厚。哪怕五嶽劍派加起來。都未必敵得過少林寺。
誠然,在一般江湖人士心目中,五嶽劍派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勢力了。但在少林寺弟子心目中。五嶽劍派又算得了什麼?高克新疾言厲色地質問方生大師,少林寺是不是要和五嶽劍派作對。這種話用來嚇唬江湖上那些小門小派。當然已經足夠有餘。但指望憑這個來嚇唬少林寺?那不是天大的笑話么。
高克新也是暈了頭了。他平時在江湖上作威作福,不管去到哪裏,只要一抬出“五嶽劍派左盟主”七個字,立刻人人相敬,個個奉承,以至於竟令他完全忘記了。少林寺可不是那些小門小派啊。
方生大師是有道高僧,自然不會因此而發怒。他雙掌合什。又是一聲阿彌陀佛。道:“少林寺乃佛門清凈地,素來與世無爭,又怎敢和什麼人人作對呢?貴派和鄙寺之間向來交好,不過小小誤會而已。若因此傷了和氣。那就不值當了。鍾施主,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江湖上的道理,向來都是用拳頭說的。誰的拳頭夠硬,誰就有道理。平常時候對着其他武林人士,九曲劍哪裏還會和他耍什麼嘴皮子?早就亮劍上去招呼了。可是現在?比勢力。嵩山派比不上少林寺;比拳頭,自己三師兄弟也肯定比不上方生大師。啊還有什麼道理可說?故此,鍾鎮也只能一聲苦笑罷了。
九曲劍向方生大師拱拱手,道:“大師舌燦蓮花,我們這些頑固石頭。想不點頭也不成了。好,前事不問。今天也到此為止。我們接走掌門師哥,這就離開了。大師,請。”向兩名師弟一揮手,徑直邁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走到左冷禪身邊,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掌門師哥只是暈了過去,身上倒沒什麼明顯傷勢。三人稍微放下心來,當下就由高克新把掌門師哥背在背上,三師兄弟施展輕功渡過少林河,往太室山的方向飛快離開。
目送四人背影迅速遠去,方生大師禁不住搖搖頭,發出一聲嘆息。他轉過身來,向依舊倒立運功化解寒氣的陳勝看了兩眼。緩步上前,把自己手裏那串念珠放在武者身邊。嘆道:“師侄,老衲能夠幫得到你的,也就只有如此了。江湖步步險惡,前路魔障深重。持此念珠,願師侄你今後亦能始終不忘本心,好自為之吧。”轉身過去,更不回首。大袖飄飄,歸少室山而去了。
寒冰真氣乃左冷禪十多年苦練的殺手鐧,威力豈同等閑?陳勝的神足經還未圓滿大成,縱使有化解外來魔頭的奇效,畢竟“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寒冰真氣雖然不是病,卻比什麼病症都要來得更加猛烈多了。故此陳勝這一入定運功,就是好幾個時辰。
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經全黑了。寂然不動,僵硬如木偶的陳勝,忽然長長吐出了一口冰凍冷氣。這口氣吐過,他渾身原本被冰封而呈現不正常霜白色的肌膚,也迅速恢復了正常。武者睜開眼睛,解除那倒立的瑜伽姿勢,重新翻身坐好。神情非但不見絲毫疲憊,反而顯得神元氣足,雙目之內精光四射,內力修為赫然比起先前,又再更上了一層。
《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實在是佛門中至高無上的武學寶典。不但能吸收化納外來魔頭,而且更能在這個過程中因勢利導,反過來以魔鍛佛。寒冰真氣來勢洶洶,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厲害武功。但壓力越大,反彈同樣也是越大。故此武者在把寒冰真氣徹底化解的這個過程當中所得到之好處,赫然相當於他大半個月的勤修苦練。
何況一場實戰,勝過十年苦練。雖然這一戰,陳勝只是擊敗了左冷禪,卻沒能因此得到他身上的嵩山派武功秘笈,也沒有什麼通用點的進賬。但陳勝卻認為,自己真正的收穫,遠比這些東西要更加寶貴。
武者翻身坐倒在河岸旁邊的大樹之下。一瞥眼之間,立刻就看見了方生大師留下來的那串念珠。他拿起念珠,手指在光滑的珠子上輕輕捻動,隨之又是一笑。
雖然在運功的時候,武者完全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對身外所有事物都不問不見。但方生大師一直悄悄地在後面跟着自己,這一點情況,陳勝可是從踏出少林寺山門之後,就已經知道了。所以,儘管和左冷禪豁盡全力拚了個你死我活,但武者也全然沒有後顧之憂。
念珠並不是什麼裝備,所以骷髏紋章也沒有傳出提示。對於無限神域的競技者來說,其實沒有任何價值。但因物及人,陳勝把這串念珠拿在手上把玩了好半晌,最後珍而重之,將它收入了私人儲物空間之中。一聲長嘯,站起身來,沿着少林河河岸向下遊走去,離開了少室山這片永遠改變了自己的地方。
轟定干戈小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通過團隊頻道進行聯繫。但關於自己和左冷禪之間這一戰,武者卻並沒有向蘇紫菱和夜永星詳細訴說。只是簡略提起曾經遭遇嵩山掌門,然後彼此戰了個痛的,如此而已。而對於目前在這支臨時團隊中隱隱然擔任軍師角色的魔法少女而言,只要知道陳勝的力量已經再次得到提高,足以和嵩山掌門平分秋色,那麼也就足夠了。
回到登封縣城,到當日寄養馬匹的酒店裏取回坐騎,陳勝便一路北上,向日月教大本營所在的河北省平定州而去。輕騎簡從,行動起來其實還更加方便快捷。沿路之上,武者曉行夜宿,也不必一定要投店住客棧,有人家的時候就去借個宿,沒有的話就和馬兒一起在荒郊野嶺中歇了。神足經的修練則不敢怠慢,依舊每日勤修苦練。這樣一來,等他趕到了平定州的時候,卻又多練成了兩幅圖譜。
日月教在朝廷眼中看來,就是魔教叛賊,十惡不赦。但大明朝開國以來幾次出動大軍圍剿,卻因為黑木崖附近地形險要,日月教的教眾們又都上下一心,所以朝廷屢次進兵,屢次失敗。不過日月教也是損失慘重,元氣大損。所以近百年以來,日月教只專註於江湖中事,再不像前朝時候那樣,動不動就妖言惑眾,聚眾造反。於是雙方就此達成默契。基本保持了一個河水不犯井水的狀況。
近數十年來,日月教元氣逐漸恢復。不但在江湖上控制了許多幫會教派,實力大張。而且還把觸角伸展到河北省內各大小州縣。平定州縣城,距離日月教總壇黑木崖只有約摸四十多里。故此城內來來往往的,十個人當中倒有至少四五個都是日月教教徒。光天化日下公開身份行走,全然肆無忌憚。
在這個魔教心腹之地,朝廷勢力與之相比,實在不值一提。所謂千里做官只為財,來平定州上任,非但不能刮地皮,而且還時刻有性命之危。試問還有誰肯平白前來送死?
所以舉凡有官員被派遣到來上任,那官員必定要千方百計找出各種借口,就是拒不到任。長此以往,官府形同虛設。當地人於是只知道有日月教,卻不知道有朱皇帝了。雖然如此,日月教治下的平定州,老百姓既不必做徭役,也不用怎麼交稅。說起來,倒比大明朝治下其他地方還要活得更加輕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