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堅持到底
第25章堅持到底
是你讓我看透生命這東西
四個字,堅持到底
如果沒有你
我的生活回到一片狼藉
——阿杜
葉凡和小譽被綁架的當晚,段亦風公寓。
“我們還是報警吧!”在苦苦等待了一晚上綁匪電話后,司倩倩第一個坐不住,騰地站了起來。
“不行!”司清雅果斷否定了妹妹的提議,紅着眼,臉色蒼白道:“綁匪不是已經警告過我們不許報警了嗎?萬一他知道我們報了警,一定會傷害葉凡和小譽的。”
“姐,你不能這麼膽小怕事,不報警,綁匪只會更加猖狂。你以為拿了錢,他就會放人嗎?說不定他已經……”
“不可能!”司清雅大叫,“綁匪還沒提條件,不可能傷害人質的。小譽那麼小,小凡又懷了身孕,他怎麼下得去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個飽經滄桑、早已看淡一切的女人,此刻因為自己的孩子變得如此驚慌失措,她一遍遍地說著“不可能”,眼淚卻忍不住奪眶而出。
“就算綁匪現在不傷害人質,不代表他拿了錢之後不會那樣做。你有見過哪個綁匪拿了錢還放人的?姐,遇到這種事我們必須報警。”
“不行,他會傷害他們的,不行……”司清雅絮絮地念叨着,雙眼空洞。
“姐……段大哥,你說我們該不該報警?”因為著急,司倩倩差點又叫段亦風“姐夫”,不過很快改了口,期待得到他的支持。
段亦風卻沉着臉,一言不發。
“段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們究竟該不該報警?”司倩倩催促道。
“亦風……”司清雅也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段亦風。
此刻的她六神無主,急需段亦風定奪。
此時,段亦風並沒有將她們的話聽進去,他腦子裏全是葉凡最後打給他的那通電話,“不好了,亦風,小譽被人帶走了!是那個……唔……亦風……救……”
當時,葉凡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小譽被人帶走了,卻沒說有人抓了他們,這就意味着綁匪最開始帶走的是小譽,而不是他們兩個人。可是為什麼後來葉凡也被帶走了呢?很顯然,葉凡目睹了小譽被帶走的經過,打電話想要告訴他,這才激怒了綁匪一起將她帶走。
但是,綁匪最開始的目標是小譽,如果只是計劃綁走小譽一個人,大可以將葉凡打暈就好,沒必要一下子帶走兩個人,擴大目標。他卻沒那麼做,唯一的可能就是,葉凡看到了他的樣子。
電話里,葉凡說完第一句之後又說了一句話,雖然沒說完,但段亦風還是清晰地聽到了三個字“是那個”。
葉凡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是那個”,是哪個呢?難道葉凡認識這個綁匪?可是葉凡的人際圈那麼簡單,怎麼可能認識一個會綁架作惡的歹徒呢?會是誰?會是誰?
“段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我覺得我們必須報警,報了警,警方就能去查海洋公園的監控。還有,海洋公園裏有那麼多遊客,指不定誰用照相機拍下了綁匪,這些都是救人的線索啊!”司倩倩不停地勸說著。
“你說什麼?”段亦風忽然眼前一亮。
“我……我說……”司倩倩被段亦風的反應嚇了一跳。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說海洋公園有監控,還有遊客可能用相機拍下了……”
“相機!”段亦風打斷了她的話。
沒錯,就是相機。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開始瘋狂地翻自己的口袋,很快,一張黑色的記憶卡被他從口袋裏翻了出來。
“亦風,這是?”司清雅疑惑地問。
段亦風沒有回答她,而是飛快找了台電腦,讀取了這張從圖書館門口那個記者相機里取出來的記憶卡。
片刻的等待之後,一張張照片跳出了電腦屏幕。除了當天偷拍他和葉凡的照片,這個“記者”更多拍下的是司清雅和小譽的,有兩人在一起時的,也有小譽單獨的,甚至還有很多司清雅一個人的照片,外出的、在家的……各種各樣,足有好幾百張。
“怎麼會這樣?”清雅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些照片,“這是什麼時候拍的?誰拍的?”
