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亡靈真經
第二章亡靈真經
薛飛是一個醫生,準確地說是一個正在實習的醫生。
醫學院的學生在最後的一年裏,沒有要上的課程,只剩下實習,在醫院的各個科室里去真正感受並實踐知識,這種實習和他今後從事的崗位雖說沒什麼直接的關係,但是在真正應聘的過程中,招聘單位還是很看重這一段經歷。
薛飛在學校學的是臨床醫學,是幾乎所有的醫學院最熱門的專業,他的高考成績是當年學院最高的,大學裏的課程成績也是最優秀的,分配實習單位時,想當然去了本地最大的一家三甲醫院——江北市人民醫院,但在分配崗位時卻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他被分去了中醫門診。一個學西醫臨床醫學的卻去了中醫門診,真是個笑話。薛飛自己也明白這是個笑話,但還是去了,他一個從窮山溝出來的學生,想憑藉自己的關係去找實習單位,簡直是妄想,去中醫門診雖說專業不太對口,但畢竟是一家正規大醫院的實習機會,只要他認真對待,肯定能學到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其實他明白去中醫門診是許婷婷的幕後操作,這是許婷婷對他應有之意,以前他就聽同學們念叨過這家醫院的院長就是許婷婷的父親,誰讓自己得罪了她呢!
雖然說是三甲醫院,但在以西醫為主的醫院中,中醫門診就成了一個雞肋,若不是為了保全大醫院的門面,湊成門診種類齊全,這中醫門診實在是可有可無,就更談不上如何重視,中醫門診的門前門可羅雀的景象也就可以理解,有的時候一天也不一定有一個病人來看病。當其他的科室都搬進了新蓋成的十幾層醫院門診住院大樓,整天熙熙攘攘地緊張忙碌,他們依然還是待在那座鍋爐房旁邊破破爛爛的二層小樓上也就不足為怪。小樓的一層所有房間都被改造成醫院放亂七八糟雜物的雜物間,二層的房間一半是儲藏室,只剩下三間屋算是完全歸他們中醫門診使用。一間藥房,一間問診室,一間檢查室就是他們的全部。
中醫門診里只有一位老中醫,每天早上準時八點鐘來,下午5點鐘走。整天沒人來他也從不着急,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閉目養神,一養就是半天,對薛飛的到來既沒表示多大歡迎,當然也沒多大的反感,在自己桌子對面放了一張桌椅就當是對薛飛的安置,好在薛飛天性也是不喜應酬的,倒也安之若素,兩個人整天面對彼此也不一定能說上一句半句的話。
薛飛每天總是比老中醫早來晚走各半個小時用來打掃衛生,鍋爐房打開水,老中醫對此不過是眼神上嘉許一下就算,從來不過多表示。此時,薛飛正用力揮舞着拖把擦地,擦完地好下班,一抬頭只見一道極亮的光點迎面而來,在他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前,光點已然炸開,一道黑氣鑽入了他的腦中。
這道黑氣就是當然就是莫索的殘魂。
莫索在臨死前,將自己的意識強行封閉灌注到骨珠中。他和克雷已經大陸上最後的亡靈法師,他不想讓亡靈魔法在自己手中終結,但大陸上已經完全是聖殿的力量,他只能選擇異界逃亡。但是打開異界的時空裂痕憑藉他們師徒倆是不可能完成的,他只有藉助聖殿的力量,藉助末日審判來打開,用犧牲自己的學生克雷吸引末日審判,而他則在逃跑法師的掩護下逃亡。
他成功了。
從時空裂痕中一出來正撞上薛飛,僅僅是一縷殘魂的他,沒有時間來做選擇,立刻侵入薛飛的腦海,迅速了解薛飛所有的記憶,當明了在這個世界知識傳承是靠書籍來延續,於是將自己的本體化為一本厚厚的《亡靈真經》存於薛飛腦海中,並用自己最後的精神力打開薛飛的魅惑之眼,然後沉沉睡去。
這是一瞬間。
薛飛下意識一閃,摸摸腦袋,不疼不癢,向對面看去,對面的醫院大樓上,正有人關窗,陽光照射在窗戶上,一閃一閃,於是釋懷,繼續拖地。他沒看到在緊緊關閉地玻璃窗上,一個圓圓小孔的四周正在從融化中漸漸凝結。
第二天一早。
剛走進醫院大門,迎面正遇上許婷婷。
許婷婷看樣子剛下夜班,滿臉的倦容,眼圈周圍有淡淡地黑暈,見到薛飛精神一振,笑着說道:“薛中醫,這麼早就來了!”
薛飛淡淡一笑,也不答話,繼續往前走。
“呀,架子還挺大!要不要我找人說說給你換個地方?只要你求求我就行!”
“都是治病救人,中醫挺好!”薛飛依舊是淡淡地,腳下卻沒停。
許婷婷看着薛飛遠去的背影,狠狠地一跺腳。
兩個人的恩怨其實很簡單,一句話概括就是由愛而恨。許婷婷看上了薛飛,而薛飛拒絕了。這讓心高氣傲的許婷婷很沒面子,轉而處處和薛飛為難。
“烏——拉,烏——拉”刺耳的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讓兩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救護車在住院部大樓前噶然而止,車門打開從車上跳下四個穿白大褂的人,抬着一副擔架往裏面跑,嘴裏還喊着“讓開,讓開,前面的讓開!”
