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內憂與外患（3）黨爭
龍華歷282年十二月中旬，乾清宮。
皇帝雲歆有些無聊的看着站在大殿之上的群臣互相攻訐，互相推諉扯皮，“都多少年啦。”他心中如此想，“小時候，自己想的最多的是什麼呢？天下、皇位，都不是啊！那個時候的我，想要的僅僅只是父親的笑容，母親的溫柔慈愛而已。天下、皇位，都是父親，不是父皇，是你們，是你們這群生成要以天下為己任、致君堯舜的大臣們給我的，可現在呢，父皇走了，你們呢，在做什麼。我自己，又在做什麼啊。這大好的江山，這至尊的皇位，我又還能擁有多久，一年，兩年，一天，兩天，看來，這亡國之君是要由我來當了。”
“徐渭指揮不力，舉措失當，以至於玉林鎮、齊海衛全軍覆沒，應當撤職法辦。”葉憲這時說道。
“笑話，指揮不力，舉措失當，能全殲哥薩克四萬精銳，活捉默掇？這樣的指揮不力，舉措失當我可還從沒見過。倒是白圭，總督豫州、荊楚、瀟湘、巴蜀四省軍務，一敗再敗，爾後王化貞（原巴蜀都指揮使）再總督四省軍務，卻依然敗績，這才叫指揮不力，舉措失當。”孫承宗反駁道。
“全殲哥薩克四萬精銳，活捉默掇，那是淸義衛上下冒死一戰打出來的，和他徐渭可沒什麼關係。至於白圭、王化貞之敗，那是因為四省軍隊太過分散，來不及收攏，以至於被聚於一處的流寇各個擊破。”顧東明說道。
“淸義衛可是在徐渭的麾下，一舉一動都是徐渭的指揮，怎麼會沒關係。”孫承宗說道。
朝堂之上的攻訐還在繼續，以東閣大學士吏部尚書葉憲、體仁閣大學士戶部尚書顧東明、保和殿大學士刑部尚書曾嘉庚為首的浙、齊、楚、宣、昆各黨派。這些黨派相互之間也有矛盾，但他們都與大地主集團相互勾結，有王公、勛戚以及不少貪瀆官員的支持，以攻清流排異己為事。
以文淵閣大學士禮部尚書周慕儒、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孫承宗、文華殿大學士工部尚書粟良，為首的清流黨，他們標榜風節，不畏強御，遇事敢言，評議時政，指斥當道，反對王公、勛戚對土地的掠奪，反對礦監、稅使的橫徵暴斂，得到了不少廉潔官員和深負清望的士大夫的支持擁護。
這會，這兩撥人就哥薩克入侵一事互相攻訐，浙、齊、楚、宣、昆諸黨為報上次高起去位之仇，想要將依附清流黨的徐渭拿掉，換上自己人。清流黨則想借白圭、王化貞之敗，去其位，爾後能夠讓清流黨執掌豫州、荊楚、瀟湘、巴蜀四省軍務，那樣的話，本朝大半的兵權就在清流黨的手中。（龍華大半的野戰之兵都集中在朔方、甘涼、關隴、中州、玉林、關寧【設有懷林、雲中兩鎮】六省，全國野戰之兵共計一百二十餘萬，這六省就有八十餘萬，剩下的其餘地方衛所、各府守備有兵約五百餘萬。）
“眾卿。”皇帝在看不下去之後，終於開口了。他的話一落，正在爭吵不休的滿朝文武大臣很快就停了下來，紛紛低頭豎耳，等待皇帝的裁決。“徐渭，功過相抵，不予封賞，亦不制裁，即日起調任武英殿協辦大學兵部右侍郎，接替白圭。淸義衛指揮使許文化，立有殊勛，封一等子爵，升任玉林鎮總兵，節制淸義、齊海兩衛五守備之兵，授正三品昭武將軍加上輕車都尉，所需賞賜之物和其餘有功人員，內閣着兵部吏部禮部合議后交朕。兵部左侍郎陳於接掌豫州、荊楚、瀟湘、巴蜀四省軍務，加總督銜，清剿劉逆。王化貞雖有過，但許其戴罪立功，即日起接任關中總督。若眾卿無事，退朝吧。”皇帝懶懶的揮揮手，在眾臣山呼萬歲後起身離座，回後宮休息了。
這個晚上，皇帝雲歆沒有招妃子侍寢，而是帶着侍衛來到欽天監，並堅持讓侍衛們留下，爾後獨自一人登上觀星台。這個時候，很不湊巧的，張楚星和謝凡、商南、白泰安、盧鴿、盧鷂，以及欽天監的部分天文觀測者們，正在討論約五十年一遇的天狼星流星雨何時到來。這幫僅僅為了一天一時之差吵得面紅耳赤，大有擼起袖子大幹一架之勢的天文學家們，絲毫沒有注意到穿着便服獨自一人的皇帝正走上來，除了對爭吵毫無興趣的張楚星、白泰安、盧鷂三個人，這三個傢伙此時正一人拿着一包乾果蜜餞吃的不亦樂乎，看着謝凡、商南、盧鴿和幾個欽天監的天文觀測者們爭吵，看的是津津有味。盧鷂最先看到皇帝，此時皇帝正向他們三個走來。
“你看，又來一個吵嘴的。”盧鷂說道。
聽到這話，張楚星、白泰安一回頭，入眼的是一個略帶憔悴的老頭。皇帝雖然保養得不錯，但還是頭髮花白，加上憔悴的神色，確實很顯老。這幾個傢伙是新來的，不認識皇帝，誰讓而皇帝他穿着便服，不帶隨從，也容易讓人誤會。
“這位老伯，您也是來看星星的。”盧鷂說道。
“是啊。”雲歆感到很有趣，說道。
“你在這呆的時間不少了吧，我估計有三十多年了吧。”白泰安一邊說，一邊把乾果蜜餞遞到雲歆面前，指着張楚星說道，“這是中和做的，很不錯的，我看連御膳房的人都做不出來。”
“嗯，老伯您嘗嘗。”張楚星也將乾果蜜餞遞到雲歆面前。
雲歆笑了笑，嘗了一點，點了點頭，“他們在吵什麼，這麼認真。”
“噢，他們啊，討論天狼星流星雨什麼時候來呢，嗨，其實也沒什麼可吵得，”說到這裏，張楚星壓低了聲音，生怕那幾個天文狂熱分子聽到，“我看會在萬壽節那天。”
“是嗎？”雲歆說道。
“這個東西，所都說不準的，只能說個大概，”盧鷂一邊說，一邊用鄙視的目光看着那群天文狂熱分子，“像那幾個，就是典型的，怎麼說呢，沒事找事，像我們三個，一邊吃一邊看星星，多愜意，就是大冬天的，有點冷。咦，不對啊，您裏面怎麼穿着黃色的衣服。”盧鷂突然看到雲歆外套下面包著的黃色內衣。
三個傢伙靈光一閃，互相看了看，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