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張鳴九
a市,一間地下室旅社。
“哎,老闆,109房間那三個傢伙天天跟出家了一樣,一打坐就大半天的,也沒事幹,你可小心點,這年頭外來流竄有案在身的罪犯可不少,大都窩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你沒事查查啊,看着心裏就發毛”,一個旅客拉着箱子準備結賬。
“誰說不是呢,這三人出手還挺大方,也不知道外面的物價,說多少錢就給多少錢,看樣子也不像有錢人,土裏吧唧的,我已經給聯防隊說了,他們說只要這三人行動異常,立刻告訴他們,可是他們也不出門,什麼也不幹”。老闆說。
“九爺,這都半個月了,咱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怎麼找人啊”109房間一個矮個子說。
“少廢話,時機不到,據說會有一個嚮導來找我們,咱們對這裏一點也不熟悉,怎麼亂闖”,那個叫九爺的說。
“九爺,你說咱們那好好的,這些傢伙怎麼就不願意回去了呢”一個一臉橫肉的傢伙說。
“記住,這裏不是我們的地界,少問多做,明白嗎”,九爺喝了一口茶,“呸,這裏的茶水真難喝,簡直就是放了10年,連路邊的茶棚都不如”。
咚咚咚,有人敲門,三個人本能的拿起了床上的運動包,九爺使了一下顏sè,矮個子整了整衣領去開門。
“聯防隊的,查身份證”幾個帶着紅箍的人走了進來。
“哦,是差官,不不,是jing察,對吧”,矮個子立刻變得很畢恭畢敬,對於把自己叫做jing察,聯防隊那幾個人內心還是很滿足的,點了點頭。
“哪裏來的啊”,他拿着登記本問。
“h市來的,來投老鄉,不巧老鄉外出,所以在這裏等一等”,那個九爺說。
“來打工啊,嗯,張名九、金長鎖、吳道一”,他念着登記本上三人的名字。
“記住啊,不要亂跑,也不要給城市帶來不好的印象,別出去光着膀子穿着拖鞋的,我知道你們這些民工,一點素質都不講,少喝酒少鬧事,老實掙錢,掙夠了回家娶媳婦蓋房去”,這聯防隊員說的一套一套的。
三人頻頻點頭,聯防隊員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好了,到這吧”。
a市jing察局。
沒有抓住袁清江,也沒有了符哥當擋箭牌,這次我徹底被老大臭罵一頓,老實的寫着報告,成先生見過我一次,收到了那張奇怪的白紙,他居然沒有太多過問和責備,微微的點了點頭,只是告訴我要把自己該做完的事情做完,他會再聯繫我,而方不缺那個傢伙一直沒有露面。
“喲,難得這麼沒有自信了”虞藍笑着走了過去,氣的我直往肚子裏灌水。
“小俞,來幫下忙,我這有一個小案子,可我要去給孩子開家長會,你就處理了吧,慣犯了,還是那個亮子”,一個jing官對我說。
亮子是個小偷小摸的慣犯,每次都遵守着偷盜低於4000塊錢這個門檻,所以每次抓住他拘留幾天,吃幾頓牢飯就又出去了,人都已經皮了。
“怎麼,在外面又沒飯吃了,來這裏吃自助來了”我放下文件,看着那個賊眉鼠眼的傢伙,他嘿嘿一樂。
“jing官,說的我好像要飯的一樣,哥們沒那麼慘,就是有點習慣成自然了,本來這幾個月不需要進‘貨’的,誰知道看到一個冤大頭,錢就在眼前,不偷白不偷,倒霉還碰上反扒組了”。
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有一條粗粗的金鏈子,手上也帶着一個金環,和他這灰頭土臉的形象很不搭調,“我看也是,你這穿金戴銀的,怕是還幹了什麼買賣吧,是不是升級了,改搶劫了?”我語氣突然加重。
亮子嚇了一跳,趕緊搖手,“jing官別亂說啊,我可沒那個膽子,小偷小摸我認了,這搶劫的重罪我不敢,這是人家給的定金”。
“定金?給你定金幹什麼壞事啊,好事准不會找你”我嚇唬他。
“導遊地陪,幫人家帶個小團,a市走走,看看風景”他說。
“就你?要說鑽個衚衕什麼的你還差不多,你這普通話都不利索的人還去那些名勝古迹給人當嚮導,當我小孩啊”我不信。
