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下蜀山
我離開蜀山的那天,山間的夕陽餘輝象許多被打碎的琥珀色液體斜斜的潑灑在那些千奇百怪的陡峭山峰上,逆光望去,樹捎間掛滿了一串串蛋黃般的落日余暈,如刀削斧砍般突兀的石峰在雲藹的繚繞中顯得出奇的含蓄靜美,像千百柄長劍刺破了一個巨大的軀體,鮮血順着峰尖隨意的淌滴下來,染紅了無數綠意斑駁的尖峰石叢.
與我朝夕相伴的白鶴群越過了斷劍峰向後山的方向飛去,猿揉的悲鳴聲已基本被夕陽帶來的蒼暮所淹沒。
千山無言,只有群山萬壑的松濤聲在我身外稀薄的雲藹里此起彼伏,像一群群划水而去的鳥群,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這奇異的景色着實讓我發了一陣呆。
臨走前,師伯親自送我到馭劍崖,並用以經有點顫巍巍的蒼老的聲音再次鄭重其事叮嚀了我一次:“八月十五,絕對不能超過八月十五,請不到師祖他老人家,就請他把‘九虯神劍’寄回蜀山。”
我看着他蒼老得已經像松樹皮的臉和不停發抖的手,心裏開始有點懷疑,這就是兩百年前隻身深入魔域斬殺狼魂山七十二洞魔眾的當世大劍仙嗎?據說當時他的劍沒有用任何咒語和意念,就取下了七十二洞魔洞主的首級,就連被公認為道魔兩界最難纏的七十二魔洞首領“百變千魔”,他的變身魔功只來得及變了三次身,就被我師伯一劍刺穿了兩翼的琵琶骨。傳說總有誇張的地方,我心裏嘀咕,不知道師伯現在還能不能拔劍?至少在我的蜀山歲月里從未見他出過一次劍,那怕是在每年一度的蜀山祭劍大典上,也從未見過他身上的佩劍。
但我不敢把心裏的念頭過久的在心裏停留,因為我曾聽很多師兄弟說過,我的這位師伯的“洞心術”已幾乎可以在方圓十里之內讀出每一個人在三個彈指之間的浮思斷緒,我可不想讓我的這些古怪念頭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我只能恭敬地回答道:“請掌門師伯放心,弟子一定會在八月十五之前趕回蜀山。”
師伯微微的仰天嘆息道:“哎,本來到師祖門下拜謁,我是一定要親自前去的,只是蜀山近日事務煩雜,況且師伯年事已高,身子走不動了,只好讓你門這些年輕人去走走,增加一點見識。遠兒,你是初次下山,萬事要小心點。”
我一邊移步走下馭劍崖,一邊回答道:“掌門師請回吧,弟子一定會小心的,保證完成使命。”
師伯蒼白的鬚髮在風中飛舞,向我揮了揮手作別,緩緩的轉回傴僂的身軀,在兩名劍童的攙扶下往來路走去。
這天,我第一次離開蜀山。
我姓方,叫方惟遠,是蜀山派的第十三代第子。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黃山的“水雲洞”,那是我們蜀山派現存輩分最高的師祖“三清真人”的修真閉關之地,我必須要趕在今年的“劍仙大會”前請到他老人家出山或請他把蜀山派的鎮山之寶“九虯神劍”寄回蜀山。
我身上帶着掌門師伯的親筆信,到了蜀山,只要把信一呈就完事。如果三清師祖不答應出關(估計他是不會出關的,因為三清祖師早在一百年前就已不在魔道兩界中出現,蜀山派的大小事務他老人家早已失去興趣,師叔伯們對三清師祖出山這件事也並不抱希望。),那只有請他從“異空通道”寄回蜀山的鎮山之寶“九虯神劍”了。按照我們蜀山派的規矩,蜀山的鎮山之寶關係到蜀山派的興衰存亡,只能由輩分最高的長者掌管,如果不是到了蜀山派遇上什麼難以對付的敵人,是不能輕易請出“九虯神劍”的。
今年的“劍仙大會”又到了改選“劍仙聯盟”盟主的關鍵時刻,各派之間的爭奪將會異常激烈,我們蜀山派的優勢這幾十年來早已蕩然無存,崑崙、華山、武當、泰山,以及江西的龍虎山,這幾十年來人才輩出,問鼎盟主之勢咄咄逼人。
作為蜀山的第十二代掌門,師叔伯們自然不會甘心把蟬聯了五屆之久的盟主之位拱手讓給別人。為了增加蜀山派的必勝優勢,這一個多月以來,蜀山“劍”“道”兩部四宗加上“道學”“經學”兩院的數十位師叔伯,連日在“三清閣”苦思對策,三天前一致通過了決議要請回本門的鎮山之寶——“九虯神劍”。這樣,蜀山派在本屆的“劍仙大會”上獲勝的機會才會大增,才能保住蜀山派在天下道界的領袖地位。
“劍仙大會”對於整個“劍仙聯盟”中的各大劍派來說,它的重要性早已超出了“聯盟衛道、志在抗魔”含蓋的所有意義,因為三百年前的那場道魔大戰之後所確立起的道魔格局,早已讓名存實亡的“抗魔”口號失去了它的實際價值,“天都之約”的簽定讓魔道兩界之間的和平維持了三百多年,魔不侵道,道不犯魔的,五年一度的“劍仙大會”所剩下的就只有盟主之爭了。因此,每一屆的“劍仙大會”就成了整個聯盟中各大劍派互相角力、展現本派道行實力的比劍場所,誰贏得了盟主之位,誰才能在天下道界面前揚眉吐氣。
至於“九虯神劍”,我只知道它是我們蜀山派的鎮山之寶,其他的我一無所知。而“寄回”云云,說白了,就是三清祖師以高深的道行進入“異度空間”的通道,把“九虯神劍”從黃山傳送回蜀山。目前,我們蜀山派只有三位道行最高的師伯能進入“異度空間”。
而對於我來說,“九虯神劍”是何等模樣,進入“異度空間”要修行幾年,我並沒有太興趣知道,甚至誰會贏得盟主之位,對我來說也無關緊要。我所要完成的只是在蜀山和黃山之間進行一趟旅行,並把一封信交給一位我從未某面過的一位師祖而已。
