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蕭・噩夢與重生
第一章a面
我叫蕭明漾,女,25歲,天蠍座,在市立第三醫院工作,是一名外科醫生,同時也是本院最年輕的執刀醫師,被公認為最有潛力的醫學界新星,前途一片光明。
我的父親是南方w軍區副司令,我的母親是y省黨委書記,我的男朋友是s市房產大亨的獨子。
顯赫的家世,優質的男友,我擁有了幾乎會讓每一個女孩子艷羨的條件——的確,除了偶爾會感到內心的孤獨和茫然,我對生活的現狀並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這既定的人生軌跡會就此按照原樣有條不紊地繼續下去……直到有一天,一顆隕石改變了地球。
而我的世界,也因此——分崩離析。
20xx年5月21日,末日來襲。
在那顆未知的巨型隕石落地時,我剛結束了一台長達四小時的手術,正在卧室里睡得昏天黑地,對於即將到來的危局渾然不覺。
20xx年5月22日,窩在家裏休息,無意間發現樓下多了些奇怪的“人”。
出於謹慎,我只是默默地在十三層俯瞰,心裏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新聞報道越來越多人出現了疑似狂犬病的癥狀,感染範圍迅速波及開來;可是我總覺得樓下那些蹣跚的人影,竟然像極了《生化危機》中的喪屍。
我猶豫着是不是要放棄休息回醫院看看,這時,兄長突然打來電話勒令我待在家裏不要出門,仔細問起,他卻不肯多說。
我與兄長自幼就不親近,自從幾年前他去了b市搞科研,便基本斷了聯繫。
此時他罕見地端起了兄長的架子,我便沒有拂他的面子,答應下來。
20xx年5月23日,網絡上開始傳言末日來臨,已經有幾千個人變成了喪屍,數字正在不斷擴大。
這些消息甫一出現就被網管刪除,但是屢禁不止,此消彼長,而我也從將信將疑變得忐忑起來——身為一名外科醫生,我當然能從那些並不清晰的照片上看出,那些“狂犬症”患者的傷口,都是被大力咬合撕扯所致,有的鮮血淋漓,有的深可見骨,絕不是簡簡單單的“狂犬症”可以解釋的。
父親打來電話,可調遣的軍隊要先去千里之外的b市救援他們的長子,我唯一的兄長,稍後便會來接我,讓我安心等待。
我掛了電話,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有點冷,有點酸,還有陣陣的恐慌。
20xx年5月24日,家裏的食物越來越少了。
網絡上已經出現了喪屍的各種消息,就連電視新聞也漸漸發佈了有關報道,看不見的恐懼在人群中蔓延。
商店的貨物遭到了瘋搶,許多人冒着危險出門採購,又有不少人被感染成為了無知無覺的喪屍。
人們在驚懼不安中掙扎,人性在惶惑未知中變質——墮落的借口已誕生,罪惡也就在一夕之間星火燎原。
法律與道德,在生存和欲=望的夾擊中,再難維繫。
隨着一批堪比超人的異能者的覺醒,給這混亂的局勢又添了一把乾柴。
這把火蔓延得極快,我不知道我能否幸免於難。
20xx年5月25日,幾天前就失去的男友帶着一個趾高氣昂的女人找上門,提出分手。
在炫耀了自己是個覺醒的異能者並警告我不要糾纏順便嘲笑了我艱難的處境后,兩人揚長而去。
雖然我對他談不上多麼深厚的感情,但是畢竟交往了一年的時間,就是養寵物也不能說扔就扔,沒想到他劈腿還不夠,竟還帶人上門羞辱,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嘲笑倆人無聊幼稚之餘,我卻不由心灰意冷。
枉我如斯自負,到頭來竟是這般凄涼么?
20xx年5月26日,家裏已經接收不到信號了,我被困在這一隅之地,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
而父母所謂的救援軍隊並沒有來。
儘管擔憂,我還是安慰自己。
20xx年5月27日,又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停水,停電。
聽着隱隱約約傳來的猶如野獸咆哮的嘶吼聲,我真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緊緊握着我的備用手術刀,我不停給自己打氣,心卻一點一點結了霜。
20xx年5月28日,吃光了所有食物,思量再三,我終於決定出門。
拿了錢包,我將手術刀插=在小皮靴內側,鼓起勇氣打開了門。
側耳聽着,沒什麼動靜,我放棄了電梯,小心地摸下了樓。
幸好這小區由於房價過高,住戶稀少,我擔心的事沒有發生,直到坐進我的奔馳c200,都沒有遇到一隻怪物。
街上沒有什麼行人,只有零零星星幾個晃晃悠悠的“人”,我知道,那一定就是喪屍了。
我強迫自己忽視那些可怖的行屍走肉,加大油門向最近的超市開去——在救援到來前,我要努力地活下去。
很快,現實告訴我,自己是多麼地天真——而就是這份天真,斷送了我執着的驕傲、堅持的信念,以及年輕的生命。
30分鐘以後,當我被縛住雙手雙腳按倒在地板上時,我終於感受到了無比的絕望與憎恨——憎恨這個趁人之危的男人,憎恨選擇了兄長的父母和選擇了別人的男友,乃至於憎恨這個陷入混亂的世界。
我避過了醜惡的喪屍,卻栽在了更為醜惡的人性之下,呵,多麼諷刺。
充滿邪念的污穢的眼神,醜陋的五官扭曲的笑意,粗魯而野蠻的動作帶着發泄的暴力訴諸在我的身上,沒有一點憐惜。
疼痛使我的臉色蒼白,淚腺也不可抑制地分泌出了淚水,這幅柔弱的姿態顯然是激發了這個男人的某種渴望,他竟然興奮地顫抖了起來。
隨着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被撕碎,我的為數不多的理智和堅強也一點點被撕碎,我的尊嚴被狠狠踐踏,我的希望也在頃刻間破滅。
為什麼呢?
