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魚肉”朋友

“一二三四五啊，上山打老虎啊，嗷嗬嗬……一二三四五啊，上山打老虎啊，嗷嗬嗬……”

有人唱歌。

這歌聲是在人族諸侯國之一秋國“秋北府”境內一片山林之外。

這嘶啞歌聲時斷時續、聒噪煩心。

這歌聲沒有一絲美感，更沒節奏感。且別說五音不全了，那“宮商角徵羽”全都沒在調上。

這是唱歌？這分明就是“二師兄”上殺鍋之前的哀嚎。

山林之內，三五成群散落着上百人。

這枝繁葉茂的山林，為他們遮暑蔽ri，暫時緩解了他們的舟車勞頓。

這些人，在蔭涼之下，或汗流浹背的懨懨yu睡，或焦躁不安地咒罵這能把人烤成熟豬的似火赤ri。

能不炙熱嗎？此時，是七月初一，午時。七月流火，流金鑠石！

這些人，聽到山林外的聒噪歌聲，懨懨yu睡的人被驚醒了，焦熱攻心的人更加煩燥了。

頓時，樹林裏一片燥亂，有的“問候”這歌者十八代女祖宗的，有的“卡堵”這歌者十八代子孫屁眼的。

就在大家唾沫星兒狂飆時，那無恥的“歌聲”倏爾便到了樹林邊。然後，“歌者”躍入眾人視野。

這人腦袋上戴着一頂柳條帽，那帽子把整張臉遮的嚴嚴實實；上身穿一件粗布大褂兒，那大褂窟窟窿窿，四處透風；下身套一條大褲衩，泥巴污跡遍佈；赤腳，那大腳丫子滿是老繭。

這人肩上扛着一根粗硬樹枝，樹枝上插着十幾條肥壯的鮮魚，腰裏懸挂着一把烏黑的柴刀。

這人走路沒正型，晃晃悠悠，踢踢踏踏，然後，那柴刀便把屁股拍打的“噗噗”響。

這人走進樹林內后，終於閉上了那聒噪煩心的臭嘴。他腦袋瀟洒一甩，那柳條帽便飛出去，露出一張糙臉。

“鷹哥，鷹哥……”

一看那張糙臉，剛才咒罵最凶的十幾個人，全都朝他撲過去。

這“鷹哥”，名為戚元鷹，是秋國“秋北府”的散客。

秋國是個二流諸侯，其面積也就五萬多平方公里。它下轄五個州府，分別為：秋東府、秋西府、秋南府、秋北府、秋中府。其經濟命脈是鹽業。

秋，是國主的姓，國主名為秋暮山，承襲先祖之位，國都在秋中府界內。

秋東、秋西、秋南、秋中四個州府，還各自下轄幾個縣。這些地方，土肥水腴，人傑地靈，盛產井鹽，富甲天下。

只有這秋北府，面積最小，還不如其他幾個府的一個縣。而且，土地貧瘠，窮山惡水，百姓零落，官吏和武士寥寥。

散客是府衙里一個職位，這職位僅次於副府令，但沒有任何實權，類似於現在的榮譽稱號。

對戚元鷹撲過去的人，是秋北府的武士。

這些人撲過去，不是久別重逢后兩眼淚汪汪的親密擁抱，而是三下五除二把那十幾條肥魚從樹枝上扯下，一鬨而散。

等他們散開后，戚元鷹笑嘻嘻地掀開那大褂子，摸摸束在腰間一條最肥的大魚，長舒一口氣，心裏竊喜：吃了那麼多塹，我也終於長了這一智。

哈哈，哈哈！戚元鷹肆無忌憚咧嘴大笑，恭喜自己的智慧更上一層樓。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一個人正迎面而來。

那人面若冠玉，唇紅齒白，錦衣絲衫，風度翩翩。

那人幾步就竄到戚元鷹面前，嘻嘻一笑，攤出雙手。

“你，又是為了那女人？！”戚元鷹一副不情願的神態。

“恭喜，你再次成為我肚裏的蛔蟲。”那人依然滿臉嘻笑，“老規矩，充滿真誠地把魚放我手上，你會很有面子的。”

“我都兩天滴水未進了。”戚元鷹可憐兮兮。

“十天不吃飯，你照樣活蹦亂跳。”那人不耐煩了，“哥，你想讓我抱着枕頭睡一輩子嗎？”

戚元鷹苦笑一下，把糙臉擠滿真誠，從腰間扯下肥魚，啪一聲扣在那人手上。

魚一到手，那人便歡天喜地回竄到一叢蔭涼之下。

那裏有五人，三男二女。

“鷹哥，這兒涼快。”那五人中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沖戚元鷹喊，並招手示意他過去。

這女子芳名姬葉心，是姬國國主的女兒。那同行三男，是她三個師兄，分別為：五師兄、八師兄和九師兄。與她相鄰女孩，是她師妹。

戚元鷹對她笑笑，表示感謝，然後把目光轉向搶魚的那幫小子。

那些傢伙已經手腳麻利地把魚收拾好，正準備烤呢。一看“鷹哥”看他們，立刻對這“分一杯羹”深情厚誼充分理解，便都急喊：“哥，哥，我們都十天沒吃飯了。”

