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還巢
曲佑城又回到了墨梨堂唱戲,唱的依舊是青衣,許多顧客慕名而來,墨梨堂的生意很是紅火。洛婉會陪着曲佑城來墨梨堂,有時送來雞湯,有時為曲佑城上妝。洛婉和花子語低頭不見抬頭見,總是要說上幾句,可花子語總是覺着,洛婉看着自己的眼神有那麼一兩分警惕。
或許不該把那麼善良的人想的那麼不堪吧。花子語總是這樣安慰着自己。
“小語”洛婉在後台又找到了花子語“那次的事,我替佑城說句對不起啊。”
“和嫂子沒關係。”
“他這人是怎樣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吼你,純粹是擔心你關心你。”洛婉手上拿着的毛筆還沒放下,她緊緊的拿着筆桿“可能當時他凶了一點,但是我能保證,他事後很後悔為什麼要吼你的,你就別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洛婉握着毛筆的手鬆了下來,舒了一口氣。“說實話,我也是沒想到你會為了佑城,會去…求孫二爺。”
花子語穿戲服的手停了下來。
“啊,我不該提起這件事的”洛婉有點慌張地說。
“沒事。”花子語繼續忙碌的帶上頭冠,整理戲服。
紅木門上刻了複雜而又華麗的花紋,每到傍晚客人多的時候,門外總是聽見侍者吆喝的聲音和鏘鏘的鑼鼓聲襯着戲子們唱的悠揚的曲子。可突然,門外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兩個人的交談聲,還是側耳貼着門才能聽到的。
“花老闆”本來應該在前堂伺候別人的侍者推了門,神色慌張“有人要見您。”
“誰呀?這麼大的排場。”花子語不以為然。
“是日本人。”侍者半彎着腰,小聲的說。
“日本人?二爺處理不了么?”花子語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整理妥當了。
“這些日本人有幾個是從東北來的,好像有一個是總司,提名要見您,曲老闆在前堂說了半天說您今天不唱戲,可那些人硬是要您出去,二爺上前說了幾句,可還是沒談妥,這沒辦法了,這才叫您出去一趟。”
“知道了。”花子語整了整水袖,走出了房間。
“對了,幫我好好照顧着嫂子,別讓日本人進來,出了半點差池你就別想幹了”臨走,甩下這句話給侍者,看着侍者頻點頭答應,這才離開。
“誰找我啊?”花子語上了花旦的妝,墨筆勾勒的丹鳳眼,沉重卻華麗的頭冠,嵌着珠寶花紋的戲服,精緻的讓人挪不開眼。
就這麼站在樓梯上,低頭看着站在前堂的眾人。果然,侍者嘴中說的總司就是當年聽過曲佑城和紅曲唱戲的遠藤俊介,明明沒多久的時間過去,卻由一個青澀少年變成現在英氣的日本總司,老天倒是造化弄人。想來,這花子語的名字也是人家給起的。
“還記得我么?”遠藤俊介的眉眼遮在軍帽下,花子語看不清他的樣子。
“當然。”花子語應着“我這名字還是您給的呢,怎會忘了您。不過這總司的漢語,說得到真是好啊。”
前堂堆積的人里開始有了點雜音,無論是誰,都在彼此的給着目光,再發出點感嘆的聲音。遠藤俊介抬了抬頭,露出了眉眼。面龐英氣的匹配的了他總司的職位。遠藤俊介勾起半邊的唇角,眼睛盯着站在半二樓的樓梯上的花子語。
“我再不濟,也是在中國待了整十年,早就學會了。”遠藤俊介抬手將軍帽往上起了起“咱算是認識了四年,也算是四年未見的老朋友了罷,能請花老闆唱一曲么?”
“和總司儘是一面之緣,就能成朋友了,還真是榮幸啊。”說罷,花子語從樓梯上下來,順便帶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下來。
“你又要幹什麼?”曲佑城拉過了花子語的右臂,輕聲地說著。
“唱戲而已。”花子語把搭在右臂上的手推了下去。
“能為總司唱這一曲,算是我花某人的榮幸。”
榮幸么?花子語想起四年前在柱子后聽見的紅曲對着遠藤薦一也是這樣的說:榮幸為遠藤總司唱這一曲《鳳還巢》。紅曲?花子語剛邁了的步子又頓了,她捏了捏拳頭,想起了孫韶合的話:紅曲是日本兵駐東北的總司殺的,年紀跟你差不多大。
是遠藤俊介殺了紅曲。
花子語回了頭,看看曲佑城,這殺父之仇,恐怕他還是不知道;看看遠藤俊介,那個穿着軍裝卻不顯突兀的少年,笑彎了眉眼像個沒事人。
“鳳還巢的曲子,起”花子語站上了戲台,揮了揮水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