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在心中問自己。
“喲嗬!夠鎮定啊蕭醫生!不鬧也不叫,還是這麼冷酷!”那男人在我還剩下僅有的遮蔽物時突然停下了動作,好像遇到了什麼令他費解的事情,表情誇張,眼中卻帶着惡意的嘲笑,還有一抹深深隱藏的怨毒。
我不知道這麼怨毒緣何而來,很快,他就為我做了解答。
“還記得那個斷了三根肋骨的劉小亮么?”他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臉上的笑意因為過分用力而顯得猙獰,咬牙切齒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般,“因為你的無能,你的冷血,我弟弟死了!死了!”
——劉小亮么?
我當然記得。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孩子,不過十七八歲,卻由於意外被撞斷肋骨,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陷入了休克。
他的情況非常嚴重,三根肋骨不僅斷裂,其中一根更是插=進了肺部,很難想像他居然能夠吊著一口氣活到救護車將他送達手術室。
但也僅止於此了。
在我接到消息做好準備拿起我的手術刀時,這個年輕的男孩已經沒有了心跳,永遠地離開了世界。
只是感到了一絲惋惜,但是見慣了生死,我並沒有太大的動容,吩咐護士善後便轉身出了手術室——十分鐘之後,另一場手術在等着我。
那時候,有一個男人正癱軟在手術室外的等候椅上痛哭流涕。
我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與他擦肩而過。
對於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人,也許安慰並沒有多大的作用,只有讓他狠狠將那些悲傷流盡——我曾這麼以為。
現在,我明白了,不是所有人能理解我的想法,至少在這個失去理智的男人心裏,我是一個冷心冷情不負責任的醫生,我的背影在他痛失至親的剎那,給了他不可磨滅的負面印象——他徹底恨上了我。
但是,但是!
我怎麼都不能接受他將這個作為施暴的理由。
因為沒能將他的弟弟救回,我就被打上了罪人的烙印么?
呵,這樣強盜一樣的邏輯,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就是人性啊……自私的、無恥的、卑劣的,人性。
看着這個可惡又可悲的男人,我閉上了雙眼,不再掙扎,靜靜等待着屈辱的那一刻到來,我對這個世界已然絕望,對這個輕易妥協放棄的自己深惡痛絕,第一次,我萌生死志。
只有死亡,才能帶來解脫,只有死亡,才能帶來安息。
我寧願污濁的泥土將我埋葬,我寧願熾熱的炎火將我焚燒,而不是清晰地感受着自己被一點點侵蝕、污染,自內心開始腐爛、敗壞,從而無時不刻地憎惡、詛咒這個不公的世界。
“嘭——”“嘩啦啦——”鈍物擊碎了玻璃產生的噪音將我從絕望的深淵驚醒,而在我身上施暴的男人也停下了撕扯的動作,震驚地回頭望去——迎接他的是當頭一棒。
他捂着腦袋倒向一邊,露出了身後那舉着一根鋼筋水管面色沉穩的女人。
那是一個留着齊耳的碎短髮,戴着黑框眼鏡的年輕女人,至多不超過二十四歲,五官並沒有出挑的地方,組合在一起卻很耐看,有一種清秀的書卷氣。
她的臉上沒有顯而易見的驚慌之色,帶着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穩,只是握着水管時緊得有些顫抖的手泄露了一絲傷人後的不安。
我驚訝於在這樣的時候,自己居然還有閒情逸緻去打量這個救命恩人的容貌,但我無比慶幸當時自己鬼使神差一樣的舉動——我牢牢地將這個女人的音容笑貌鐫刻在了腦海中,即使跨越了時空,我也能夠在第一時間認出她。
“快走!”她並不多言,只是快速替我解開了手腳上的束縛,然後將手遞給我。
那是一隻白皙而修長的手,溫暖、有力,帶着一點常年握筆的剝繭,掌心有一點濕濕的薄汗。就是這樣一隻手,竟然意外地讓我覺出一分安全感。
藉著她的力,我努力站起身,雖然身上留下了很多青青紫紫的掐痕,但畢竟還沒有受到什麼實質的傷害——我卻絲毫沒有因此感到慶幸,比起**的痛苦,被拋棄的絕望、被遷怒的憤懣早就讓我的心千瘡百孔,這個男人的凌虐是否進行到了最後一步,對我而言,早就不重要了。
可是,我仍是十分感激這個女人——在我墜入黑暗的深淵時,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儘管微弱,卻比救命稻草還要珍貴。
她皺着眉頭看了我一眼,二話沒說開始解起了身上的襯衫。
因為是夏季,她穿得並不多,除了襯衫,內里就只有一件黑色的運動背心。
下=身是一條休閑牛仔褲,也僅限這麼一條褲子了。
我制止了她還要繼續脫褲子的動作,搖搖頭:“走吧。”
我的聲音有些嘶啞,還帶着一點只有自己知道的哽咽。
並不是我習慣露出兩條白生生的大腿,只是,在這種時候,她的出現已經足夠令人驚喜,我又怎能要求太多?