“一個記者,自稱李鍾。”段亦風回答。
“他為什麼要拍我?我有什麼好報道的嗎?他會不會就是那個綁匪?”
段亦風示意她別再問下去,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請問是《大嘴爆報》的吳編嗎?你好,我是段亦風。請問你們報社有一個叫李鐘的記者嗎?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掛了電話,在司清雅和司倩倩期待的目光中,段亦風果斷道:“我們報警吧。”
就在段亦風決定報警的同時,S市某座廢棄的工廠里,葉凡從昏迷中醒來,聽到了小譽的哭聲。
“叔叔,你放了我們好不好?嗚嗚嗚,我好怕,嗚嗚嗚……”
“別哭了!你肚子餓不餓?叔叔給你吃這個。”
“我不餓,我要爸爸、媽媽,嗚嗚嗚……”
“你有什麼爸爸、媽媽,你爸爸早就死了。”
“嗚嗚嗚……”
“再哭我就用膠布把你的嘴封上了。”
“嗚嗚嗚,我要爸爸、媽媽……”
“你還哭!我……”綁匪作勢要封小譽的嘴。
“別、別貼!”葉凡睜開眼,不顧自己被綁着,朝綁匪喊,“你讓小譽到我身邊來,我是他媽媽,只要我叫他別哭,他就不會哭了。你別傷害他,他很乖的。”
“小凡媽媽!”一見葉凡醒了,小譽果然不哭了,立馬撲過去抱住葉凡,在葉凡身邊抽泣。
“你是他媽媽?”自稱李鐘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膠布,朝葉凡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屑。
“對,我是他媽媽。我求求你放了他,他還是個孩子。你要錢留我就可以了,他對你沒用。”葉凡的身體在顫抖,聲音卻十分堅定。
李鍾冷笑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挺偉大的,不是自己的孩子都願意保護。不過,你說什麼都是沒用的。我留你有用,留他更有用。”
“你不就是為了錢嗎?你要多少錢,我老公都會給你。放了小譽,放了他,求你了!”
“誰說我是為了錢?”李鍾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你是……”
一袋包子被丟到了葉凡跟前。
“不想死的話就閉上你的嘴,讓小孩也別哭了,吃了這些好好睡一覺。我就在外面,一旦讓我聽到任何動靜,休怪我不客氣。”李鍾說完,再次瞪了兩人一眼,轉身離開了。
門很快被鎖死了,破舊的屋子裏只有一盞燈泡,亮着微弱的光。藉著這光,葉凡掃視了一下四周,在確定這狹小的屋裏不可能有逃出去的通道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淡定,不能慌,一定要淡定。
“小譽,別哭了,先給媽媽解開繩子。”她低下頭,對仍在抽泣中的段譽說道。
小譽抬起頭,兩眼哭得腫腫的,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小凡媽媽,我怕……”
“乖,小譽是男子漢,不能害怕的。你聽到那個壞人說的話了嗎?他暫時不會傷害我們的。你先幫我把繩子鬆開,我們想想辦法,怎麼逃出去,好不好?”葉凡安慰他。
“嗯!”小譽止住啜泣,抹了把眼淚,去解葉凡手上的繩子。
繩結綁得很緊,小孩一時半會兒解不開,趁着這個時間,葉凡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剛才她與李鐘的對話。
很顯然,這個男人對她和小譽的情況很了解,知道她並非小譽的親生母親,甚至連小譽的親生父親已經過世的事情都知道得很清楚。
這件事,就連她都是在司清雅說出來之後才知道的,李鍾怎麼可能知道?他是司清雅認識的人嗎?仇人?他不圖錢,那圖的又是什麼?葉凡心裏有太多疑問,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看到了獲救的希望。
繩子終於被解開了,小譽在旁邊問:“小凡媽媽,我們現在能逃出去了嗎?”
“還不能。我們得想個好辦法,要不然激怒了壞人,他會傷害我們的。”
“那怎麼辦呢?我好想爸爸、想媽媽、想回家……”小譽的眼裏又湧出了淚花。
“小凡媽媽不是跟你說了嗎?你長大了,是男子漢了,現在爸爸不在,小凡媽媽身邊就你一個人,你不能哭,你要保護我知道嗎?”