“不過吧,我也覺的不太對”亮子說,“一下給了這麼多,就帶人去走走,實在不對,我也一直琢磨去還是不去呢”。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說的有價值少關你幾天”。
“二天前吧,我和幾個哥們喝酒,我喝多了,自己晃晃悠悠的回家,在一條路上有個人撞到了我,我正要發火,他就問我熟不熟悉這裏,我就吹牛,說這裏每寸土地我都熟悉,去哪閉着眼都能找到,他就塞給我這些東西,叫我去一個旅館找三個人,他們想在a市走走看看,我呢,藉著酒勁稀里糊度的就接了,後來酒醒了怎麼想也覺得不對頭,一直沒敢去那裏,按照我的感覺,這很像我們活里的踩點嘛,搞不好惹上麻煩事了”。
這個線索叫我心裏一驚,哪有隨便找個人塞給他黃金就全權託付了,而且還是喝醉的人,那人不是有錢沒處花就是太實在了。
這段時間確實有不少案子來自於流竄作案,很多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個亮子沒準碰到的也是一夥要作案的人。
“他們見過你么”我問,“根本沒有,我就沒去那裏,就連那個給我金子的人都沒看清我,我當時帶着帽子的”。
我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計劃,我可以利用對方沒有見過亮子這一點自己化妝去接觸他們,也許能釣上一個大魚,立個功,這樣老大的怒火也會平靜下來。
亮子提供的地址是一個城鄉結合部的地下室,上面是個小超市,下面就是髒兮兮的廉價旅社,安全措施壓根沒有,隨便進出,老闆在電腦邊打着牌,根本不注意誰來誰走。
109房間,我敲了敲門,好半天才有人打開了門,“您是?”對方很客氣,我看到屋裏還坐着二人,我把寫着地址的紙條遞給他,他看了看。“嚮導?”。我點了點頭。
他把我讓進屋裏,“道一,看茶”,一個年紀大些的人端坐在沙發上,腰桿特直,像個軍人一般,雖然臉sè不是很好,但是目光炯炯有神,眉宇間有說不出的威嚴,那個叫道一的從背包里取出一個jing致的陶罐,小心的倒出了一些茶葉,沏了二杯裝在大搪瓷缸里雙手端着放在我們身邊,那人掀起杯子蓋撇了撇,輕輕的抿了一口。
“這不是我們那裏,所以有些怠慢了,見諒”他示意我也喝一口,怎麼說話一個個文鄒鄒的,我看了看搪瓷杯,看樣子應該沒事,也喝了一口。
這是我自打喝茶以來第一次喝到的最好的茶,味道絕對天然清香,沒有任何商業味道,說不出來的不一樣,渾身舒暢,滿口余香,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茗前綉團,古法製作,難得一品,不要見外,我們也只帶了這些東西待客”。
“挺好挺好”我讚歎着,看着像三個民工一樣的傢伙,品味還是蠻高的。
“書歸正傳,你知道我們的目的吧”。
“嗯,大概知道,不就是轉轉這裏嘛,大老遠來一次不容易,a市也算是歷史名城,玩的地還是不少的,要是隨個團什麼得,還吃不好睡不好的”,我說。
“嗯,順便幫我找一些人,他們是我的老鄉,許久不回家了,家裏人想念”。
“介紹一下,鄙人姓張,張鳴九,那二位是我的同鄉好友,金長鎖和吳道一”。
我伸出手準備握手,那二人居然不懂,沖我一抱拳,搞的我很尷尬,只好傻笑一下。
“各位就住在這裏么,這裏多不方便,空氣也不好”我問。
“還有什麼驛站么,我們下了車就被帶到這裏了”張鳴九說,看起來他們一定是被火車站那些拉人住店的坑了。
“有,有的是,都比這裏強,就是住宿貴些”我說。
“這個,我看現在街上沒人用了,都用一種紅綠的紙幣。你要是能幫我換到那樣的東西,這個就給你了”,張鳴九居然取出了一個金燦燦的大元寶,晃得我眼都睜不開了,文物走私犯么?。
“怎麼,不夠么,不夠我還有”看着我驚呆的樣子,張鳴九不在乎的又要掏元寶,我趕緊按住了,“大哥,絕對夠了,住超五星的酒店都行了,還呆在這幹嘛啊,快走吧”。