她沒有再說什麼,拉着我的手,擎着那根水管走在前面。
披着那件略顯短的襯衫,牽着那隻略微汗濕的手掌,我凝視這個女人單薄的背影,沉淪在黑暗中的心似乎找到了一絲曙光——我想問問她的名字,向她說一聲謝謝,卻又覺得這樣的語言太過蒼白無力。
我張了張口,終是啞然。
方才將我關着的男人是這個大型商場的保安——穿着保安的制服——想來是透過監控發現了我所以不顧一切尋來“報仇”。
一路摸進超市,直奔食品區,好幾次都要落入喪屍之手——多虧這些怪物行動遲緩,而我常年保持鍛煉,晨跑瑜伽從不落下,身體素質比起普通女人好太多,總是堪堪在驚險關頭敏捷避開。
至於喪屍那令人膽寒的相貌,見慣血腥場面的我倒是不怎麼害怕。
保安室是商場裏少數沒有被喪屍侵襲的地方——離開了那裏,我不知道還能往哪裏去,我不知道還有那哪裏是安全的,但是奇異的,心裏沒有絲毫彷徨。
是因為這個身前這個呈保護姿態的女人么?
我不確定。
可惜,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即使足夠警惕,即使足夠聰明,但依然擺脫不了殘酷的下場。
我們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也低估了那個男人的執念。
在小心翼翼躲過了成片的行屍走肉之後,我看到了轉角處獰笑着向我們奔來的男人——那一瞬間,就彷彿看到了虛空之中黑翼的死神張開了雙臂。
終究,逃不掉么?
我身前的女人也是驚了一跳,但她很快鎮定下來,雖然從交握的手中我感覺到了她的擔憂,甚至是恐懼。
但她並沒有放開我的手,也沒有逃避,她挺直了背脊,面對着來勢洶洶的男人,宛若英雄。
我沒有開口,也沒有動作,只有我自己知道胸口一下比一下激烈的跳動。
手上一緊,她側過臉小聲說:“我先拖住他,你往樓下逃,一會兒我們在童裝部匯合。”
沒等我回答,她反手推了我一把:“走!”
抄起那根水管,她竟主動迎上了上去。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腿卻下意識地跑了起來。
我不能辜負了她的心意,哪怕轉身的時候,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嘶叫着唾棄自己的自私與怯懦,奔跑的速度卻絲毫未減。
萍水相逢,卻傾力相救,值得么?
我很想問她,卻沒有機會了。
我不知道她最後有沒有躲過那個男人的攻擊——不久之後,我就被幾個逃生的人類推進了喪屍群中——為了獲得十幾秒的時間差。
我不願就此成為喪屍們的食物,更不願成為它們中的一員,拔=出了靴子中的手術刀,我看着那些人慌不擇路的背影,冷笑着,毫不猶豫地刺穿了喉嚨。
劇痛過後,我失去了意識——帶着深切的不甘與憤怒,恨意與詛咒,還有一絲愧疚的不舍。
等我再度醒來之後,我發現我正躺在自己的卧室中那張夢幻般柔軟的大床上。
難道是做夢?
——不,那麼真實的場景,那麼沉痛的怨恨,我現在還能感受到胸口強烈的跳動。
攤開手掌,彷彿還能感覺到那個女人的溫暖,以及手術刀的冰冷。
枕邊的電子鐘上顯示現在是20xx年5月14日——離末世到來,還有整整七天。
呵,重生么?
我的眼中滲出了淚水,但我知道,我的嘴角一定是揚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