緊跟着,接連四輛救護車都在住院部大樓前停下,每輛車裏都抬出一個擔架往樓里急送。許婷婷和薛飛不由的對視一眼,同時啟動向住院部大樓跑去。醫院交接班是每天上午八、九點之間,而七點半是整個醫院最空虛的時刻,該上班的還沒來,值班的醫生、護士不多,且一夜下來也正是疲倦的時刻。醫生的職業職責讓他們撞到就不能不管,雖然他們都是實習生,但是畢竟受過專業訓練,能幇上忙就要幫得上忙,也許多一個人就能多挽救一條命,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住院部里有六部電梯,全用上了,兩人跟着最後一幅擔架上了電梯,在電梯裏兩人同時掏出了實習醫生證掛在胸前。電梯裏的兩位護士本想說點什麼,看看許婷婷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許婷婷問道:“什麼狀況?”
一個護士答道:“紅旗大街和濱江道交叉口的大橋塌了,咱們醫院離得最近,這不就都送到咱們醫院了。”
許婷婷道:“通知相關醫生了嗎?”
“通知了,正往這趕呢!”
“病人情況怎麼樣?”
“聽說,先來的兩個胸骨骨折,伴隨有胸腔出血,比較重,後來的有兩個都是腿骨骨折,這個初步檢查是左小臂骨折,是最輕的。”
薛飛突然問道:“這個病人路上意識清醒嗎?”
“清醒,一路上直喊疼,還說他是局長……咦?他怎麼昏過去了?剛才還沒事呢!”
手術室在十七樓。
電梯門一打開,薛飛推着床沖了出來,一邊問道:“快,進幾號手術室?醫生,快!”
迎上來的護士一邊幫着拉一邊道:“三號。”
薛飛和許婷婷在三號手術室外停下了,沒有無菌服他們是不能進的。
許婷婷看看薛飛,薛飛臉上不再是慣常的那種淡淡地捎帶冷漠的表情,臉上有一絲焦急。
“想不想進去看看?”許婷婷問。
“這裏你說了算!”薛飛冷冷道。
“走,跟我走!”
許婷婷拉起薛飛的手走進旁邊的準備室。
準備室和手術室相通,二人洗完手換好手術服手套戴上口罩,偷偷溜進三號手術室。
本以為手術室內一片繁忙,不會有人注意,二人悄悄看看就走,沒想到手術室內安安靜靜地,各人各守其位,就是沒一個人動手。
許婷婷摸上去悄聲問:“怎麼還不動手術?”
護士白了他一眼道:“宋醫生還沒來,怎麼動?”
“那也不能幹等着啊!”
“能找來的都上了手術台了,不等着怎麼辦?你做啊?宋醫生說堵車,哎,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旁邊一個人拽了她一把,悄聲說了句什麼。那個護士看了她一眼,不做聲了。
在救護車上,病人的情況是隨時和承擔搶救任務醫院有溝通交流的,這樣送來搶救的時候醫院早有準備,該找哪個科室的人,找什麼醫生都提前電話通知,往往還會多通知幾個以防萬一,可今天這樣一下子這麼多骨科的一下都來,還是沒想到。江北市人民醫院是以心臟外科著稱於全國,骨科不是他的強項。
薛飛在電梯裏就感覺奇怪,一個小臂骨骨折的人怎麼會昏迷不醒?按說骨折后疼也就是一會的事,再往後大腦會自動分泌一種叫安多酚的麻醉物質,對自己進行自我麻醉以達到自我保護的目的,人的感覺不會像剛開始疼的那麼厲害,更不至於暈過去。凝神往手術台上看去,無影燈下,傷者的呼吸已經微弱,面色發青,更奇怪的是他小臂上骨頭斷裂處清晰可見,自己的眼睛彷彿一下透過血肉直接看到了骨頭,這個發現嚇了薛飛一跳。
揉揉眼,定定神,再望,還是一樣眼睛直接看到了骨頭,不僅是骨頭還有血肉也是一樣,他的目光想停留在那裏就能停留在那裏,完全根據他的心意。當他的注意力在血肉上,那一塊的血肉的圖像就會隨着他的心意放大或是縮小,放大到能清晰地辨認毛細血管。再往上看,心臟部位的一塊黑色引起他的注意,放大了再看:在心臟的左心房一個小小的洞口正往外冒着血,血液流出的不多,但胸腔內積流了也不少。胸前肋骨斜斜地裂開了一條小縫,一根骨刺正好扎在心臟上。
這才是傷者昏迷的真正原因,心臟受傷引起的功能衰竭。
薛飛突然想起自己上學的時候曾經聽過一個講座,是美國著名心外科專家湯姆生教授講的一個實例,圖文並茂,最後還有關於整個過程的錄像,其中就有一段是在心臟停播的情況修補心臟並讓心臟恢復搏動。
正想着,許婷婷走過來低聲說道:“走吧,心電圖已經平了!”
薛飛往旁邊一看,果然心電圖上一根綠線平平地,幾個人正忙着準備電擊。
這是薛飛第一次親眼見到一個病人死在手術台上,心中泛起的無力感讓他憤怒,他是一個醫生,醫生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無論什麼原因,病人的死去就是對他們這個職業的最大諷刺,尤其是一個本來搶救的快可以活過來病人。
“等等!”薛飛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