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的人潮
我這人不會打牌,我只曉得丁鉤釣鯉魚是將紙牌依次排開的,除此之外,我對牌一竅不通,我到現在都不曉得八十分和鬥地主有什麼區別,如果真的想和我玩,那……那就……丁鉤釣鯉魚吧……
“藝妓”和其他鄰座的兩人一聽我說不會打,不依不饒的。
“一看你啊,就是個學生,而且是愛學習的學生,坐車還看着書,沒關係的嘛,一起兒打一會兒,正好缺人,書少看一點也不會跑掉的啦……”
這不好,被人家誤解了。
我記得有一位哲人說過這麼一句話:“被一個人誤解是一種苦惱,被很多人誤解是一種悲劇”。我想我人生的這趟列車還沒到達終點,不能一路上悲劇不止,便努力的解釋我是真的不會。況且,自己也不是愛學習的學生,讓人家這麼一說真是慚愧無比。
我一邊心裏慚愧,一邊把書的封面悄悄遮住。
我都想好了,如果他們問我看的是什麼書,我就講是西方哲學史!
“藝妓”弄明白我真的不會打牌,頓時一臉鄙夷,好像不會打牌就等於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不能自便一般,唏噓揶揄之聲不止。
這嘲笑人好像挺容易傳染的,其他幾人也跟着“藝妓”一起鄙視我。
我想我這一路虧大了,我破滅了一個偉大的理想,還迎來了一籮筐的鄙視,恨不得把火車的窗戶砸開跳下去。
我轉頭看了看窗外,窗外色塊相間的莊稼地隨着鐵軌有節奏的鏗鏘聲飛快的掠過,這火車時速兩百多公里,鐵軌兩側不是沙石就是溝壑,如果真的跳下去,非死即殘,到時候真的會變成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不能自便不可。我趕緊收回跳車的念頭,繼續看書尋求安慰。同時暗下決心,到了大學,我一定勤奮刻苦,不恥下問,掌握各種牌類的打法,不再給人鄙視我的機會。
到了上海,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我像入海的長江水一樣隨着眾人一起涌到出站口,隨之走進眼裏的就是滿大街的人。除了個別地方站着單個的人,剩下的全部都是人群。
這些人大多行步匆匆,眼神或凝重,或迷茫,或篤定,或慌張,唯獨缺少光亮,在街道上匆匆的行走。本不寬闊的的道路鑲嵌在鋼筋水泥樓林高架之中,更顯狹窄和局促。
緊張的節奏感和擁擠的空間可以吞噬人內心的感性。出站后,我之前離家的不舍和傷感被擠壓的一點不剩,只留下一絲感慨。但這僅剩的感慨竟物以稀為貴了,像是受到了獨有的優待,感慨瞬間驕傲的膨脹了,讓我忍不住在心裏說:“啊,這洶湧的人流!”
可是,我突然想起“人流”這個詞在醫學上有另外一層關於謀害生命的噩意,我就在心裏改成了“人潮”。
啊,這洶湧的人潮!
每次看到那麼多人,我都會思索一下中國的人口問題和經濟、社會發展之間的關係,以便讓我覺得自己很有思想。想想咱國家gdp都那麼高了,小老百姓還是挺窮的;祖國那麼幅員遼闊,還是那麼多人找不到地方住。看着身邊的人像水一樣稀里嘩啦的從我身邊流來流去,我心裏想,不容易啊,大家都不容易。
本來我想打車去學校的,我一想大家都不容易,順着就想到我身上也沒多少銀子,決定還是擠公交。
車站附近有不少中年婦女兜售上海地圖,看我站在路邊張望,把我當成潛在市場了,一陣兒工夫過來好幾個人,試圖挖掘我,拓展我,問我要不要地圖,今年最新版的地圖。
對不起,市場判斷失誤,我出門從不用地圖的,都是靠嘴問。
中國的大街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對我來說,帶地圖只會增加行李的重量,以及承擔地圖丟失時造成的財產滅失風險。
我很誠懇的一個接着一個的跟她們說:“不用,我問問路就行了。”
於是,我又被鄙視了一把。
我一直覺得自己問路問的還算有心得。很多人埋怨問路的時候碰釘子,如果不是方家面相可憎,那多半是自己問路時語氣和神態不讓人待見。
在這裏,我要毫不保留的告訴別人,問路是有講究的。
向人問路,那是對人有所求,身姿要躬,面色要誠,言辭要謙,語氣要懇,眼神要正,臨走時還要謝的,總之,一個“禮”字當先,附庸得上“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的古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