這樣的任務對我來說並不算重,沖其量只是到黃山去送送信,蜀山派的任何一名弟子都可以辦到。我不明白的只是為什麼師父一反常態推薦我來擔當這樣的角色?嚴格來說我還不能下山,因為我的面壁刑期還差一個月。可能是因為我就快滿二十了吧,快成人了,師父想為我爭取一個鍛煉的機會。因為每一個蜀山弟子在行加冠禮之前,是都必須下山獨立完成一項師門交給的任務的。
從蜀山到黃山,按蜀山第子的修為標準來說,往返只需七天。我身上配備有會指路的“仙人掌”,並不擔心會迷路,但師父給我安排的時間卻有整整一個月,如果他真的是想讓我出去鍛煉鍛煉,那他的意圖已不言自喻,那就是藉機讓我多增加一些江湖閱歷。——因為我畢竟已有十二年沒有下山了。
在我腳下,蜀山像一隻巨大的神秘怪獸一頭沒進了雲霧氤溫的遠方,它連綿不絕的延伸着它的巨大脊樑,只有在雲霧繚繞的間隙才會微微露出它的崢嶸來。
我站在一柱高聳入雲的峰尖上閉目冥思,蜀山,它到底有多大?
我微微張開眼睛,仰天長嘯了一聲。嘯聲沿着遼闊的天向前傳播,但在盪回時被蜀山深處的濃霧一口吞進了雲腹。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如果是在十年前,我肯定會被眼前的獰猙山勢嚇得心驚膽戰。但現在我已經是蜀山派的第十三代第子,是名震天下的“蜀山四仙”中的“棲鶴真人”的關門弟子,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駕起劍光,以“馭劍飛行”之術在一個時辰內穿越蜀山山脈的千山萬壑。
但我不願“馭劍飛行”,還不到“馭劍飛行”的時候。從蜀山到黃山的路上,我的行程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我可以有充裕的時間在沿途遊山玩水。至於“劍仙大會”對我這樣的小輩來說,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雖然幾乎每個人都在鄭重其事),蜀山派有數千個像我的第子,“劍仙大會”上比劍的只是我們的師叔伯們,我們這些小輩還不夠資格上場,只有靠邊看的份。況且,現在我的任務只是送送信。當然,事實上我是可以拒絕這個任務的,只要我提出我面壁期未滿,即使掌門師伯也只有搖頭嘆息的份兒。但一想到我可以不用每天在後山的“斷劍峰”上聽師傅的呵斥苦練和對着寂寞的後山,那出去走幾天,到也不是一件多壞的事情。
我步行下了馭劍崖,然後在最崎嶇陡峭的“鬼見愁”到“捨身崖”的路上,我拔出我最喜歡的“裁雲劍”,把崖邊的一塊巨岩削成無數的碎石,然後用“懸”字法訣把碎石懸挂在半空中,組成一條長長的浮石橋,我踩着碎石一級一級地從山崖上像踏雲似的走下山去。我想,如果師傅看見我現在這副德性,肯定會破口大罵我惰性難改、難成大器之類的話,我甚至可以想像出他雙手背負,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
其實我也並不指望自己能成多大的“器”,上蜀山學劍完全是因為我更討厭書塾里的無聊的生活,加上師傅遇見我的時候,我正被一群大我七歲的無賴追趕,那時我覺得學劍還有新鮮感,就無所牽挂地跟師傅上了蜀山。三個月後,當我覺得在蜀山學劍和在書塾里讀書並無多大區別時已悔之晚矣。我至今還在後悔那天我不應急着拜師入門,如果我堅持過完那三個月的“入門期”,說不准我早已下了蜀山,過着和現在完全不同的生活了,不像現在,每天除了練劍吐吶就是背枯燥無味的咒語和練氣口訣。
但現在想起來,也不能完全怪我意志不夠堅定(師傅老說我心猿意馬),剛上蜀山的那三個月,蜀山上的一切確實足以讓世上每個人羨慕不已。不要說修習“移形術”的師兄入牆過山的本領讓人口瞠目呆,即使是初入門的蜀山弟子在高入雲端的絕嶺峭壁上飛星逐月般的追逐斗劍,也會讓人產生對“劍仙”的無限嚮往之情。我只是沒有意識到這些非凡本領的獲得背後的無限辛苦和無聊而已。如果我知道要用劍氣將五丈之外的一隻蚱蜢翅膀削落,幾乎要坐在一間石洞上打坐整整三年時間,而且不能和任何人說話的話,那當初我寧願被那些無賴打得半死不也不會跟師傅上蜀山修道了。
踏完長長的“石梯”,夕陽早已隱藏到西山的背後了,夜幕開始降臨,一輪玉盤似的明月姍姍的步出夜空,月光斜斜的照着蔥鬱的樹林。夜間活動的蟲蟄和小動物隱藏在樹林的無名角落裏,發出啾啾的聲響,把山林的空寂襯托得更加幽靜。
我趁着月色在崎嶇的山路上疾行,第一次下山讓我的心情增加了一絲亢奮的快感,十二年了,這是我第一次走下蜀山,關於塵世的最後一次記憶已停留在了十二年之外,集市的人流和車馬的喧鬧早已變得非常遙遠。
在蜀山的方圓幾百里,幾乎沒有一戶人家。
十年前,當我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的時候,每天的黃昏,在我練完劍之後的休憩的時間裏,我常常會獨自一人偷偷跑到幾十裡外的後山之外的一個石洞裏,和一個半仙半妖的小白兔玩,她修的是“野狐禪”加一些不知道從那裏偷來的雜七雜八的散仙吐吶心法,身體已經可以化為人形(除了尾巴還不能隱藏之外)。她會驅禽控獸術,她的山洞裏養了許多可愛的小動物。