“嗯嗯!”小譽擦了把眼淚,忍住了淚水。
葉凡把地上的包子撿起來,拿出一個塞進小譽手裏,“在想到辦法逃出去之前,我們要先填飽肚子,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逃出去。”
“嗯!”小譽拿起包子大口咬下去,眼神因為葉凡的話變得堅定起來。
段亦風報警了,還將自己掌握的關於那個假記者“李鍾”的信息全部告訴了警方。雖然還沒法確認這人究竟是誰、有什麼目的,不過這些信息對警方來說意義重大,已經成為了破案的關鍵。
在葉凡和小譽被綁架的第三天,一直沉默的綁匪終於又打來了電話。
“準備一千萬現金。”
“送到哪兒?什麼時候送過去?”
“我會再聯繫你們。”
“等一下!你讓我聽聽葉凡和小譽的聲音,我要確定他們現在很安全。”
“他們沒事,信不信由你。”
“我只想聽一下他們的聲音。只要聽到他們的聲音,我馬上就去籌錢,我……喂?喂!”電話被掛斷了。
段亦風惱怒地掛了電話,看向身旁的刑警。
對方搖了搖頭,表示沒追蹤到。
“綁匪很狡猾,這明顯是一起策劃了很久的綁架事件,我們已經成立了專案組,會從綁匪的身份下手進行偵查。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繼續等待綁匪的電話,相信他很快就會再打電話過來。”負責這次綁架案的黃警官如此說道。
“他不給我們聽人質的聲音,會不會意味着他已經……”司清雅說到這兒聲音已經哽咽。
這兩天,她茶飯不思、徹夜難眠,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黃警官搖了搖頭,“還沒拿到錢之前,綁匪一般不會對人質下手,但是得手之後就很難說了,所以你們報警是很明智的決定。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們警方,我們會竭盡全力救出人質,確保他們的安全。”
“請你們一定要救救小譽、救救葉凡,他們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司清雅淚流滿面,聲音嘶啞。
段亦風摟住她安慰,可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小譽還是個孩子,小凡又懷有身孕,稍有不慎,綁匪很可能會傷害到他們。
一想到此時此刻葉凡和小譽身處險境,自己卻無能為力,段亦風就懊悔不已。他不該丟下他們兩個人自己去買吃的,如果能帶上他們一起,如果那天他不提議去海洋公園,如果他可以警覺一點,查看一下那張相機的記憶卡,這一切就不會發生,這都是他的錯。
小凡,你究竟在哪裏?堅持住,等我!
“亦風,我在這兒,快救我們!亦風?亦風!”
葉凡驚醒過來,睜開眼,看到自己仍身處在那個黑暗的屋子裏,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只是做了個夢,心裏一涼,眼神暗了下來。
就在這時,她的手被兩隻小小的手握住了,小譽眼巴巴地望着她,“小凡媽媽,你別怕,有我在,我是男子漢了,我會保護你的。”
葉凡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緊緊將小譽摟進懷裏,“媽媽也會保護你的。我們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能出去。”
“你們這是在演母子情深的戲碼嗎?好感動啊!”李鍾走了進來,看着擁抱在一起的兩人,滿臉諷刺。
“你聯繫過亦風了嗎?我是他愛人,他很愛我的,只要你提要求,他一定會滿足你的。小譽還小,什麼都不懂,你把他放了,他對你沒有任何價值。”葉凡不放過任何一個勸說綁匪的機會。
李鍾卻並未有一絲動搖,“我已經聯繫過段亦風了,他緊張得要死,我跟他要一千萬,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還真是很愛你們啊!哈哈哈……”
“你是不是認識亦風?你跟他有仇嗎?”
“我?”李鍾笑起來,“我跟他可沒仇,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他算個什麼東西?不過出國鍍了幾年金,就以為自己是個腕了?著名音樂製作人?我看着都噁心。”
“你真的認識他?你知道那麼多關於我們的事,你究竟是誰?”
