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最終篇之老闆你好四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要你保證,在事情結束后,我能安全地退出這個世界。”溫如是似嘲非嘲地對江峰晃了晃手腕上嵌玦化成的手鐲,笑睨着他,“抓了我的助理,你準備怎麼才能讓我相信,你的誠意?”
江峰眼色凝了凝,道:“我可以重新給你安排一個接應人選。”
溫如是搖頭:“不必,我現在只相信江少華。”
江峰斂容,沉吟半晌,抽了口雪茄緩緩道:“溫小姐,你的要求,我需要考慮考慮,午飯之前我會給你答覆。”
溫如是成竹在胸,端坐高背華椅,矜持地微笑着對他點頭。
……
現實世界,江宅。管家站在江少華門外,拿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鎖:“少爺,老爺讓你過去。”
背對着門的江少華坐在床沿,正仔細擦拭着手中的相框,聞言低聲應了下,仍然繼續着手中的動作。直到鏡面光可鑒人,他端端正正將其擺放在床頭柜上,才起身出門。
相片中,沈麗雲衣飾端莊、氣質柔美,挽着一身碩士服的江少華,笑得非常燦爛。
江少華跟在管家身後下了樓,進入地下室,通過一道道戒備森嚴的鐵門,最後來到江峰精心佈置的研究場所。
大廳里燈火通亮,中央擺着三張潔白如紙的單人床,床上的人仍在沉睡中。江少華走過江離和溫如是,最後在江峰的床尾頓了頓。
闔着雙眼的江峰眉間有深深的豎紋,沒了那道凜冽懾人的眼神,在燈光的照耀下,他肌肉鬆弛,老態畢現,跟一個普通的老人沒有什麼區別。
江少華有些恍惚。他竟然記不起,上一次父親對他露出讚賞的目光是什麼時候,是十九歲,還是二十三歲?
似乎在沈麗雲過世后,特別是在他依照遺囑,拒絕交出沈家的股份之後,江峰就不怎麼願意見到他了。
他偶爾應詔回家,江峰不是冷眼相對,就是罵他愚鈍。江少華一直以為,是自己辜負了父親的期望,不能將父親的事業在他手底下發揚光大是他的失職。
江少華不願意以惡意去揣測自己的父親,但是在江離的潛意識世界裏,他親眼看着他們的父親,是怎樣一步步剷除絆腳石,怎樣六親不認算計身邊的親人。每當這時候,江少華就感到無比的羞恥愧疚……
也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久,管家走回來低聲提醒了他句,江少華回過神,默默跟上他的腳步走到一排儀器前。方才坐在前方的人連忙起身,將位置讓給江少華。
江少華坐下,戴上耳機,聽筒里傳來江峰的聲音。
“溫如是指定要你當她的助理,我已經同意了,在她達成我的要求之後,你可以將她接回來。溫如是是個很識時務的人才,我準備在事後將她招攬進江氏。”
江少華默了半瞬,問:“那到時候,小離呢?”
聽筒那邊是長久的沉默,然後,江峰單方面切斷了聯繫。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江少華很失望。所以,在連結上溫如是的嵌玦后,她問他,江峰的聯絡器戴在哪裏時,江少華毫不猶豫地就用影像,在她掌心寫下幾個字。
左手,手錶。
……
地下室,就像現實世界的江少華一樣,溫如是走過一道道鐵門,不同的是,前方是帶路的人是江峰。他步伐穩健,不疾不徐。在最後一道門前,江峰忽然停下,轉身對溫如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祝你好運。”
溫如是淡淡地回了一個笑,抬步越過他,推門進入。
門內是一間寬大的套房,其中擺設齊備,溫如是緩緩穿過客廳,就看到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江離。
手邊的玻璃小圓茶几上擺着一杯熱騰騰的的咖啡,他穿着一身寬鬆的休閑服,內里是黑色帶暗紋的襯衣,他面色比她離開的那天差一些,有點蒼白。
聽到聲音,江離翻閱着一本書,頭都沒抬,冷冷地道:“我不會把東西給你的,老頭子,你還是死心罷。”
溫如是勾起嘴角想笑,又心澀得厲害,快步幾下邁過去,俯身就抱住了他。
“你怎麼這麼傻?別人叫你來你就來,你平時不是很有主見,很有計劃的嗎,猛子和青奎他們都死去哪裏了?”溫如是心疼他的不顧惜自己,脫口而出的話也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責備。
江離不防是她,僵硬了半晌,緩緩側臉看着她的髮鬢。
他雙唇翕動片刻,終是無奈道:“是我自己要來的,不關他們的事,倒是你,既然要跑,就跑遠一點,又回來幹什麼。”
溫如是紅着眼眶抬頭,狠狠瞪他:“要不是打你電話江少華接的,鬼才願意來這兒!”