那是我童年記憶里最快樂的一個地方,在無數個短暫的黃昏里,她教我“驅禽控獸術”,我則把師傅傳給的我練氣口訣作為交換。她的“驅禽控獸術”極為精湛,可以用十幾種不同的“禽語”和“獸語”和山上的飛禽走獸交談,這讓我羨慕不已,但我只學會許多“驅禽控獸”的口令,“禽語”和“售語”幾乎沒有辦法學會,我想那主要是因為我是人而不是獸的原因,那是先天的缺陷,誰也沒辦法改變。我們一起度過了許多快樂有趣的時光,我們喜歡用“控獸令”召來山上最兇猛的老虎黑豹,騎着它們滿山跑,有時甚至會把一群群白鶴黃鸝排成“鵲橋”,模仿牛郎織女在天空中相會。
我還幫小白兔取了一個叫小萱的名字。
當然,這件事後來成了師傅罰我從此不能踏出蜀山半步的重要依據,泄露師門的秘訣給師叔伯們看來是邪魔外道的獸妖,是要被逐出師門的。所幸當時我懂的口訣也只是幾句最淺顯的吐吶心法,才躲過逐出師門的危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最後以面壁十二年作為我的最高懲罰,事情才最後了結。
但在一個月圓之夜,當我趁師傅外出雲遊再偷偷跑回石洞時,小萱和她飼養的小動物已經人去樓空。從那時起,不用師傅罰我,我再也沒有踏出過蜀山半步。
多年以後,當我還能偶然想起小萱的模樣時,我總會用她教給我的“驅禽控獸術”召來一群群百鶴和蝴蝶,在空寂的後山上一次次的排列成小萱的臉形,然後又一次次的把它們放歸山林和草叢之中。
月亮爬上樹梢時,我展開“御氣飛行術”趁着月色縱身急行,我取出隨身帶着的“仙人指”辯明方向,然後朝着東北方向開始穿山過河,我盡量沿着偏僻的樹林草澤走,不用時時顧忌着震世駭俗。
當我回頭看來時的路時,發現身後的蜀山早已漸行漸遠,我不禁微覺驚訝,我就這樣離開蜀山了?這樣想着時,腳步不禁停了下來,驀地,身面傳來一聲狼嚎,我連忙正視前方,一群足足有二十匹的狼群正向我虎視眈眈,幾十隻眼睛像星星似的閃着藍幽幽的精光,望着它們貪婪的眼光,我的童心頓起,時間還早呢,先逗逗它們再說。我故意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慌不擇路的向右撒腿就跑,狼群馬上狂吠着追了上來。
我想逗逗狼的耐性,一路上踩着草尖時快時慢的逗引着狼群,這樣走走停停的馳行了一個多時辰,不知不覺就進入了一個林木從生的幽暗山谷,我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狼群,卻忽然發現它們停在身後的十丈處,止住了狂追之勢,十幾隻長吻舌頭垂吐,狼群圍在原地團團打轉狂吠。我心裏詫異,狼是極為兇殘而有耐性的野售,怎麼追了一個時辰就停止不前了?這不符合常理啊,我站定了身子向後,一頭體形高大的狼王站在狼群的前面低吠了數聲,我從狼王的低吠中依稀辯出它是在向狼群發回撤的命令,果然,低吠過後狼群開始向後集靠,它們怕什麼?我索性向後走近了數丈,但它們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只是張開長吻不停地喘着氣。
“好小子,看來你們是非要我把自己送到你們的嘴巴上不可了?”我自言自語地道。我正想再跨上兩步,卻忽然發現群狼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之情,然後突然轉身狂奔而去。像是發現了什麼讓它們恐怖不已的東西。
“看來我不給點顏色你們看看,你們是不會就範的了。”我有點吃驚的着狼群說,我正想催動控售術,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道: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黑月岩’連惡鬼也不敢進來,幾隻畜生算什麼?”
我猛地轉身回頭,一位銀裝蒙面少女已俏生生的站在五丈開外的一株古松枝上,長長的衣決和腰帶隨着樹枝迎風擺動,整個身子彷彿沒有一絲重量,風姿綽約中帶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顯然她已經站在那兒多時了。
“你是誰?”我脫口問道。
“哼,進了‘黑月岩’連命都快沒了,還有心思問我是誰?”銀衣少女冷冷的說道,“抬頭看看吧。”
我順着她的眼光看去,果然前面十丈開外的一塊是碑上,用篆體刻着三個遒勁古樸的大字:黑月岩。石碑左邊一個兩丈見方的洞口像一頭黑色的怪獸張開森森的大口,等待着它的獵物,洞口長滿了荒蕪的雜草,一股冷颼颼的邪氣透過輕紗似的薄霧向前逼來
我暗吃了一驚,怪不得連狼也不敢靠近這裏,這地方委實有點邪門,但我口裏可不願服輸:“不就是黑月岩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哪裏沒去過?姑娘這兒就不許人來嗎?”
銀裝少女冷笑道:“這可不是我的地方,識相的就快滾,等會兒黑月老怪一出來,你想跑也跑不了。”
嘿,說話還真橫,誰怕什麼黑月老怪了?
