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消息
荀羨帶領一千騎兵火速馳援被圍后軍,行不過十幾里,果然遇見被戴淵追擊包圍的后軍。
荀羨帶領的一千騎兵有如尖刀一般突入重圍,被圍的后軍將卒見是都尉親自前來救援,個個心情大振,奮勇殺敵,很快就在荀羨的帶領下在包圍圈中豁出一個口子來。
荀羨見退路已開出,就高聲喊道:“后軍將卒聽令,不要戀戰,隨我立刻突圍。”
喊完,荀羨一馬當先,帶着隊伍順這已開出的口子沖了過去。
這時,戴淵卻在秦軍後面傳令到:“不惜一切代價,拖住他們,即使圍不住,也要繼續追擊,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走了。”
聽了令的秦軍就繼續追擊,不肯就此歇手。因為秦軍和荀羨的軍隊原本都是三千,數量相等,荀羨和新來的一千生力軍又格外勇猛,由此秦軍的傷亡也變得慘重起來,但荀羨隊伍的行軍速度也由此被拖慢了下來。
荀羨帶隊且戰且退,好不容易來到了大峴山前。荀羨對於戴淵這種殺敵八百、損己一千的賠本打法不由心生疑惑,據他的對秦軍的了解,在取得對后軍的戰果后,秦軍面對勢均力敵的敵人,多半就會就勢撤退,何必如此拚命,如此反常,必有圖謀,荀羨心裏一驚,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想到這兒,荀羨大喊一聲:“親衛隊全體斷後阻敵,其他人隨我速撤。”
荀羨的話音剛落,就聽一聲長笑從側前方的密林傳來,然後就見一黃驃馬馱着一絳服將官從密林中走出,后隨甲士無數。
來人在馬上對荀羨說:“荀都尉何必來去如此匆匆,琚風塵僕僕,方帶上一萬甲士來得及在此送都尉一程。”
來人正是幽州刺史張琚,他接到參軍戴淵的急報后,立點一萬精銳急馳,終於在大峴山前攔住了荀羨,與戴淵所部形成了對荀羨的前後夾擊之勢。
荀羨明白自己已經入瓮,只可惜這三千鮮卑將士,都將命喪於此,自己有負世子所託也。但唯一慶幸的是,世子的行蹤張琚必然還未完全掌握,不然不會親自追擊自己至此。算時辰,世子必已輕舟入晉了,自己就是將來與燕王相見於地下,也可有個交代了。
荀羨想到這兒,對張琚說:“刺史如此厚愛,羨唯有奮勇殺敵以報之,以慰刺史奔襲之辛勞,以免刺史失望。我有一言,請君轉達,我本名不是荀羨,我本秦廣平公竇沖之子竇恆,苻生荒淫無道,害我家破親亡,我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饒他。刺史將來不要忘記告知苻生,自作孽,不可活,我等着看他不得好死那一天。”說完荀羨大笑起來。
張琚怒道:“亂臣賊子,人人可以得而誅之,拿命來。”說著,就拍馬沖向荀羨。
兩人二馬一錯蹬就廝殺在了一起,幾個回合下來,張琚不由心裏暗暗吃驚,早就聞說荀羨勇猛,今日之戰,才知他的實力確實不凡,自己若是再年輕幾歲,也許還可以和他打個平手,現在自己真是勉強抵擋,不堪一戰呀。
荀羨卻不給張琚喘息的機會,見張琚略有一走神,荀羨忽然大力向張琚劈殺下來,張琚向後躲閃不及,荀羨刀鋒過處,張琚的胸甲已被撕開,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張琚向後策馬敗走,後面觀戰的張琚的幾員副將高喊:“休傷刺史。”連忙催馬沖了上來,與荀羨戰在了一處。
兩軍也因此交接混戰了起來。
一個時辰的廝殺下來,荀羨再整隊時,身邊只剩下了十幾名親衛,荀羨看看周圍血戰帶傷的親衛們,把自己馬側的酒囊拿了出來。
荀羨拿起酒囊痛飲了一口,說道:“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勇士們,且與我痛飲此酒。”說完將酒囊遞給周圍的親衛。親衛們接過,一一喝了,這期間秦軍竟被荀羨的豪氣震懾,不敢進攻。
