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謝・那就這樣吧(上)
“嘖嘖嘖……我可憐的小安子,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果然是一天都離不開喬大人的呵護嘛?”墨墨這個妮子,背着手,邁着方步,裝腔作勢地踱了進來,繞着辦公桌打轉,將我從頭到腳好一通打量,然後滿臉遺憾地搖頭道。
我氣得恨不能將她立刻暴揍一頓,哼哧哼哧憋了半天,卻只能從桌子上跳進她的懷裏,抱着她喜極而泣:“混蛋,幹嘛不早點來!”
“喲~感情本姑娘還不受待見了?那成,放蕩哥,咱們走~甭理這沒良心的小白眼狼~”她拖長了調子怪叫一聲,卻只是笑着將我摟得更緊一些,拍了拍我因為不住抽噎而聳動的背部,在我耳邊低聲道,“想離開這裏么?”
我瞪大了雙眼,忙不迭點頭。
她打了一個響指,沖吳放歌使了個眼色,拉着我就往外走。
“小墨……”吳放歌無奈地在身後叫了他一聲,卻被她回過頭狠狠剜了一眼,委委屈屈地撇了撇嘴,不吭聲了。
“哼,姑奶奶還沒原諒你呢!現在就是你將功贖罪的機會!讓小安子快點見到她家那口子,否則咱倆就得掰,聽見沒有!”墨墨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斜着眼睛掃了他一眼,頗有些太皇太后的架勢。
即使我心裏再怎麼焦慮,也忍不住感到好笑——也只有吳放歌才吃得消這小祖宗的脾氣吧?這麼看來,這兩人還真是天生的一對。
只希望她們倆能好好的,不要像我和蕭平添那麼多磨難。
“是是是,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小的馬上給二位開道,您請退後些,成不?”吳放歌好聲好氣地哄着墨墨,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磁卡,在我們之前的門上刷了一記。
門開了,他示意我們跟上,自己走在了前面,警惕地看着周圍。
——他怎麼會有通行證?
還有,這兩人到底是怎麼進來的?也太神通廣大了吧?
我禁不住小聲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墨墨翻了個白眼,朝着吳放歌努了努嘴,沒好氣地說道:“這你得問他!對不對,吳、院、士?”后一句卻是反問吳放歌的。
只不過……吳院士?
就聽吳放歌苦笑了一聲,僵直着背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真實的身份是,b市國家研究所中級院士,也就是你的媽媽安晴安教授的副手之一。”
我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難以置信剛才聽到的信息:“你是說……你也是我媽媽派來的,呃,特務?跟那個該死的衛初一樣?”
我咬了咬嘴唇,準備他一點頭就撲上去給他一腳,絕對的。www.pnxs.com
他聳了聳肩,按着牆上電子鎖的密碼,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更多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墨墨身上:“嗯……你要這麼說也沒錯,但是我也沒有害過你不是么?”他低聲說道,“我的任務本來就是保護你安全到達b市,至於其他的事,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以內,我也……不願意去執行,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又會派其他人來的原因——就比如宋奕紓,又或是,凌志。”
“這麼說,你早知道他們的身份?”我氣不過他的隱瞞,卻又不敢在這個時刻與他真的翻臉——我可還指望着他能帶我出去找蕭呢。
“我只是猜到了……因為他們與蕭姐的氣息很像。”吳放歌嘆了一口氣,一把拉開門,將我跟墨墨拉了進去,低聲催促道,“好了,有什麼事兒等下再說,現在,先讓我們想辦法逃出這裏,好么?我的權限雖然不低,但是我不確定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教授有沒有修改過指令,萬一我的通行證過期了,觸動了警報,我們就都走不出去了!”
“……好吧,暫時放過你了。”我回望着他真誠的眼神,最終還是妥協地住了口,靜靜地跟在他後面,小心地走着。
走過了一層又一層關卡,卻沒遇到什麼警衛,就連我剛到這裏來的時候見到的忙碌不已的研究員也全都不見了蹤影,就好像整個研究所的人都蒸發了一樣——這太奇怪了,叫我不得不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墨墨也察覺到了不對,一掌拍在吳放歌的背上,壓低了聲音質問道:“喂,這裏怎麼連只耗子都不見了?咱倆進來的時候不是還挺多人的嘛?那會兒子你還擺着吳老大的譜兒呢,誰見了你都要打聲招呼……”
吳放歌停下腳步,疑惑地看了看周圍,目光轉向了角落裏的監視器:“奇了怪了,監視器的燈好像沒亮啊?”他皺着眉頭思索了一下,臉色一變,拉着我們加快了腳步,“別管那麼多了,先離開這兒再說!我已經在側門那裏留了一輛車,出了這條走道就能到側門……”
他的話在門打開后戛然而止——門背後,衛初正領着一群活屍笑容滿面地看着我們,戲謔的眼神像是在看幾隻不聽話的小白鼠:“哎呀哎呀,看看這是誰?年輕有為的吳院士凱旋歸來,怎麼沒有來通知我一聲?我也好出去迎接呀!你說對不對?”