李鍾看了一眼葉凡,冷哼了聲,“你跟我搭話,不就是想從我這兒打探消息嗎?你看見了我的臉,還想知道我的名字,就不怕我殺了你們?”
葉凡身體僵了僵,咬着牙把話說下去,“我……我不信!你不會傷害我們的,至少你不會傷害小譽。”
李鍾饒有趣味地看着葉凡,“為什麼你覺得我不會傷害小譽?”
“因為……你對小譽很好,他哭你也只是嚇嚇他,並沒有真的傷害他。我覺得你綁架我們不是為了錢,你到底有什麼要求,你說出來,只要我能夠做到的,我一定幫你達成,只要你別傷害小譽。”
“你能做到的?”李鐘的眼底湧起深深的恨意,“我讓你殺了司清雅,你能做到嗎?”
殺?葉凡呆住了,萬萬沒想到李鍾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跟司清雅有仇?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他會恨司清雅恨到想要殺了她?
“我不准你傷害我媽媽。”小譽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跑過去使勁推李鍾。
葉凡撲過去攔都攔不住,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鍾卻不生氣,只是一把拎住了小譽的領子,“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壞人,我不告訴你。”小譽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不告訴我也沒事,反正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他們叫你段譽是嗎?你可知道,你根本不姓段,你姓邵,叫邵譽。知道為什麼我知道你叫邵譽嗎?因為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你……你是……邵俊?”葉凡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清楚小譽的身世,甚至聲稱自己給小譽取了名字,他到底是誰?
“哈哈哈……”李鍾笑起來,“小姐,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
“叔叔,你真的是我爸爸嗎?”小譽看着眼前的男人,剛才還厭惡至極的眼中燃燒着希望。
李鍾愣了愣,片刻后,眼神又恢復了冰冷,“我不是你爸爸,你爸爸早死了。”
“不會的。媽媽說爸爸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他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你騙人,你這個壞人。”小譽紅了眼,淚汪汪的。
李鐘的眼睛也紅了,吼道:“我沒有騙你,騙你的人是你媽媽。是她殺了你爸爸,讓你變成了沒爸爸的孩子。”
“你騙人,嗚嗚嗚……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小譽哭着喊。
“別哭了!我沒騙你,你媽媽殺了你爸爸,你媽媽是殺人兇手。”
“你別說了!”葉凡衝過去,捂住了小譽的耳朵,“小譽還是個孩子,你別對他說這些,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
“他無辜?邵俊哥就不無辜了嗎?他那麼愛司清雅,為了跟她結婚,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的夢想,可是司清雅呢?那個賤女人,處處阻撓我們,最後還害死了邵俊哥,她才是最該死的。”李鐘的眼睛徹底紅了,像發了瘋一樣。
原來這個人是邵俊的死黨,怪不得那麼恨清雅。
葉凡雖然害怕,但多少清楚了他的底細,勸道:“我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只聽清雅說過邵俊販毒,她只是想阻止他犯錯而已,她不是故意的……”
“邵俊哥販毒怎麼了?還不是被逼得?他那麼有才華,卻沒人欣賞他。那些庸俗的人,除了錢,他們還知道什麼?那次,我們終於有了一個上電視的機會,可是對方竟然獅子大開口跟我們要二十萬介紹費,我們一個小樂隊哪來那麼多錢?司清雅又剛生了孩子,哪裏都需要用錢,邵俊哥也是迫於無奈才去做犯法的事情。”
迫於無奈?說得好聽,這世上有那麼多困難的人,真正犯法的有幾個?說到底不過是自私罷了。
可是葉凡不能這樣說,為了安撫李鐘的情緒,她急忙附和道:“沒想到邵俊有那麼多苦衷,你們受苦受罪了。”
“邵俊哥死後,那個女人去自首,把我們販毒的事情捅了出去,我被判了十二年。在牢裏,我一直爭取減刑,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來,殺了那個女人,為邵俊哥報仇。我還要替邵俊哥完成他的夢想,把他留下來的歌曲發表,讓全世界都看到他的才華。”李鐘的情緒似乎穩定了點,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葉凡趁機說道:“可是如果你殺了人,警察遲早會抓到你的,你還怎麼替邵俊哥完成夢想?”