接着,荀羨又率領這十幾個親衛沖向秦軍,廝殺在了一起。荀羨帶隊在秦軍的包圍圈裏橫衝,可以說是七進七出,到最後親衛盡亡,只剩下了荀羨一個人。
面對殺紅了眼的荀羨,秦軍不由心生畏懼,包圍圈向後退出十幾步,以免丟了自己的性命。
荀羨見此大笑着喝道:“鼠輩,膽小至此。”
說完帶傷催馬又沖了上去,對面的無數甲士竟不敢應戰,最後秦軍是退後千箭齊發,射向荀羨。
荀羨身中數箭,有如刺蝟,倒在鮮卑將卒的血泊之中,臨死前大喊一聲:“世子,我只恨不能親眼看到你報仇滅秦那一刻。”說完,氣絕身亡,卻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此時的慕容恪,確已輕舟入晉。慕容恪吩咐平規,飛鴿傳書給下邳,告知他們自己已經入晉,同時也讓下邳方面迅速把荀羨和韓晃的最新情況回傳給自己。
平規的飛鴿已發出二個時辰了,卻還不見迴音,慕容恪深知,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看來情況非常不妙,不由劍眉緊鎖,坐在船艙里陷入沉思。
王洛和死士們也都明白看來事情有變,大家不由得也是心思沉重,不敢弄出一點聲響來,以免驚擾了慕容恪。
就在暮靄即將完全籠罩江面之時,一隻受傷的滿身是血的灰鴿,顫抖着撲到了甲板上。平規見了,連忙上前取下了灰鴿腿上的密件看了起來,只看了兩眼,平規的臉色就變了,拿着密件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平規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招手叫來了死士統領石越,哽咽着說了句:“將此件速交世子。”就紅着眼,自己退到了船的另一頭。
石越見平規強忍着淚水,已是馬上要哭了出來,知道大事不好,連忙拿着密件跑着進了慕容恪的船艙。
王洛見消息來了,也跟進了船艙。
慕容恪接過密件一看,只見上面寫道:“都尉荀羨戰死,三千將卒陣亡。副將蒲洪帶五千騎兵入趙。韓晃一行遇敵圍剿,失蹤,目前無生還。”
慕容恪幾個時辰前剛與荀羨、韓晃分別,只覺得他們的音容笑貌彷彿就在眼前,這時看了這消息,只感到心口一疼,大喊一聲:“我之過也。”喊完,一大口鮮血就吐了出來,玄色的衣襟上立刻就血跡斑斑了。
統領石越見了,不由驚慌失措,連忙扶住慕容恪,哽咽着道:“世子節哀,都尉必不想世子如此。”
這時,慕容恪才注意到,密件中還裹夾着一小字條,上寫:一六歲小兒,指認平規為密諜首領,平規下屬百餘人皆暴露腰斬於市,平規妻抱不滿周歲兒跳井而亡。
慕容恪看了這字條,心中更是翻滾,這小兒顯見就是自己心軟饒過的那個。一時憤怒異常,悔愧難當,不由拿起鎮紙向桌案上拍去,只聽啪嚓一聲,鎮紙盡碎,碎屑立刻將慕容恪的手扎得鮮血淋漓。
即是如此,慕容恪也感覺不到手疼,只覺得心裏的痛更甚,無可抑制。慕容恪接着又在屋內看了一眼,果然不見平規,可見是平規知道了消息,獨自躲了出去。慕容恪心中暗嘆:我欠表兄太多矣。這一眼過後,慕容恪只覺得全身沒了一絲力氣,靜靜地坐在了椅上一言不發。
石越見慕容恪如此,心裏擔憂,不由想勸慰,剛說了句:“世子。”
慕容恪就沉聲說道:“出去,都出去。”
石越不敢違命,抬頭看了王洛一眼,王洛知道慕容恪想靜一靜,挫敗受傷的慕容恪也需要有一個人療傷的空間,就沖石越點點頭,兩個人一起退了出去。
兩人剛退出把門關上,只聽屋裏噼啪之聲,顯見是慕容恪把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摔在了地上。王洛和石越不由彼此憂慮地交換了一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