我故意裝作一屑不顧地說道:“黑月老怪?誰是黑月老怪?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銀衣蒙面少女輕蔑地道:“我還以為你是道界中人呢,連黑月老怪也不知道,懶得跟你羅嗦,你還是快走吧,這裏不是你們家後院,等會兒可別嚇得哭爹叫娘的。”
我心裏馬上來氣,但氣到嘴邊又忍住不發:“聽姑娘這麼一說,姑娘倒好像是道界中人了?你說的黑月老怪那麼嚇人,我還真想見識見識,看看姑娘所說的黑月老怪到底是何方神聖?”
話剛說完,一絲若有若無的陰惻惻的聲音從地下鑽了上來:“‘黑月老怪’就是‘黑月仙翁’,是誰那麼大膽,敢在老夫的地盤直呼老夫的外號?”
聲音像飄忽不定的冷風,自下而上的旋轉着,說“仙翁”時,聲音還在東邊,但說到“膽子”時,發聲的方向已轉到數丈之外的西邊,最後的“老夫”出口時,語音已轉到我頭上的樹梢之間。
這是魔界的“天魔縈音”,我心裏暗吃了一驚,想不到在這荒偏野外會遇到魔界高手,我握着劍柄連忙向後躍開五丈,但環顧四周,除了銀裝少女並無他人,我只能抱拳朗聲說到:“在下不知閣下是魔界高人,多有得罪,在下並無打擾之意,只是一時誤闖貴地,請多恕罪。”
陰惻惻的聲音再次飄起:“哼,算你還有點眼光,能聽出我的‘天魔縈音’,你回頭看看身後的碑文吧。”
我連忙回頭,原來左邊的雜草叢中還豎著一塊石碑,上面刻着四個血紅的字:檀入者死。
我看了看石碑,又看了看了銀裝少女,她卻輕蔑的哼了一聲沒有理睬我,只是對着洞口冷冷的說道:“黑月老怪,別裝神弄鬼了,出來吧。”
陰惻惻的聲音回答道:“你是誰?敢到老夫的地方叫板?”
銀衣少女在衣袖裏抽出一塊黑黝黝的方形令牌,冷笑道:“見了羅剎宮的召命令牌,還不出來聽令?”
話音剛落,一位黑袍虯須的老者像被一陣風吹起的一張樹葉,從洞口飄飄忽忽的落到洞外,只見他臉色金黃,虯須如刺,像一位大病初癒的莽漢。
“真是羅剎宮的召命令牌?”他的聲音還是飄忽不定。
銀衣少女左手高舉令牌怒道:“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是真的還是假的?”着時我藉著月光仔細看了她手中的令牌,一塊方形的玉牌上刻着一個羅剎頭像,只是不知道她所說的“羅剎宮”是何方神聖。我搜遍了我記得的魔道兩界的掌故,也沒有得出個所以燃來。
羅剎宮?沒聽說過,或者以前在“道學院”讀書時聽師叔伯們說過,但我一點印象上都沒有了。
“令牌不假,是老夫失言了,不知沈宮主進來可好?”黑袍老者陰惻惻的語音多了幾分尊敬,只是語音還是飄忽得叫人捉摸不定。
銀衣少女冷冷的道:“上個月你潛進羅剎宮偷了一瓶‘紫玉仙露’,還出手打傷了一名羅剎宮第子,你還有心思向宮主請安?”
黑袍老者表情奇怪的道:“有這等事情?老夫這半年從未離開過黑月岩半步,羅剎宮怎麼斷定是老夫所為?”
銀衣少女的聲音還是冷得寒徹骨髓:“宮裏的‘攝影寶鑒’測出了你行竊的整個過程,你還想抵賴?”
黑炮老者動容道:“‘攝影寶鑒’出現了老夫的蹤影?”
銀衣少女道:“本使還會騙你不成?”
黑炮老者語氣開始陰沉不定下來:“那沈宮主想怎麼處置老夫?”
銀衣少女道:“帶上你偷的‘紫玉仙露’,跟我回羅剎宮領罪。”
黑袍老者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慘笑:“羅剎宮的‘七仙****’連神鬼都談虎色變,老夫跟你回去還有活命離開羅剎宮嗎?”
銀衣少女的聲音陡然變的森嚴起來:“你敢抗命?”
黑袍老者臉色慘然的道:“不是老夫想抗命,是你們根本不給我抗命的機會,到了羅剎宮老夫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還抗什麼命?”
銀衣少女森然到道:“那你是想嘗比‘七仙****’難度更高的酷刑了?”
黑袍老者陰慘地笑道:“老夫每十年向羅剎宮進貢無數珍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夫還不想不明不百的死在‘羅剎宮’,仙使的命令恕老夫難以聽從。“
銀裝少女冷笑道:“那你是自己找死,就怨不得別人了。”
黑袍老者沒有回答,只是仰天桀桀大笑了一通,聲音像陰風卷地,整個樹林都彷彿有點不勝其寒的顫抖起來。
什麼“紫玉仙露”?什麼“七仙****”?我搜遍腦海里讀過的蜀山“道學院”的典籍,也得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我在一旁大概聽出了一個梗概,心想他偷也好搶也好,和我可沒半點關係,於是抱了抱了拳道:“兩位的私事自行處理吧,恕在下不奉陪了,告辭!”
我的腳步剛跨出兩步,我的面前忽然豎起一股陰冷的白霧,白霧裏隱隱有鱗鱗的黑色碎片流動,我暗吃了一驚,這是魔界黑魔族的魔功標誌,這黑袍老者原來是黑魔族的高手。我還來不及細想,黑袍老者的聲音已在後面陰陰的響起:“老夫這‘黑月岩’可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我無奈的轉頭,看樣子這趟渾水我是趟定了。我開始從心裏暗罵自己倒霉,我不是怕什麼黑月老怪,只是一想到被無端的捲入一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糾紛而搞壞了夜行的心情,心裏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那你想怎麼樣?”我站定身子,仄頭問道。
“留下你的命來。”黑月老怪陰笑道。
不愧是黑魔族,果然嗜殺成性。
“你還是先處理好你跟她的事情吧,”我側目看了看銀裝少女,靈機一動道,“你的要求我會考慮的,你要不要跟這位姑娘回什麼羅剎宮?”