李鍾一怔,有片刻的猶豫,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惡狠狠的表情,“這不需要你來操心!我是不會放你們走的,給我乖乖待着,不然休怪我對你們不客氣!”他說完,懊惱地走了。
李鍾離開后,又給焦急中的段亦風打了個電話。
“我要跟司清雅說話。”李鍾惡狠狠地說。
段亦風冷靜道:“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就可以了,你要的錢我會準備好。”
“讓司清雅跟我說話,否則我讓你永遠見不到你老婆。”李鍾威脅道。
段亦風握緊了拳頭,將手機遞給了身旁的司清雅。
司清雅以最快的速度接過手機,聲音都在顫抖,“喂,小譽怎麼樣?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千萬不要傷害他們,他們都是無辜的。”
“他們是無辜的,那你呢?”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冷笑,問道,“你無辜嗎?”
“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如果想要那兩個人好好的,明天下午前準備好一千萬現金,我要你送過來。”
“送去哪裏,在什麼地方?”
沒等司清雅問完,電話又掛了。
聽着手機里傳來的忙音,司清雅早已淚流滿面,忍住號啕大哭的衝動,朝旁邊的刑警道:“警察先生,請你一定要救救他們。只要能救他們,我做什麼都願意。”
“你先冷靜一下。”辦案的黃警官分析道,“我覺得這不是一起單純的綁架案,這個人作案計劃周密,作案對象有針對性,而且從剛才的電話中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出,他對你十分不滿,極有可能是仇人作案。你仔細想想,你跟誰結過仇?”
“仇人?”司清雅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來,“你說得對,我有仇人,是他、一定是他。”
“難道是?”段亦風也好像想起了什麼。
他見過上回偷拍他和葉凡的那個李鍾,胖了、老了、髮型也變了,跟十幾年前那個瘦瘦小小、留着長發、成天跟在邵俊身後的小子已經判若兩人了,但那兩條標誌性的粗眉是不會變的。
“是羅小鍾,一定是他。”司清雅說。
段亦風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是以前一直跟着邵俊的羅小鍾。”
黃警官得到線索,激動地站了起來,“照你們的說法,這個羅小鐘的嫌疑非常大,我現在就派人去調查這個人,請等我的好消息。”
司清雅和段亦風的猜測沒有錯,這個自稱李鐘的假記者,就是當年一直跟着邵俊的羅小鍾。
當年,羅小鍾是邵俊的學弟,由於家庭條件不好,身材矮小又不善言辭,性格一直十分內向。邵俊卻看出了他異於常人的爆發力,讓他在樂隊裏做了鼓手。為此,羅小鍾十分崇拜也很感激邵俊,甚至對邵俊言聽計從。
邵俊被學校開除后,不起眼的羅小鍾發瘋似的砸了校長辦公室,也被開除了學籍,跟邵俊一起去外面組樂隊,繼續擔任鼓手。
那些年,邵俊輝煌過也落魄過,身邊的朋友來了又走,唯獨羅小鍾一直跟隨在他左右,甚至跟他一起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最後被警方人贓俱獲,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上個月才剛剛釋放。
在司清雅和段亦風的記憶里,羅小鍾一直是最不起眼的那個,身材矮小、相貌平凡。後期為了樂隊形象,他開始走朋克風,成天化着煙熏妝,日夜顛倒,煙酒不忌,早已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後來,司清雅入獄,他也入了獄,在監獄裏洗掉了煙熏妝,戒煙戒酒,作息正常,每天勞動,這才漸漸胖了起來,像個人樣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段亦風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才完全沒有認出他來。
羅小鍾就是利用自己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樣貌,跟蹤了司清雅和她身邊的人足足一個月,精心策劃了這起綁架案,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偶像邵俊報仇,殺了司清雅,拿到錢后把邵俊的遺作發表出去,讓所有人都聽到。
