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大湖吹渠
漫山遍野都是螞蟻一樣的東夏丁壯和牲畜,旗幟翻飛。
丁壯們用牲畜拉車運送來山一樣的土,傾倒下來再用牲畜拉着石磙碾壓,再用牲畜拉着的夯車夯實,一層一層,一疊一疊,這不是簡單的大壩,這是山一樣高的大壩,他們要在扒開黑水的地方修建一座湖泊水庫,周圍籠罩的山體就是這個湖泊的邊界,東夏人要乾的就是匝死山與山之間的深谷。
這是難以想像的工程,浩大得像是向上天索要,這又是充滿想像力的工程,利用自然和物理去完成,水利大匠門打算在這裏的人工湖中蓄滿水之後,通過地勢高低,用水閘緩慢控制水量,往瀚海中沖刷,利用水往低處流,形成天然的河渠,然後再通過加固來完成。
功夫並不是只用在填土上。
東夏的工匠反覆試驗大磚,他們從深山老林中拉來最難腐朽的木頭,從全國運來鐵,從高顯運來魚膠,他們要打造這個世界沒有存在過的巨大閘門,絞盤,繩索,他們要創造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奇迹。
隨着開工的日子變長,這座天然湖泊開始現出雛形,閘門開始安裝,為了讓這湖的湖底看起來象湖,他們還要用紅衣大炮的粉末炸掉妨礙盛水的山石。
驕傲的狄阿鳥把王旗和王庭就豎立在這個湖泊大壩上,每天他都在心情澎湃地看着,眼看天地之間即將改換新顏,不由賦道:“橫空長魯,閱黑龍東去千百年,心生憾。今起共工之士百萬,欲斬巨龍於此畔?滋我瀚海春色現。夏日消溶,江河匯聚,湖水起於平地,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而今孤來祭上蒼:帥巫而舞雩兮,不如倚天抽劍,塗東夏之疆兮,盡江南。”
驕傲呀。
從古自今,天子百姓都一樣,那都是匍匐在地,帥男女跳舞乞求雨水,高興了賞你點眼淚,不高興了,根本不理你,生氣了,還給你個溝滿河平,洪水泛濫……可曾有人,自己需要水,向上天伸手直接拿來?
而今,無畏的像共工一樣的士千百萬,正在他狄阿鳥的率領下,斬殺黑水,給上天要水,要來拿走滋養自己的疆土,讓沙漠戈壁都變江南。
這是什麼樣的奇迹?
這是什麼樣的雄心?
而今,它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進程一日千里。
一年過去了。
又是一個秋天,竣工了,明天決堤,讓河水改道。
巨大無比的閘門上繫着紅布,無數的東夏人揮舞雙手,高呼不止,狄阿鳥哈哈大笑。靖康國來的使者和質子走在一側,那白髮蒼蒼的老士大夫阿諛而笑,卻是好心好意道:“大王之心胸萬丈,非普通君王可比,可這改天換地,對上蒼不敬呀。您看是不是要告天敬地一番,以祈保佑。”
狄阿鳥大手一揮道:“這長生天渺茫,這工程上有沒有疏漏卻真實,不急着決堤開閘,再檢查三天,看看有沒有不完善的地方。”
總工大匠夾着一摞一摞的圖紙,點一下頭,帶着人就走。
另一側,黑塔一樣的高顯使臣憤懣道:“大王,你這是在截我們高顯的龍脈,我們虎王說了,你要好自為之。”
狄阿鳥笑道:“那你們來攻打我呀。”
高顯使臣立刻頭低下去了。
吃飽撐的。
你看這漫山遍野的丁壯和軍隊,來打他?那不是在把高顯白送給他。
高顯使臣道:“我們虎神會向長生天告狀的。”
靖康使臣立刻告狀道:“大王。高顯他們又南下擄掠我們!”
狄阿鳥噴笑了。
他跟高顯的使者說:“你看,你們虎王還沒給長生天告狀,倒是有人向孤告狀了。”
高顯使臣大怒。
他惹不起狄阿鳥,他惹不起靖康的使者?上去一腳蹬翻,怒吼道:“你們不是盡起幾十萬軍隊,要捉我們虎神回長月么?”