戚元鷹再次苦笑。

“多ri未見，你們就這麼問候我？”戚元鷹擠滿親切笑容。

他還抱着幻想，希望這“親切”能引起大家的共鳴，以便分上一杯羹。

“你啥時學會唱歌了，那唱的，比殺豬還慘。”一個傢伙終於抓耳撓腮地想起一句問候語，很真誠。

這句問候，得到大家一致贊同，並竭力勸戚元鷹，以後再也別嚎叫了，太滲人。

望着這幫小子，戚元鷹禁不住有伯牙摔琴之感！

他這歌，是前幾天從一光屁股小孩那兒學的。那小孩兒只會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那小孩兒唱的，唧唧歪歪，咿咿呀呀的，一點都不好聽。

因此，戚元鷹便在這歌里增加了“啊、嗷嗬嗬”等語氣詞，以增加這歌曲的美感和動感。

豈料，卻被這些傢伙這麼“欣賞”，唉，真是對牛彈琴啊！

不過，現在，不是爭執這“陽chun白雪”玩意兒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填飽肚子。

於是，他便饞涎yu滴地望着那些正被烤的鮮魚，緩緩過去。

突然，一個愣頭愣腦的傢伙擋在戚元鷹面前，異常鄭重地jing告：“哥，你再向前走一步，那，那，那，你就從我屍體上踏過！”

“哥，你就去鳳哥那裏吧。我們真的很長時間沒吃飯了。”旁邊那些傢伙隨聲附和，語氣里充斥着可憐。

看看那些小子比自己還慘，戚元鷹只好把目光轉向那不想抱着枕頭睡一輩子的傢伙——那傢伙就是“鳳哥”。

鳳哥，姓華名遺鳳，也是秋北府的散客。

此時，這重sè輕友的傢伙正聚jing會神烤那灑滿調料的肥魚，完全把戚元鷹隱形了。

看着那被烤的滋滋響的肥魚，戚元鷹飢腸轆轆，饞蟲洶湧。

這十幾條魚，是他在樹林北邊那條河裏摸的。

那河，岸陡峭，水湍急，河床險。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摸到這些魚。

他計劃在這樹林裏大快朵頤一頓烤魚，再美滋滋睡個大頭覺。

可沒想到，這樹林裏居然有這麼多“魚肉朋友”，特別是華遺鳳。

華遺鳳為討好姬葉心，窮盡腦汁。

這讓戚元鷹很是不滿。

他不是不滿華遺鳳討好姬葉心，而是不滿他討好的方式。

難道，你小子就看不出姬葉心的師兄妹厭惡你嗎？

你小子，自詡一代名醫，難道名醫都是這麼低三下四嗎？太侮辱“名醫”的稱號了。

戚元鷹可不想跟着華遺鳳受那種窩囊氣，所以，他一般都躲他們遠遠的。

即便這次，無論多麼飢餓難忍，他依然選擇迴避。

戚元鷹輕輕躍上一根兩米多高的樹杈，四仰八叉一躺，再隨手扯下一把樹葉，放在口中咀嚼，以消弭飢餓感。

但這苦澀的樹葉沒有絲毫用處。

饞蟲如排山倒海般撲來，因為它們嗅到了陣陣烤魚飄香。

這是華遺鳳手中烤魚傳來的香味。

戚元鷹咽口唾沫，偷偷瞟了一眼華遺鳳那裏。

只見華遺鳳手中那魚已被烤的焦黃焦黃，姬葉心和師妹正眼巴巴看着那魚，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

按說，這姬葉心不缺銀子。只是，這地方，有銀子也沒用。

走出姬國，姬葉心想一覽鳥語花香、五彩繽紛的外面世界，於是，她就提議走小道、偏道、險道，因為“無限風光在險峰”。

結果，毫無生活經驗的她，領着大家走了一路鳥不拉屎的地方。

到此地時，他們糧盡水竭。

他們計劃在休憩后，忍飢挨餓趕往前面的集鎮。

那集鎮離此地約二十里，名為“首烏鎮”，因盛產“何首烏”而聞名遐邇。

就在華遺鳳為姬葉心“望梅止渴”、“望何首烏止餓”時，便看到了戚元鷹，特別是看到了那鮮美肥碩的大魚。

此時，是討好姬葉心的最佳時機。華遺鳳相當能審時度勢。

飽給一斗，不如餓時一口。養尊處優的姬葉心，何時能有這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機會呢？

這機會，對於窮小子華遺鳳而言，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所以，他只能委屈自己的兄弟戚元鷹了。

作為兄弟，戚元鷹很理解華遺鳳，他也非常希望華遺鳳能如願以償，即便他不認可這兄弟討好女孩的方式。

因此，戚元鷹也就只能委屈自己，望魚興嘆了。

天上掉個餡餅吧！他自我解嘲。

噗！一東西從天上墜下，落在華遺鳳旁邊。

姬葉心和師妹尖叫連連。

眾人一片驚慌。

因為，這天上掉下的不是餡餅，而是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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