在和葉凡對話之前,羅小鍾一直想得很美,而葉凡的話讓他清醒了過來,自己殺了司清雅就是殺人犯,遲早會被警察追捕,根本不可能替邵俊完成心愿。又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捨棄後面的計劃,一心只要司清雅的命。
此時此刻,生命對羅小鍾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在他身體裏醞釀了多年的仇恨之火正熊熊燃燒着,他要殺了司清雅,他要為邵俊報仇。
羅小鐘下定了決心,再去給葉凡和段譽送食物的時候,眼神變得格外兇狠,充滿了殺氣。
葉凡本以為羅小鍾已經被勸服了,哪想到他忽然變了臉,非但拒絕跟她對話,甚至還拿出刀子來恐嚇小譽。
看着明晃晃的刀子在眼前晃動,葉凡不顧一切地護住了小譽,“有話好好說,小譽還是孩子,你越嚇他,他只會越哭,你把刀收起來,我保證他馬上就不哭了。我求你了,別傷害孩子。”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邵俊哥的兒子的,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段亦風那個偽君子,當年跟邵俊哥搶女人搶不過,逃去了國外,沒想到回來之後還對司清雅那個賤人念念不忘。他以為自己很偉大、很無私嗎?我倒是想讓他也嘗一嘗失去親人的滋味。”他說完,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不要傷害小凡媽媽。”剛才還哭泣的小譽,此刻不知哪來的勇氣,朝羅小鍾大喊,“小凡媽媽肚子裏有我的弟弟、妹妹,我不許你傷害她。你要殺……就……就先殺了我吧!”他在害怕,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葉凡的眼淚洶湧而出,泣不成聲,“小譽,別說話,沒事的。只要你好好的,媽媽就放心了,媽媽不需要你保護……”
“媽媽,你永遠是我的媽媽。”
母子倆抱頭痛哭,這讓羅小鍾心軟了一下。
他也有媽媽,那是一個才四十齣頭就已經滿頭白髮的女人,身有殘疾,他爸爸拋妻棄子離他們而去,為了生計,他媽媽不得不去掃馬路,用微薄的收入把他養大。
當年,他卻不理解母親的苦衷,在學校被人瞧不起,回家就怪母親不爭氣。他從不讓母親去學校,怕被同學知道自己有個殘疾還掃大街的媽媽,抬不起頭來。
後來,他被學校開除,跟着邵俊混樂隊,母親去酒吧找他,因為簡陋的衣着和殘疾的身體被酒吧的人攔在了外面。羅小鍾怕母親給自己丟臉,當著母親的面說不認識她,讓她滾。那一刻,母親臉上的淚水,羅小鍾現在每每想起,都恨不得掐死自己。
羅小鍾入獄后欠了一屁股債,母親賣掉了唯一的房子,租住在地下室里,一天打好幾份零工,用了好幾年時間才還清。他還記得每個月母親來看自己,都比上一個月更蒼老了一分,可是她從不在自己面前抱怨,只叫他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三年前的夏天,母親因為過度勞累,暈倒在了地下室的出租屋內,直到臭味瀰漫才被人發現。監獄長來報喪的時候,羅小鍾還在苦等母親來看他,最後等到的卻是監獄長手中的一張黑白照片。
思想狹隘的羅小鍾一直將這一切歸罪到司清雅身上,認為如果不是她報警,自己就不會入獄,母親就不會慘死。他要找司清雅報仇,不僅僅是為了邵俊,也為了他自己。
然而,他終究良心未泯,在目睹了葉凡和小譽母子情深的畫面時,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收起刀,默默地離開了這間屋子,在關上門的剎那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媽,兒子報了仇,很快就來陪你,你等着。
羅小鍾第三次給司清雅和段亦風打電話的時候,警方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並且出動全部警力,開始搜索他的藏身之處。
“明天早上六點,北山公園西門,帶上錢,你一個人來。”在簡單地告知時間、地點后,羅小鍾再次掛了電話。
全程監聽電話的黃警官皺起了眉頭。
北山公園西門是S市有名的早市,從早上四點開始就有小販擺攤賣菜,六點正是早市人最多的時候。羅小鍾選在這樣一個時間、地點交贖金,給抓捕行動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到時候萬一交起手來,很有可能誤傷群眾。
但是時間緊迫,人質被綁架已經超過七十二小時了,時間拖得越久,人質遇害的可能性越大,只能拼此一博了。
當天晚上,段亦風準備好了一千萬現金。
雖然警方建議由女警喬裝去交贖金,但司清雅仍然堅持自己去。
“羅小鍾要報復的對象是我,他跟我很熟,一眼就能認出我來。只有按照他的要求,小譽他們才不會受到傷害。請讓我去吧!”
