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北魏歌舞
第七十四章北魏歌舞
回頭一看,沈尋正一臉不滿的看着她,似乎很是生氣,兩條劍眉幾乎都要豎了起來,語氣憋屈道:“誰是你弟弟了?”
司徒蘭一嗆,猛地咳嗽了兩聲,心說你不用打斷地這麼快吧,讓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是騙人的這樣真的好嗎……
嘴上卻沒說什麼,就當是默認這件事情了。
站在面前的那位舞娘本來是有些狐疑的,剛剛的對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不是說是什麼秦家的小姐嗎,為什麼弟弟姓沈?看了他們兩個這樣彆扭的神態才反應了過來,也許這位秦小姐是不願意暴露情郎的身份吧。
司徒蘭剛剛沒有考慮太多,隨便給沈尋扯了個身份,一時間竟然露了馬腳,直到看見對方的眼神才反應過來,暗自慶幸,得虧沈尋反應的快。
舞娘將她們那樣彆扭的神態看在眼裏,也沒有多問,只是掩嘴一笑,“我姓楚,你們叫我楚娘就好了。我只是有些想不通,姑娘你出身看起來不低,怎麼會想要來做這個替補?這裏的姑娘以前大都是無家可歸的,我們組建這個舞坊,靠街頭賣藝為生,也是為了混一口飯吃,你有什麼理由呢?如果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們倒是願意考慮考慮。”
謊言裏一般要摻雜三分真話才更為可信。
司徒蘭略一沉吟,道:“實不相瞞,華昌王身邊最受寵的那位司徒姑娘的名字,和我當年的救命恩人名字一模一樣,我就是希望有機會能當面道個謝,哪怕只是看到她還安好,也就放心了。但是家父官職不高,一直也沒有機會,現在今天遇到了你們,實在是個好機會。”
楚娘看了看她的眼睛,看她目光真誠,也並沒有過多懷疑,嘆了一口氣道:“要麼……你跳一段自己最拿手的舞蹈吧。”
司徒蘭這才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起了個頭,至於以後會不會連累到她們,這件事情她在心中早就有了計較,如果事成,她肯定會給她們許多好處,讓她們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畢竟自己是利用了別人,無話可說。如果事情沒有成功,她完全也有辦法將這些無辜的女子們撇的乾乾淨淨,別的做不到,這一點她還是可以保證的。
剛剛路過的時候雙方已經在吵架了,所以也沒認真看過她們跳的是什麼舞,這時候,司徒蘭腦子裏閃過母親的身影,心中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與不安。
“《百生》吧。”
司徒蘭話剛落音,旁邊的樂師抬起頭看了看她的臉,略一沉吟就為她演奏了起來,這首曲子是北穆的民間樂曲,雖說是邊牧國家,但在大周還算有些名氣的,所以一直廣為流傳,尋常的樂師們聽到名字也就很自然地演奏了起來。
司徒蘭穿着的衣服並不適合跳舞,但恰正因為不輕便而生了一種別樣的美感。
隨着音樂的流瀉,司徒蘭慢慢揚開了袖子,頭一昂,猶如孔雀開屏,漢服的寬袍大袖從來都是最美的裝束,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能展現出它別樣的風采。
卻不是大周的古典舞,展現了一副北穆少女在大草原上的恣意姿態,又不像是她一個人在表演,而是承載了很多很多其他的感情。
她跳的很快,各種動作說不上有多麼震撼人心,卻不是不讓人感到驚艷的,流暢如斯,每一個動作都彷彿練過了千遍萬遍,熟練到與樂曲融為一體,腰肢柔軟的似乎一隻手就能捏斷,這裏並不是富麗堂皇的宮殿,更不是早就搭好的舞台,而是人來人往的街市,不少行人都駐足看起了這陌生的舞蹈,發出驚嘆或是不屑的聲音。
司徒蘭一邊跳,腦海里一邊回想着母親在庭院中旋轉的樣子,回憶漸漸和現實重疊,記憶中的母親穿着厚厚的三重衣,卻跳着無比輕盈的舞蹈,像是長久被束縛在囚籠里,呼吸不到外面的空氣。母親是北穆人,原是該在草原上生活一輩子的,卻因為一些陰差陽錯的事情來到了中原,經歷了很多事情,後來嫁給了她的父親。
人群中看她的眼神都各有不同,只有沈尋一直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沒有讚歎的意思,也沒有任何別的情緒,那樣平淡而又沉默。但是她和他心裏都明白,這一輩子,只有他看她的目光最真摯,那樣的信任,永遠沒有旁人能夠超越。
司徒蘭並沒有把舞跳完,只是稍微展示了那麼一小段就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低着頭對楚娘謙虛道:“能過關嗎?”