幾個東夏將領把他拉開,摁住。
狄阿鳥又寬宏地擺擺手。
高顯和靖康,誰也不是無辜的。
這不,去年靖康就醞釀二征高顯,兵馬盡起都打過去了,後方有叛亂,又退了,你光認為高顯欺負他,那也不對。
他管不了,他也不想管。
要是這兩家打仗,讓他們打好了,等渠修好,多了百萬良田,囤積上糧食,就都不留他們了。現在,還是要給他們點好臉色,不給他們好臉色,他們打得起來嗎?
是不是?
狄阿鳥笑道:“改天把你們皇帝和你們虎王都請來,孤給他們說和,不打了,安靜幾年。你們靖康境內已經盜賊四起,你們高顯?也好不到哪去,一樣民不聊生,都安靜幾年,好好種地,多打些糧食不好嗎?”
勸完兩邊的使者,他這又說:“這次你們兩家送來的賀禮,孤挺滿意。這夏湖始成,應該普天同慶,你們有此孝心,孤也表示感謝。孤也要給你們回禮。孤家裏有海師捕獲的海象給腌了起來,一人給你們一頭拉回去,賞給你們的君主嘗嘗。”
這就是回禮?
兩個國家的使者都目瞪口呆。
他們一家送了絲綢茶葉瓷器無數,一家送了牛馬上萬,回禮,就是一人拉一頭腌制的海象,還是賞給?
狄阿鳥一邊一邊看過去,等他們謝恩。
都謝了。
他這才長出一口氣道:“孤愛子李虎剿匪三年,今年冬天就要班師回朝。孩子年齡到了,今年要大婚。你們都回去準備準備。他可是孤的嫡長子,孤覺得他大婚,和孤修這個湖請你們來觀禮沒區別嘛,是不是?”
兩邊的使者相互瞅着,各自哼一聲,扭到一旁。
三天後,檢查無誤,決堤了,隨着一聲巨響,黑水蜂擁起一個漩渦,向外壩涌去,滿滿的,水位越來越高,簇擁着閘門,一道一道的閘門被怒吼的力士暴躁的肥牛捲起,水傾泄下去,水花水浪奏得歡快,往築好的湖中去了,但湖太大,進去,只在近處地上澆個泥印,遠處連個影子都沒有了,但水在不停地進。
有指揮者大吼:“再開砸門,放乙級水量。”
又有閘門被打開,更多的水傾瀉進去,呆了半個時辰,這湖中氣流涌動,嗚嗚鳴叫着,卻還沒有覆蓋一個底。
狄阿鳥朝身邊的人看去。
便有人說:“幾天幾夜都不一定會滿,大王還是回去吧,有消息了立刻報給您。”
狄阿鳥不肯走。
雖然表現出萬丈豪氣,但他心裏很擔心,不看到水灌滿而不漏,他的心就提着,他需要這個湖修成功,來告慰東夏人這一年的辛勞,他更需要不出意外,來肯定改天換地的成功,他深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道:“孤就住到壩上,孤要看着這水灌滿,要是哪個地方有漏水,有塌陷,孤在,孤好帶着你們把它堵上。你們覺得咱們東夏辛勞一年,能容得了損失嗎?再說了,是辛勞一年嗎?建國之後,咱們東夏就在勘測水文,七八年前,就在山中尋找可以容水改造為湖的地勢,五年前,就已經定好方案,為此,孤把京城都搬走,倘若有失,實是天不保佑東夏。”
他看着一排一排的大匠,水利專才,眼睛都紅了。
這全是東夏攢出來的大才呀,這都是全天下別的國家所沒有大才呀,現在都在這裏,群策群力,創造了奇迹。
自豪。
這湖泊,這人才。
東夏一個一個攢出來,一磚一土壘出來的呀。
他盯着遠處的閘門,那閘門只豆子大小,胸臆不由得打開,忍不住仰天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