黃警官點了點頭,“請你放心,整個早市的攤販都已經換成我們警方的人了,我們會時刻保護你的安全。”
“謝謝!我的生死不重要,只要你們能救出小譽和葉凡。”
黃警官沒再說話,默默地朝這個偉大的母親行了一個軍禮。
徹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五點,司清雅就帶着一千萬現金,等在了北山公園西門的早市上。
雖然小商小販幾乎都換成了警方的人,依然有許多不知情的群眾來逛早市。作為現場的指揮者,黃警官的額上沁出了汗珠。
早上六點,嫌疑人沒有出現。
六點十分,嫌疑人依然沒有出現。
六點二十、六點半……早市的人流量達到了一天的最高峰,儘管司清雅站在路邊,仍有許多人從她身邊走過。
“讓一讓,你這女人背着這麼大個包堵着路幹啥呀?”
“走開,我要買菜呢!”
“你這包蹭到我了,當心點!”
一個個拎着菜籃子的家庭主婦從司清雅身邊走過,通過監控,黃警官警覺地盯着每一個人。
就在這時,一輛滿載着蔬菜的三輪車被人推了過來,後面跟着一群大媽。
司清雅的手緊緊地拽着包,手心全是汗。忽然,她覺得腰上一熱,伸手摸了一把。
她抬起手來看的時候,旁邊有人驚叫:“血、血……”
黃警官的臉一下全白了,指着監控器里一個中年婦女打扮的人說:“那個穿黑色衣服、戴灰色帽子、長頭髮的女人,抓住她。”
周圍埋伏的警察一擁而上,朝那個女人撲過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女人一把抓住了受傷的司清雅,將手中染血的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讓開,都給我讓開!”女人開口,很明顯是男人的嗓音。
司清雅掙扎間,將他的假髮弄掉了,露出了羅小鐘的臉來。
“你冷靜一點。我們已經埋伏好了狙擊手,你的刀不會比我們的子彈快,放過人質也就是放過你自己。”黃警官出現了,警告的同時也是在勸說羅小鍾。
羅小鍾臉上未有任何恐懼的神色,“我來了這兒就沒打算活着回去,要死我也要拉着這個賤女人一起陪葬。”
“你別衝動!我們不是要殺你,我們是想救你!”
“救我?我早就沒得救了。司清雅,你聽着,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殺你。你害死了邵俊哥,還害我入獄,更害得我媽也死了”
“邵俊是我殺的,我也坐了牢,付出了代價,但是我不認識你媽,你媽的死跟我無關。”司清雅腰上中了刀,臉色蒼白。
“我媽的死怎麼會跟你無關?要不是你害我入獄,我就能陪着我媽,她就不會死了、爛了才被人發現。”
“羅小鍾,你冷靜一點,你販毒遲早會被抓的,跟司清雅沒關係。你把刀放下,你媽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你再走上犯罪的道路。”
“我媽到死都在等我出來陪她,現在我殺了這個賤女人去陪她,她老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羅小鍾哈哈大笑起來。
“你媽怎麼會希望你去陪他?全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兒女好好的,你出來后重新做人,她在天之靈才能瞑目啊!”
“我已經不能重新做人了,我綁架了那個女人和孩子,我還要殺了這個女人,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不,你可以的。放下刀,我們可以向法官求情,從輕發落。”
“你們以為我沒學過法律嗎?在監獄裏我背過《刑法》,我現在這樣已經不可能從輕發落了。我要帶着這個女人一起死,去見邵俊哥、去見我媽……”他說著,握緊了刀。
司清雅已經撐不住了,失血過多的她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砰的一聲,埋伏在高處的狙擊手扣動了扳機,打在了羅小鐘的胸口。人質和劫匪一起應聲倒地,周圍埋伏的刑警全都撲了上去,抓人的抓人,救人的救人。
一直守在旁邊的段亦風也沖了過去,推開人群,抓住了羅小鐘的雙肩,“告訴我,他們在哪裏?告訴我!”