江離望着她紅透了的眼眶,良久,倏忽輕笑,他慢慢鬆手,任由翻開的書本滑到地板上,抬指摸了摸溫如是柔嫩的面頰,低聲溫柔道:“這下可好,便宜江峰那個老傢伙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們一網打盡……”
溫如是哪還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偏生這裏也不是個適合兩人共訴衷腸的地方,只好擰開頭。
“你還笑得出來,我跑回來找你就讓你這麼高興?”
“嗯,很高興。”江離將她拉低,緊緊擁着她,唇角笑意愈深。在他踏入這個房間的那一刻,只想着要讓溫如是活下去,他不信,那個女孩死了溫如是就會喪命,但是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江離都不敢冒險。
他只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可江離萬萬沒想到,溫如是會來。
“你能回來找我,我很高興。”他低聲道。
溫如是真不想跟他膩歪,但又捨不得推開他起身,只好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到江離腿上讓他抱得更舒服,然後言歸正傳:“現在大家都知道,你脖子上的那塊石頭很重要,你再瞞我也沒什麼意義了,還不想跟我說清楚嗎?”
江離笑了下,摟着溫如是的腰,放鬆自己,靠向沙發靠背:“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跟你在一起久了,慢慢地,有時候會有一些突如其來的幻象。就好像有另外一個人,長着跟我一樣的樣貌,過着跟我相似的生活,有些是我做過的事,有些是我沒有做過的事。每一次發生這些事以後,石頭就會發燙。”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該知道,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溫如是蹙眉,還念念不忘他的逃避,數落着,又想起他醉酒的那一晚,繼續問,“年三十晚上,你的石頭也發燙了,那天你看到什麼了?”
江離偏頭看着她,目光深邃柔和,笑意綿長,溫如是無端端地被他看得心慌。
“看到我們洞房,”江離漆黑的眸子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飄忽的眼,“看到你穿着大紅的新娘裙裝,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
“……!!”溫如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嗆得直咳。
他看到的是蘇輕塵吧?!還沒想好該怎麼接,江離又幽幽道,“雖然感覺睡在那裏的是我,但是,我怎麼看那張臉,都不像我自己,溫如是,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那個,那個,”溫如是兩頰羞紅,吶吶道,“你可以把它當作是我們的,前世,嗯,前世我們就是夫妻。”
見江離眉角一挑,她鬼使神差地又補了句,“……合法的。”
好吧,雖然這個說話有點怪,但他們真是合法的,她絕對沒有偷偷摸摸去夜襲一個陌生人的嗜好。
江離緊了緊放在她腰上的手,突然瞬間板起了臉,“那你用長針刺進我心臟,又是為了什麼?”
卧槽!怎麼又突然轉到后卿頻道了?!她是來救人的,不是來被人審問的啊喂,這畫風不對勁啊!
溫如是推了他一下,沒推開,她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有些坐不住了:“誤會,呵呵,那些都是誤會。”
江離恨恨地盯着她,音調降了起碼有八度,步步緊逼:“誤會?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誤會,我可是躺在那裏一動都不能動,你用針刺進我心臟的手勢很平穩,表情也非常冷靜,溫如是,我在那時覺得,很難過呢。”
難過你那晚還一臉萌像?那麼能裝怎麼不去演戲?!
溫如是想捂臉,腰上的力道又加了幾分,她只好低着頭認錯:“我錯了,我不該拿針扎你,你要是氣不過就扎回來好了,我絕不哼上一聲。”
“真的不怕?”江離冷着聲,唇角有隱隱的笑意,可惜溫如是看不到。
溫如是遲疑了半晌,小心翼翼抬眼瞅他:“……要不,能換個方式不?”
“譬如?”江離斜眼睨她。
“……譬如,”溫如是試探着,緩緩靠近,最後吻上他的薄唇,最後的兩個字從兩人唇間溢出,“這樣?”
江離唇角弧度漸揚,半垂下濃黑的睫毛,一手撫上她的背脊,回應她小心的親吻。
監視器內兩人脈脈相擁,監視器外,江峰看得眉頭直打結。過了良久,見他們都捨不得分開,他終於忍不住打開麥,敲了敲話筒:“溫如是,別忘了你的任務!”
溫如是額角一跳,強忍着罵髒話的衝動推開江離,紅着臉整理了下被他揉亂的衣襟,清了清喉嚨:“江峰讓我來取你外公給你的那塊石頭,要不然就要收拾我,你選吧。”
聽溫如是說得直白生硬,江峰嘴角都氣抽了,霍然起身就想把她從江離房裏拖出來!不過,江離的下一句話,很快又讓他停了下來。
“給他,也不是不可以。”
江離溫柔地緩緩擦去溫如是唇上亮晶晶的水漬,微笑着,眸色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