黑袍老者仰天大笑道:“老夫縱橫魔界數百年,還從來沒有聽過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的調度,‘羅剎宮’縱然能號令道魔兩界,但今天老夫雙耳鈍聾,‘羅剎宮’的命令,恕難從命。”
銀裝少女冷笑道:“就憑你也敢違抗‘羅剎追索令’,那就休怪本使對你行刑了。”
話音剛落,三道劍芒忽然從銀裝少女的手上掠起,如利刃切瓜似的從黑月老怪的身上斜斜掃過,只聽三聲脆響,黑月老怪身上裊裊的升起三縷黑煙,然後他的頭連着右邊的肩膀忽然“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接着腰從脾間斷為兩截,相繼栽倒在地上。
好快好狠的身手!我心裏暗自嘆氣。
黑月老怪的頭掉在地上還兀自狂笑不止,但倏然之間,那三截屍身卻同時冒起一股黑煙,然後迅速的消失不見,地上只躺着三根被削斷的芭蕉葉。
“托物幻形!“我倒抽了一口冷氣,着廝果然有些門道,單是這手法門已足以在魔界中排出些名堂來了。、
“托物幻形算什麼?敢在本使面前班門弄斧。”銀衣少女一聲嬌喝,身形隨風而動,左手衣袖一拂,一股白色的冷霧登時籠罩住方圓十丈的空間,霧氣里隱隱飄動着一股檀香味道。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自語道:“你還是不要小看他的‘托物幻形’的好。”
話未說完,白霧裏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形繞着四周飛速的涌動,那顯然是黑月老怪的幻形之術在霧氣的包裹之下失靈了,現出了遊動的軌跡。銀衣少女再一聲嬌喝,手中的長劍吐出十餘道劍芒,向四周涌動的白霧分擊而出。空中響起十餘聲布帛破裂的聲響,然後半空掉下十餘截黑月老怪的斷肢殘軀,但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樹枝樹根芭蕉之類的東西。
黑月老怪的笑聲戛然而止。
“果然有些門道,讓你也瞧瞧老夫的厲害。”黑月老怪陰惻惻的縈音東飄西盪,了無定向,到“害”字時,聲源已幾乎遙在雲天之外,我暗叫了一聲不妙,忙向後飄開五丈,大聲道:“姑娘小心。。。。。。”
話音未落,一隻幾乎有三間房子大小的手掌從雲外破空而來,夾帶着呼呼的風聲,勢若萬鈞的向地面擊落。
但銀裝少女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持劍不動,如巨靈神掌的手掌離她的頭頂已只有三丈之遙,我心裏大急,知道不能再猶豫了,右手“裁雲劍”鏘然出鞘,附上“斬魔咒”,一道匹練似的劍光飛瀉而出。
“分梨斬木,斷!”我大喝了一聲。
這是蜀山“大方無形劍”中的第九招,也是我最喜歡使用的劍招,它有個很漂亮的名字,叫“一水中分白鷺洲”,但我嫌它太羅嗦了,乾脆背着師傅偷偷的把它改成“分梨斬木”,這樣既形象又簡單,方便記憶。
凌厲的劍光“唰”的一聲把巨靈神掌般的手掌沿中指的地方縱切成兩半,“啪”的一聲巨響,兩片巨掌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濺起滿天塵土,巨掌分開的地方剛好落在銀裝少女的正中央,她毫髮無損的站在巨掌的分叉口裏。
我飛躍上前,拉住銀裝少女的衣袖道:“走!”
但她卻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拂開我的手說:“誰要你多管閑事,我正巴不得他出這一招呢,都被你攪亂了,你以為懂幾招蜀山劍法很了不起嗎?你把我準備了一個月的計劃都破壞了。”
我愕然的望着她,她矇著面紗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聽語氣應該不像在開玩笑。
這當兒,兩片巨掌又倏地消失不見了。
“閣下是蜀山派的哪位高人?”黑月老怪的怪聲在空中飄蕩道。
我只能抱了抱拳向空中大聲道:“在下是蜀山派‘棲鶴真人’門下弟子,無意和魔界高人結怨,在下只是誤入貴地,請行個方便。”
“閣下既是蜀山弟子,當知三百年前魔道兩界訂下的‘天都之約’,你我雙方各不相犯,閣下今日闖我屬地,是何居心?”黑月老怪道。
我還沒有開口,銀裝少女已嬌聲喝道:“別羅嗦了,黑月老怪,快交出紫玉仙露。”說完,她手中的長劍已化作七道劍虹,削向黑月老怪發音的方位。
空中傳來黑月老怪的一聲桀笑,只見人影閃動,黑月老怪已化身為十四樽魔影,十四隻鋒利的巨爪從半空中合擊而來。七道劍虹削落七隻巨掌,但另外七隻卻依然迅猛無比的抓向我和銀裝少女。
我想事已至此,還是抽身到局外的好,省得別人又說我多管閑事。於是一聲長嘆,踏出一腳“青雲步”,身形拔高五丈,上了左邊一株古松枝,那七隻巨掌就全部向銀衣少女身上招呼了。
銀衣少女一聲冷笑,身形陡然躍高三丈,長劍一揮,七道劍虹倏然合而為一,如電光火石般刺向居中的一樽魔影,只聽裂帛聲響起,劍虹如箭似的釘着黑月老怪的身影撞向左邊的峭壁上,“蓬”的一聲巨響,黑月老怪像被一支巨箭釘在了山壁之上。其餘十三樽魔影全部消失不見。
“好劍法,好眼力!”黑月老怪的臉上卻無絲毫痛苦之色,話一說完,人已如魚入水般沒入山壁里,石壁上只留下一件黑色的長袍。
銀裝少女凌空下擊的身形再躍高三丈,手中長劍劃了三個圓圈,口中念了一句古怪的咒語,高聲喝道:“羅剎驅魔劍,去!”劍圈中飛出九截劍虹,如箭入湖面般無聲無色的射入石壁之中。
我吃了一驚,這幻起的劍虹夾帶着極高明的法力咒語,忍不住喝了一聲彩:“好劍法!”