“衛初,你想怎麼樣?”吳放歌將我們擋在身後,警惕地盯着衛初的動作,冷聲問道。
“哇喔,別激動,我只是想邀請謝小姐去看一場好戲罷了。”他揚了揚手中的信號器,笑得不懷好意,“早知道實驗品一百二十七號這麼有潛力,我早就該提議讓她使用喪屍腦晶了——現在,她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喪屍女王了,如果能提取她體內的細胞作分析,那麼離成功又進了一大步!在這一點上,謝小姐也是功不可沒啊!”
“你對她做了什麼!”我衝動地上前拽住了他的領子,恨聲問道,眼眶卻酸澀得幾乎要落下淚來——不會的,他一定是在騙我,蕭怎麼會變成喪屍!不會的,不會的……
“我可什麼都沒有做吶~”他輕輕巧巧地將我的手拂開,好整以暇地撫了撫自己的衣領,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問題應該要問你啊謝小姐,請問你究竟做了什麼,讓她徹底變成了一個六親不認的殺戮機器?到目前為止,我們派出去的人基本無一生還,而傷亡數量還在不斷遞增,更為可怕的是,從附近不斷有屍潮朝着b市集結,好像是服從什麼人的召喚一樣……”
他每說一個字,我的心就涼下一分,與蕭決絕的畫面在我腦海里一幕幕重演,無數影像和聲音鋪天蓋地地侵入,彷彿要將我的大腦撐爆……那都是,我的錯。
“哎呀呀,據說喪屍大軍已經攻到城外了,不知道謝小姐有沒有興趣親自去看一看呢?說不定還能見識到喪屍女王的風采喲~”衛初悶哼了一聲,左手臂忽然鎧化,擋住了墨墨的飛踢,他身後的幾名活屍立刻衝上去將墨墨團團圍住,另幾個則與吳放歌僵持不下。
我只覺得心亂如麻,難以做下決斷——是擺脫他先衝出包圍,抑或是聽他的建議去見見那個喪屍女王到底是不是我的蕭——最終,還是我的擔憂佔了上風。
我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響起,而墨墨與吳放歌的勸阻卻都被我忽略了:“帶我去城頭。”
“很好,我們走吧。至於你們二位,就不要跟來了。”他朝着吳放歌揮了揮手,得意地笑道,“對了,還要謝謝你啊吳院士,要不是你這麼配合,我也沒辦法向安教授解釋她的寶貝女兒的下落呢……這個黑鍋,就交給你啦!”
歉疚地看了一眼怒氣騰騰的墨墨和臉色灰白的吳放歌,我已經無心再去管別的,眼裏只有衛初遞給我的信號接收器,那上面顯示着一張模糊的照片,明顯是倉促之下的抓拍,我卻一眼就認出了中間那個被團團包圍住的渾身浴血的女人——她的眼睛,像是紅寶石一樣美麗,卻又透着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彷彿這世間再也沒有能夠教她動容的存在。
那雙眼睛,不屬於人類,更不屬於我愛着的蕭。
隨着衛初登上城頭,放眼望去,竟是滿目瘡痍,宛如人間煉獄——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找不到那個頎長纖弱的身影。
“蕭!蕭……”我大聲叫着她的名字,卻被炮火和痛呼所掩蓋;我想要自己去尋找,卻被衛初死死挾制着,掙脫不得。
“放開我!我要去找她!”我使勁地想要掰開那雙鐵鉗一樣的手,卻只是徒勞,他冷笑一聲,悠悠地說道,“別急着下去送死嘛~放心,我會讓你見到她的,很快。”
這時,他身上的信號器響了起來,隨即他笑了笑,拽着我就往城門下走,冒着濃煙和火光,不管不顧地往外走。
我正要怒斥他幾句,視線卻陡然撞進了一雙醞釀著赤色流光的眸子裏——那眼神是如此冰冷,彷彿毫無瓜葛的陌生人;那眼神卻又如此熾熱,蘊含的情感充沛得像要將我溺斃其中,矛盾而又無限勾纏,輕易地俘虜了我的心——我知道,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無法制止自己的目光不落在她的身上;正如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子,她的眼中永遠都映滿了我的倒影。
——我想,這便足夠了。
“想不到謝小姐的魅力如此之大,教我們的實驗品一百二十七號這樣刻骨銘心,就算變成了喪屍還是對你念念不忘,真是讓人佩服啊!”令人厭惡的男聲打斷了我與蕭的對視,而話中的意味更是讓人怒從心起——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卻只是踢在了他鎧化的小腿上,反而讓自己的趾骨斷裂一般的疼。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將我扯得離他更近一些,把他大半身體遮擋住,這才面對着蕭溫聲開口道:“還記得她么?”