他們似乎對現代社會不是很適應,難道是哪個深山少數民族部落出來的?我也聽說過有那種與世隔絕的小社會,至今還過着漁獵生活。
我從錢包里掏出了幾張一百元的人民幣遞給他,“大哥先用着,咱們慢慢換”,張鳴九看着人民幣上的人物一頭霧水,“你們的。。。?”正要說,被吳道一推了一下,“你們的領導?”他思考了一會才記起這個詞。
我的天,難道是火星來的么?這也太閉塞了吧,和袁清江陸芷月一定是老鄉,他們那個村子盛產生瓜蛋子,不過如此狀態,我基本排除了他們想作案的想法。
我給他們安排在了一個靠近市中心的酒店,四星的,張鳴九相當滿意,尤其是那張軟墊床,他在上面躺了好幾次,金長鎖和吳道一看着落地大窗外的城市一臉迷惘。
之後,我帶他們來到了老狗的酒樓,“店家,好酒好肉儘管上”,張鳴九晃着我給的那幾張鈔票,真丟人啊,我趕緊示意他別那麼張揚,“張大哥,咱們這裏還是不要太露富了,俗話說悶聲發財嘛,咱們吃飯就是吃飯”。
老狗笑着走了出來,“小俞,你親戚啊”。
“朋友,朋友”我使了一個眼sè,多年的默契他立刻就明白了,我一定在執行什麼任務,把菜單遞了上去。
“這個和咱們在那衚衕里的不一樣,有畫”金長鎖看着菜單,看了半天,眼光停在了秘制烤全羊上,這是老狗在尖牙口和滿水交換菜譜換來的,價格不菲,鮮有人點。
“就這個,再來一斤女兒紅”金長鎖說,“這個可是2800啊”老狗看着三人民工一樣的造型。
“怎麼,看不起人么”張鳴九伸手又要掏金元寶,“大哥,不必不必,夠了夠了”我趕緊瞪了老狗一眼。
“女兒紅沒有,紅葡萄酒有,喝不喝”老狗說。
“來瓶白酒,白酒就成,好吧,我們不挑,你看着辦”我推開老狗。
“現在的小二怎麼一個個狗仗人勢的,這是哪個官家的私店,要是換在我那裏,洒家早就一刀削了他半隻耳朵”,金長鎖摸了一下自己的背包。
“少廢話,聽嚮導的,吃飯”,張鳴九說。
我很佩服這三位的食量,一隻烤全羊不到半小時就乾乾淨淨了,我甚至沒有吃幾口,一瓶50多度的白酒被金長鎖一人喝掉了大半瓶,而且一點事也沒有。
“這家店飯菜做的不錯,比起前幾ri我們吃的好得多”張鳴九說。
他掏出了一個布包,裏面裹着一個錦囊一樣的東西,倒出來不少黑白照片。
“你看看,這是我的同鄉,後面是他們執事的地方,你要是熟悉就帶我們去看看”。
這些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照片的年代怎麼也一二十年了,我看了看後面,那些工作的單位大都搬遷或者換牌子了。
“這個還挺不好辦,這麼多年了,這上面的地址變化了不少,人的模樣估計也變了,咱們從好找的入手吧”我指着一張照片,萬梁,第三公交公司,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但是那個公交公司還在運營,假如沒有換地的話,此人應該還在那裏的編製中。
在公交車站附近,張鳴九攔住了我。
“兄台,今天不用跟着我們了,明天吧,明天你還來驛站找我們,我們和同鄉敘敘舊,你在場呢不是很方便”,張鳴九這是要我趕緊離開,說完他掏出了一個金鎦子,“拿着換點你所說的鈔票,找個地先快活快活,今天有勞你了”。
我起了疑心,這幫人不像是敘舊的樣子,我發現吳道一已經開始尋覓着這周圍的偏僻場所,而金長鎖把背包放在懷裏,拉鎖拉開了一半,張鳴九一直盯着我,我要是不走,他嚴厲的目光是不會移開我的,我只好假裝離開這裏。
在公交車站外面的一個小店裏,我坐了下來,悄悄的觀察着對面的動靜,不久,一輛巴士開了進來,一會三個人和一個司機模樣的人走了出來,那個司機顯得相當慌張,渾身發抖一樣,不斷用眼神向四周求救,難道是綁架么?這幫人真是來者不善。
他們消失在了車站後面的一個小巷裏,當我跟過去的時候,已經什麼發現也沒有了,就如袁清江那時一樣,像空氣一樣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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