銀衣少女“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身形如一朵彩雲輕飄飄的降落地面。我自討沒趣,縱身從樹上落地,但雙腳一沾地面,頓時感覺地面隱隱顫動,如地下鑽進了什麼東西似的,我心裏暗自吃驚,還來不及張口說話,銀裝少女已冷冷地說:“黑月老怪就要現形了,小心戒備!”
我點了點頭,突然地面一聲巨響,一個面色青藍、嘴尖眼突的魁偉怪物破土飛出天宇,滿天的塵埃中,九道灼若驚虹似的劍芒如影相隨,眼看劍光就要追擊到黑月老怪,只見黑月老怪忽然回頭巨掌一合,九道劍虹全被他收入掌中。
兩縷黑色的血液從半空中垂瀝而下,血液中飄着如魚臭般的腥味,那是黑魔族特有的血液味道。顯然,黑月老怪已被銀裝少女的劍虹所傷。
“羅剎宮的絕技果然名不虛傳,老夫算見識了。”黑月老怪像一隻風箏似的懸挂在半空中陰沉地道。
銀衣少女冷冰冰地道:“你已被我的幻劍所傷,識相的就交出紫玉仙露,跟本使回宮復命,或許宮主大發善心,可以保住你的魔魂在一百年之內不入‘阿鼻地獄’,還有一線生機。”
好大的口氣,連魔眾死後入“阿鼻地獄”都能管,那三界之中還有誰不敢管?!!
“好,就如你所願!”空中忽然拋下一隻紫色的玉瓶。
銀衣少女上前一掌虛托,紫色的玉瓶被一股無形之力凌空托住,然後倏地飛向銀衣少女的手中,離她的纖纖玉掌上五寸懸空而立。看來她還不敢馬虎大意。
“這根本不是‘紫玉仙露’,你想糊弄我嗎?”銀衣少女面帶慍怒道,說著她的縴手一揚,玉瓶倒飛回去,我忍不住提醒道:“小心有詐!”
但已經來不及了,她手上的玉瓶剛飛出不夠五尺,只聽“嘭”的一聲悶響,紫玉瓶爆起一團淡紅色的煙霧,迅速的擴展,剎時籠罩住方圓數丈的空間。銀裝少女躲閃不及,口中驚呼了一聲,身形搖晃了一下,我大吃一驚,揮手拍出三記“排雲手”將煙霧驅散,同時將體內的“玄離真氣”提升到第七層護住全身,並迅速的拉住銀衣少女的衣袖向後躍開三五丈,但紅霧已經擴散的五丈開外,一股似麝香又非麝香的氣味在我的鼻腔外流動,我連忙閉氣守神。
轉眼望向身邊的銀裝少女,只見她緊縮鎖着眉頭,呼吸的氣息開始渾濁起來,顯然已着了黑月老怪的道兒。
我連忙問道:“你沒事吧?”
銀裝少女“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身子向前跨出三步,沒事似的對空中的黑月老怪怒道:“黑月老怪,你還不承認你進了羅剎宮?你的‘羅剎迷神香’從哪裏來的?我沒冤枉你吧?”
黑月老怪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不錯,這‘羅剎迷神香’確是羅剎宮的東西,但那是老夫十年前向沈宮主進貢一塊‘玉簾珍玻’時宮主賞給老夫的,老夫一直捨不得用,今天卻讓老夫用來對付羅剎宮的人,真是陰差陽,報應不爽。”
銀衣少女森然道:“你敢違抗‘羅剎追索令’已是死罪,再怎麼狡辯也沒用,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跟我回‘羅剎宮’吧。”
黑月老怪在半空中如夜梟一般桀桀狂笑:“你以為剛才你真的傷了老夫了嗎?剛才的血是老夫的口誕偽造,‘羅剎迷神香’的功效,相信你比我還要清楚,現在你還剩下不到三成功力,自己走回羅莎宮都成問題,你怎麼帶老夫回去?”