楚娘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舞步之中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半晌才道:“你底子不錯,隨便教一教應該也能跟上進度,行了,至於這位……”她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邊的沈尋,剛想說些什麼,對方卻自己開口了,一臉認真。
“我給你們打雜。”
司徒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底好像有一口鮮血噴涌而出,要是這句話出現在半年前,整個東宮一定全都會驚掉眼珠子,堂堂一國太子給別人打雜,說出去也太凄慘了一點吧。但是又能怎麼樣呢,已經變得這麼慘了,還指望穿金戴銀被人伺候嗎?
但命運就是這樣,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也對所有人都是不公平的。
然後司徒蘭迎上楚娘那雙寫滿了不相信的眼睛:“嗯……他打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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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糯張口咬下一塊烤雞腿,然後將桌子上好吃的好喝的都朝自己面前挪了挪,她手短,不方便夠到。
這幾天天天被人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她都快吃成一個胖糯糯了,可是看着那些誘人的吃食,又實在忍不下去,只好一一吃進肚子裏。果然司徒蘭的想法是沒錯的,林糯作為一個人質,慕子川不但不會虧待她,反而會對她很好,所以完全可以不用擔心。
進門準備取盤子的丫鬟剛一掀開帘子,看到她還在那裏吃,於是又退了出去,心中暗罵,什麼人啊……吃的跟個豬似的。
林糯一看到她就喝道:“你等等!”
這就是之前告訴她很多事的那個丫鬟了,一直都是由她負責自己的飲食起居的,她出不了門,所以也只能接觸到這麼一個大活人了。
丫鬟很不耐煩地停住了腳步,道:“幹嘛。”
“紅燒肉太膩了!!!下次讓廚子不要放太多油!!”林糯很認真地提意見。
還以為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呢,丫鬟白了她一眼,毫不掩飾道:“你以為這種吃穿不愁的日子你還能過幾天?”
林糯正在咀嚼食物的牙齒頓時停止了工作,語氣有些害怕的問道:“你什麼意思……”
“看你都嚇成什麼樣子了,將軍又不會要你的命,該倒霉的可不是你。”丫鬟拐了個彎,嗤笑道,“聽說你主子被找到了,你該在心裏為她燒幾柱香,祈禱她下場不要太慘才對。”
林糯的神情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更緊張了。
“找到了?!”
“是啊找到了。”丫鬟開始收拾一些已經吃光抹凈的盤子,漫不經心道,“你怎麼不問問在哪找到的?”
“在哪找到的?”林糯緊張地追問。
“我也不知道。”
那丫鬟給了她一個欠抽的回答,托起手中的盤子就出門了,留給她一個無比瀟洒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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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一向是是比郊外還要偏遠的地方,平常向其他人家借點東西都要走好幾里的路,江水閑一直埋怨父親為什麼要把屋子選擇建在這種地方,直到那一天的到來,她才真正明白了這個致命的缺點有多麼可怕。
親眼看見母親和難得回一趟家的父親死在自己的面前,深紅色的鮮血一直從屋子裏流到了外面,那是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場景,是比絕望還要絕望的窒息情緒,而殺人兇手就是當初將那個陌生男子送進來的黑衣人。
就在她以為自己也要和父母一起無緣無故命喪黃泉的時候,突然有人阻止了黑衣人揮劍的動作,意識模糊中,聽到了如下幾句對話。
“主上可沒允許你傷及他人性命,怎麼,遷怒無辜百姓就是你的原則嗎?”
黑衣人持刀轉過頭去,眼中恨意深沉:“可卻是因為他們不聽從吩咐,把那人放了出去,我才因此被將軍革了職,此仇不報,難消我心頭之恨!”
“不要一錯再錯了……只要你放過這姑娘,剛剛殺的這兩個人,我就當沒有看見,絕對不會同將軍提起。”那人的聲音沉穩而又平靜,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似乎比他要高上幾個官階。
那黑衣人猶豫了片刻,轉頭看了江水閑一眼,那一刻他的眼神狠如尖刀,半晌,長劍落地,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直到腳步聲消失在了耳畔,剛剛出聲阻止的那位軍官才慢慢走了過來,朝她伸出了手。
江水閑卻沒有理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地上的屍體,全身發僵。雙親驟然亡故的慘劇來得太快,連反應都來不及反應,快到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原本平靜而又安逸的生活,在頃刻之間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