“你這個偽君子……”羅小鍾冷冷地看着他,嘴裏吐出了鮮血。
“告訴我!快告訴我!”段亦風已經瘋了,緊緊拽着羅小鐘的衣領。
黃警官在旁邊拚命攔着他。
“我……我……”傷勢過重,羅小鍾已經呼吸困難了。
“人質是無辜的。司清雅死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告訴我們人質的下落。”黃警官騙羅小鍾。
“她……她真的死了?”
“是的,她已經死了,你報仇了。”
“哈哈哈……”羅小鍾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笑出來,“邵俊哥、媽,我……我幫你們……報仇……”
“快告訴我們人質的下落。”
“他們在市……市北……廢化工……”沒有說完最後一個字,羅小鍾死了。
他的嘴角帶着笑容,睜着空洞的眼睛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好像邵俊和他的母親在與他對視。
“快,市北廢化工廠。”黃警官話音還沒落,他身邊一道人影已經沖了出去。
段亦風用他這一生能開的最快速度疾馳着,他已經顧不上什麼交通規則了。
市北有很多化工廠,由於城市改造,大多已經荒廢了,正在等待拆遷。可是,他不在乎到底有多少廢棄的化工廠,有一家他就找一家,有十家他就找十家,哪怕不眠不休,他也要把葉凡和段譽找出來。
“媽媽,我好冷啊!”陰暗的屋子裏,小譽哆哆嗦嗦地縮在葉凡懷裏,小臉蒼白。
“媽媽抱着你,小譽不冷,爸爸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葉凡緊緊抱住小譽,其實她自己也早已冷得發抖。
這間不見天日的屋子裏潮濕而陰冷,到處瀰漫著霉爛的氣味,要不是有小譽在、要不是堅信段亦風一定會來救他們,她早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亦風,你在哪裏?我好想你!
淚水落下來,她馬上擦乾,再一次抱緊了小譽,“小譽乖,我們一起等爸爸。爸爸一定正在拚命找我們,他一定會找到我們的……”
“小凡——小譽——”遠遠地傳來段亦風的呼喚聲。
“媽媽,我好像聽到爸爸在叫我們。”小孩子耳朵尖,眼睛一下就亮了。
葉凡仔細地聽了下,是段亦風的聲音,不是幻覺、不是做夢,的確是他的聲音。
“亦風——亦風——我們在這裏。”
“爸爸、爸爸!”小譽也跟着喊起來。
“小凡!小譽!”段亦風聽到他們的聲音,趕緊朝那間屋子衝去。
這是他今天找的第六間廢工廠,從早上一直找到天黑,滴水未進,支撐他到現在的只剩下一定要找到他們的堅定信念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找到了、他終於找到了。
門被砸開了,陰暗的房間裏,一大一小兩個人擁抱在一起,幾天的折磨讓他們瘦了、憔悴了,特別是葉凡,嘴唇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段亦風的心在滴血,他撲過去,將這兩個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摟進懷裏,“別怕!我來了,我來救你們了!”
“爸爸,我好想你啊!”小譽在段亦風懷裏號啕大哭,好像要把這些天受的所有委屈加倍哭出來。
“亦風……你終於來了……”葉凡顫抖的手摸着段亦風的臉,他瘦得下巴都尖了,眼眶凹陷下去,滿臉胡猹。
“是我,小凡。對不起,我來晚了。”看着自己的妻子如此憔悴的模樣,段亦風第一次落下了男兒淚。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生怕一放手,她又會離自己而去。
“不,你沒來晚。我知道你會來的,我相信你……”葉凡艱難地露出一個微笑,卻因為這個笑容耗盡了身上最後一絲力氣,倒在段亦風懷裏暈了過去。
“小凡!小凡!”
寒風嘶吼着,伴隨着段亦風的呼喊聲,為這個寒冷的夜,蒙上了一層悲涼的色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