我雖然惱怒他的控制,卻也緊張蕭的回答。
她的聲線一如既往地動人,卻多了幾分冷漠:“她是……我的。”
我猛地抬頭去看她,卻只見到那雙淬血一樣的眸子陰冷地盯着衛初,煞氣肆意流竄,仿若來自幽冥的使者,教人遍體生寒。
衛初死死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我能感覺到他緊繃到僵硬的肌肉甚至有些輕微的顫抖——的確,蕭給人的壓迫感太重了,若不是被他挾持着,我幾乎要站立不住。
“她是……我的。”她再次強調了一遍,仍是冷淡的口吻,卻慢慢地朝前跨了一步,就是這一點距離的逼近,竟是讓我覺得比攔在脖子上的桎梏更加令人窒息。
衛初嘶啞着嗓子,忽然用盡全力吼了一聲:“……動手!”
我心頭一跳,馬上意識到了不妙,還沒等我示警,從四面八方飛來的子彈幾乎連接成了彈幕,鎖定了蕭的全方位——她的臉色一冷,朝着衛初抬起手,下一秒卻轟然倒下,背上赫然是一排麻醉彈孔。
“蕭!”我的驚呼止於後頸的劇痛——眼前一黑,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被繩索綁住雙手吊了起來,腳尖勉強夠得到地面,手腕已經因為長時間的束縛而青腫發淤,在我輕微掙扎的時候更是泛起了火辣辣的痛——這股痛意卻不足以我回過頭時升起的萬一。
在我左前側,蕭正躺在一張佈滿儀器的床上,雙手雙腳被寸余厚的金屬鐵環銬住,臉色蒼白如雪,像是童話故事裏的睡美人——教我去哪裏找一個能夠吻醒她的瑪琳菲森呢?我真怕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嗨,謝小姐你醒了?看這邊,看這邊~”衛初的聲音再次響起,隔着麥克風而顯得有些失真。
我側過頭去,隔着一層透明玻璃看向正面對着各種試劑和儀器興奮得滿臉紅光的男人,想像着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該有多好。
“真巧,再過不久也到了藥效退去的時候,相信實驗品一百二十七號見到你會很高興的。”衛初調試着手中的機器,語氣狂熱得像是個宗教信徒。
“你想做什麼?”我再次動了動手腕,卻只是讓傷口更加疼痛罷了。
“可愛的謝小姐,我想請你為我們的研究做出一點小小的貢獻,基於你是新人類計劃的基因源,”他比劃着一個手勢,彷彿將要完成什麼舉世矚目的偉業,“也就是說,實驗品一百二十七號需要通過進食來完成最後一點活屍基因的進化,而她的食物,就是你。”
他攤了攤手,似是無奈地笑道:“為了全人類,也為了實驗品一百二十七號,謝小姐,希望你乖乖配合……哦,當然,有一點你放心,我已經給你注射過麻醉劑了,相信我,不會很痛的。”
——我知道他說的不錯,因為我手腕上的疼痛已經漸漸消退了,同樣也包括我渾身的力氣。
視線再次模糊,理智似乎也在抽離,我只看到那雙美麗的眸子已然睜開,血色的光芒牢牢地攝住了我的心神,彷彿掌控了我的一切。
“喀嗒、喀嗒。”她輕鬆地扳斷了禁錮的金屬環,慢條斯理地朝着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我的心上。
眼看着她離我越來越近,美麗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我心裏一陣哀痛,卻忍不住輕輕笑了——化作她的養料,她的血肉,她身體的一部分,是否就能永遠與她在一起了呢?
聽起來,似乎也不錯……那麼,就這樣吧。
只要是她,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