話一說完,黑月老怪的巨爪已如狂風驟雨般從半空中向銀裝少女發動了第一輪攻擊波,每一招都足以開山斷崖,銀衣少女回舞長劍奮力抵禦,三十招一過,銀裝少女只能不斷地跳躍躲閃,黑月老怪又一陣怪笑,魔形甫一落地,一對魔爪在數丈外大開大合地伸縮騰挪,攻勢更加凌厲。
我移開身形,在一旁運氣全身遊走了一圈,一陣隱隱的麻意在腳底的“湧泉穴”升起,我知道麻煩大了,連忙在懷中取出師傅臨時給我護身的“散毒珠”含在空中,並閉目運功將“湧泉穴”的毒氣導入“散毒珠”中。幸虧我閉氣守神得快,並沒有吸進有什麼“羅剎迷神香”,所以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毒素已盡數為“散毒珠”化解。
等我張開眼睛時,銀裝少女已幾乎全無招架之力,口中嬌喘吁吁。黑月老怪一聲怪唳,左巨爪忽地伸長數丈,向右繞了一個大彎,從側邊“砰”的一聲擊落銀衣少女手中的長劍,右掌化成一把足有一扇門大小的刀刃,如沉香劈山似的朝銀衣少女的頭上劈落。
我再也管不了什麼“天都之約”,飛身使出“大方無形薦”的第六招“七星伴孤月”,長劍挽起七幢劍光,將銀裝少女圈入劍光之中,腳一沾地時再一震劍鋒,附上“斬魔咒”,“七星伴孤月”順勢變成“七十二溪成一瀑”,劍刃幻出七十二重虛虛實實的劍光,同時攻向黑月老怪的數十處要害。
黑月老怪一聲怪唳,身形如夜梟般飄忽後退五丈,我知道此時再不出絕招是不能擊退強敵了,“玄離真氣”一提上到第十二層,長劍“嗡”的一聲脫手飛出,七十二重劍光頓時合為一道灼日般的驚虹,橫貫天宇,如銀河倒流一般斬向黑月老怪的腰身。
“畢爆”聲響起,黑月老怪被我祭起的長劍攔腰斬斷,幾縷黑血絲狹着濃重的腥味在空中垂落。黑月老怪被斬斷的腰身在落地時變成一截五寸余長的巨指。
“蜀山派的以氣馭劍果然厲害,臭小子,我們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咱們後會有期!”空中飄蕩着黑月老怪的怨恨聲,話音被風吹到遙遠的樹林間,像一隻受傷的狐狸消失在荒蕪的草叢中。
“你沒事吧?”我還劍入鞘,轉身問銀裝少女道。
銀裝少女正盤坐坐在地上閉目運氣,聽了我的問話,張眼看了我一眼,“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旋即閉目運功。
“中了這麼厲害的迷香,最快也要一天才能全部恢復功力,這樣吧,借我的‘散毒珠’給你驅毒,最多只用半個時辰。”我說著看了看四周的樹林和詭異的黑月岩洞,繼續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儘早離開為好,黑月老怪只傷了一隻手指,手不定還會回來。”
銀裝少女又微微張開眼睛:“你有‘散毒珠’?”
我連忙說道:“對,如假包換。”說完從口中吐我連忙說道:“對,如假包換。”說完從口中吐出“散毒珠”,托在手掌送到她面前,碧綠剔透的“散毒珠”散出一鼓清香,上面升起幾縷白霧,那是“散毒珠”吸毒入內,再將毒素化解後排出所致。
“你留着自己用吧。”銀裝少女冷冷地道。
我愕然道:“為什麼?着很管用的。”
銀裝少女冷冷地道:“那上面沾滿了你的口液,睡稀罕你的什麼‘散毒珠’?”
“哦。”我恍然大悟,拍了一下頭說:“對不起,這我倒沒想到,這樣吧,我用水洗乾淨總可以了吧?”
銀裝少女嗔道:“洗乾淨我也不要你的,臭死了,你以為我沒有驅毒的法寶嗎?黑月老怪的‘羅剎迷神香’本來就是偷我們羅剎宮的。”
我尷尬地笑了笑道:“那倒也是,你那個什麼‘羅剎宮’想必寶貝多得很。”
銀裝少女道:“你真是蜀山派的弟子?”
我說:“是啊,你不信?不信我可以使兩招蜀山劍法給你瞧瞧。”說完,也不但=等她答不答應,“裁雲劍出鞘,飛身直上半空,身形倒墮時抖落一招“三山半落青天外”,長劍劃出三重劍影,將一根樹枝削成三段,然後再輕飄飄地翻身落地。
“看清楚沒有。三山半落清天外,蜀山派的招牌劍法,如假包換。”我說。
銀裝少女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說道:“我只是隨便問問,用得着那麼認真嗎?還使劍法給人看呢?”
我尷尬地道:“我是怕姑娘你不相信,反正你也不是什麼壞人。”
銀裝少女“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伸手要從懷中掏什麼東西,但手剛伸到胸前,身體一晃,就仰躺在了地上。
我一個箭步搶上前扶起她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銀裝少女矇著面紗的臉額上滲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她有點氣喘又有點尷尬地說道:“我渾身發軟,一點真氣也提不上來,請幫我從懷中取出解藥。”
我“哦”了一聲問道:“在哪?”
“左邊。”
我伸手進入她的懷中,她溫暖滑膩的肌膚隔着衣服把一種美妙的感覺傳入我的手心,這時我才意識到我觸碰到了一點細膩柔軟的肌膚,我連忙把手移開,但卻更不小心地碰到了一團豐隆而富有彈性的肉球,銀裝少女馬上有反應,慍怒道:“左邊下一點。”我臉一熱,把手向左下方移,一股淡淡的麝香從銀裝少女的身上散發出來,我的目光落在她面紗上露出的一角小巧的下巴上,那上面的肌膚欺霜賽雪,但隨即被她那雙清澈透明卻又寒勝秋月的眼眸逼得我目光游移。我不敢在耽擱,在她懷中的左下方摸出一隻小藥瓶,問道:“是這個吧?”
銀衣少女點了點頭,我擰開瓶塞,一股白霧從瓶口透出,夾着一絲淡淡的清香和寒氣,彷彿剛從冰雪封凍的地方取出一樣,我往手心裏倒出三顆綠色的半透明的藥丸,小心翼翼地掀起她下巴的面紗,只露出一張櫻桃小口。
“吃兩顆就行。”銀衣少女無力地說道。
我餵了她兩顆藥丸,受好瓶蓋,再把藥瓶放入她的懷中,這時我才開始感到氣氛有點尷尬。
“扶我作好。”銀衣少女說。
我連忙扶她坐好說:“要不要我幫你推推氣?”
“不用,你幫我在旁邊護法就可以了。”她閉目道。然後盤坐着雙手搭在兩膝之間,捏出一個很古怪的指形,我知道她開始運功了,不再多問,站直身子走出三丈之外,靜觀周圍的變化。
黑月老怪的那根手指還靜靜的躺在原地不動。我有點好奇,走近用手拈起細看了一翻,那是一根長着綠色茸毛的似獸非獸似人非人的手指,指尖長着鋒利如劍的指甲,傷口處黑血未凝,一股腥味撲面而來,據和黑魔族仇恨最深的崑崙派前任掌門“玄天子”所著《玄秘志·黑魔類考》中的記載:“黑魔族眾已無獸妖之跡,惟貌陋如鬼,血黑味臭,體形巨偉,非一般魔族可比。”但從這根斷指看來,這黑月老怪應是一個魔獸混血的混合體,但他的血液又確實是“血黑味臭”,典型的黑魔族特徵。難道“玄天子”的記載有誤?
我心裏嘀咕推究了很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如果三師兄何難吾在這裏,他肯定能從這根手指的毛色血液和氣味里分辨出其中的奧妙來,並且還會得出一大堆“魔源魔史”之類的學問來。蜀山派的眾弟子,只有他對“魔學考”的學問最有心得,其痴迷和學識恐怕早已超過了“道學院”中的那十幾位師叔伯。
我細細看了斷指的特點之後,默默地記在心裏,然後把它放回原,心想回到蜀山之後,再給三師兄那傢伙繪聲繪色的描述一翻,肯定能騙他送我兩壇他從後山山澗里偷挖猴子們釀的“果子酒”。
半個時辰之後,銀裝少女運功完畢,她張口吐出一口濁氣,身形一躍而起,在空中轉了三個***后落地,臉上的疲憊盡消,看樣子,她身上所中的迷香已被她盡數排出。這有點大出我的意料,原來我估計,她吸進了那麼多的迷香,即使有解藥也需一個時辰才能全部逼出身上的毒素,現在看來我完全錯了,那兩顆藥丸的神效確實非比尋常,至少比我的“散毒珠”要略勝一籌。我心裏開始對這個什麼“羅剎宮”感到好奇,這“羅剎宮”到底是何方神聖?師傅和我說起過無數的魔道掌故,但好像從來未曾提過“羅剎宮”,或者他說過,但我從未留意。
“姑娘果然修為高深,那麼快就恢復了。”我搭訕道。
銀裝少女冷冷地回答:“我身上沒帶‘羅剎迷神香’的專門解藥,只能用這兩顆藥丸代替,已經算慢了。你叫什麼名字?”她恢復了她的冷傲,語氣冰冷徹骨,之前的受屈無奈完全消失無蹤。
我心裏嘀咕道:“幸虧你遇見的是我,老實不好色,不然你早****了,神氣什麼?”
但我還是回答道:“我叫方惟遠,敢問姑娘芳名。”
“羅剎宮中人是沒有名字的,只有編號,你叫我銀衣十五就可以了。閣下今日相助之恩,小女子他日定當圖報。”銀衣少女的語氣依然冷漠不近人情。
我愕了愕說道:“這個倒不用客氣,我只是偶然闖入此地,如果不是這樣,恐怕在下也不會和魔界中人結下樑子,至於相助什麼的,實在是情非得已,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銀衣少女冷冷地道:“你今天救了我一次命,本使是一定要還的,你是有意為之也好,無意為之也吧,那是你的事情,羅剎宮有恩必還,有仇必報,我今日欠你的,一定會還你。”
我心裏皺討道:可我要不要你還,那也是我的自由,憑什麼你那麼狂?但口中還是客氣地道:“姑娘執意如此,那在下也沒有辦法,其實沒有那個迷香,黑月老怪根本就傷不了姑娘。”
“如果沒有你那一招什麼‘分梨斬木’,黑月老怪早就束手就擒了,他那有機會放‘羅剎迷神香’?”銀裝少女忽然嘆息道,“那可能也是他命不該絕,怨不得別人。”
我忍不住撓了撓腦袋道:“這樣說來,倒是在下破壞了姑娘的大事了?”
銀裝少女冷冷地道:“你本來就不該出手。”
我長嘆道:“那我真是不識好歹了,黑月老怪偷了你們羅剎宮的東西,我幫姑娘追回就是了。”
銀衣少女冷笑道:“追回?說得輕巧,我花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才查出他的藏身之地,黑月老怪老奸巨猾,這一次失手,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追到他呢?”
黑魔族在魔界中以變身遁隱稱著,比“天魔族”還要高明,這倒是不爭的事實。
我硬着頭皮說道:“總之我幫姑娘追回就是了。”
銀衣少女仰面微嘆道:“算了吧,羅剎宮自己的事情,怎麼可能要別人幫忙?你也不是有心的,說起來我還欠你一個人情,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今天就沒命回羅剎宮了,只是……”她說著忽然頓了頓足,“只是我的使命沒有完成,宮主肯定要罰我了……。”
她如此一說,我心裏忽然覺得自己好象做了一件很對不起別人的事情,心裏感到愧疚不安。
“那我跟你回‘羅剎宮’復命吧,解釋清楚,你們宮主要罰就罰我算了。”我致歉道。
“你一個大男人,去什麼‘羅剎宮’?想要宮主關你一輩子嗎?”銀衣少女又跺了跺足嗔道:“總之,都是你,……我走了。”話音一落,身形忽然飛起,在樹巔中一點,美麗的倩影如驚鴻一般向東而去。
我沒想到她說走就走,連忙一躍上樹巔,大聲道:“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遠空中傳來銀衣少女的一聲冷“哼”,她的身形已細如彈丸,再一眨眼,已消失無蹤,只餘一縷淡淡的幽香在夜空中飄蕩。
“好快的身法。”我自言自語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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