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的眼睛」
周森空用毛巾用力的擦拭還微微冒騰着熱氣的沾滿細小水珠的頭髮，柔順的黑色髮絲全部貼在臉上，反倒沒了他平素里那股從骨子裏就冒出來的叛逆勁，黑色的眸子中也同樣褪去了往常對任何人都帶着深深的抵觸情緒的光芒。
在柔和的鵝黃色暖光下反倒更顯出黑曜石一般的精明來，隨意套上的一件黑白格v字領單排扣襯衫略顯的鬆鬆垮垮，更有一種慵懶的居家氣質。
耳邊環繞的是喧雜的談話聲。感到不悅的他略微皺起眉頭，便出一語打斷：“太吵了。”
客廳中交談正火熱的兩名女子被周森空分貝不大卻極有威懾力的一句話打斷了興頭，其中一名年紀看起來稍大些的中年女子有着和周森空相仿的模樣，只是一頭金髮格外顯眼，卻有着和周森空一樣的黑色的眸子，但是就光芒而論，她眸中的光更多是讀不懂的算計罷了。
中年女子看起來有些生氣：“阿空，有沒有禮貌，不是說過大人說話不要插嘴了嗎？更不要提突然打斷之類的——”
“但你們的談話聲只怕我遠在十萬八千里之外都能聽見，不插嘴的前提是你們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亂吵。”周森空依舊義無返顧的打斷自己母親的話，神情沒有變化，眸中抵觸的光芒卻漸漸黯淡下來，似乎情緒有所好轉。
“你！”周母顯然對自己的兒子寵愛有加，卻也同樣對叛逆的兒子感到頭痛，所以並不忍心責怪他。
一旁的周森藍何等精明，立刻化解這個尷尬的氣氛，給自己的母親一個台階：“算了吧媽，阿空大了，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很正常，我們應該為他高興呀，當初的臭小子現在終於長大成人了。”一邊嘴上這麼說著，她還不忘伸出手去拍周森空的肩膀——但周森空也是早有準備的躲過，反贈給她一個嫌棄的眼神。
停滯在半空中的手一僵，周森藍一邊給自己打圓場繼續同周母談笑一邊將手收回來，看起來剛才那更加尷尬的一幕根本就沒發生過。
周森空倒是自在，從果盤中取來一個蘋果，問道：“爸呢？”然後隨手將蘋果扔給周森藍，周森藍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傳遞給嚇到了，卻很快反應過來接住蘋果，無奈的笑笑後轉身離開了客廳。
之後她的具體動作周森空並不太在意，他盯着自己的母親，那目光就像是看一個下等種族的螻蟻。
“前天不是才問過了嗎，還要半個月才會回來。”周母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兒子不善的目光，卻依舊冷靜。
明明已經進入中年，歲月卻像是沒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迹，卻相反給她增加了一種更加沉着冷靜的靜態美，她更加沉穩了，也開始習慣帶着格式化笑容，就算面對自己的兒子女兒也是一樣。
“他都沒回來你回來幹什麼，周森藍在這裏我還好理解一些，”周森藍不知道什麼時候拿着一個削好的蘋果回來了。
周森空自然而然的接過蘋果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既然你回來了我還是去「宿舍」好了。行李都收拾好了，我明天一早就走。這樣你們耳根就清靜多了。”
周母深知自己這個不孝子的脾性，也只能點頭同意。周森藍卻叫住他：“哎阿空。”
“什麼？”周森空頓下腳步，卻絲毫沒有轉過身來面對周森藍的意思，徒留她背影。
“聽說你所在的那個班被「屠殺」了，怎麼回事？”周森藍如是問道。
“消息挺靈通，但是和你沒多大關係就別管了。”周森空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再一次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我沒事。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不等答覆，周森空就走進房間，將門關上，這一次他並沒有停下腳步。
關上心門，便隔絕此外一切喧囂。除了房間裏滴答的鐘聲和諾瑪所依存的機器的程序運作聲以外還算是靜的出奇。
“怎麼，你打算搬出去了嗎？”諾瑪的電子生成影像接着牆面依附而存，金髮少女看起來修養的不錯，前些天的浩劫似乎消化的很快，只是相較以往的元氣還少了那麼多。
“家裏太煩，什麼事情都會受到監視，”周森空將行李一件件收拾好，“就在剛才，周森藍問我關於「屠殺」的事情了。”
諾瑪明顯一愣，儘管在昏暗的視線中也可以看見少女用力剋制自己的模樣，她咬着嘴唇一語不發。
“……”周森空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落在諾瑪身上，“不去想就好了。”
“沒事沒事！”諾瑪趕緊笑着擺擺手，“不過就算離開家你又能去哪，「十八次元」到處都是監視的眼睛，走到哪不都是被監視的命啊。”
“離開這裏就行，我要求不高。”周森空繼續開始收拾行李，片刻后他收拾好了，將重重的行李箱扔在一旁，盤腿坐在地上同諾瑪聊起天來。
“不過說起來，「系統」要補上的學生什麼時候到？”周森空想試着換個話題，讓諾瑪能重新有個好心情。
“據說上面有事耽擱了，所以以後刷習題怪的時候你還是只能暫時先一個人呢。”諾瑪笑笑，“不過盡量別死掉就好。”
“承你吉言。”周森空眉梢一挑。
不過想來真的會很讓人覺得激動吧，如果說是替代以前「他們」的新同學，只要不讓我太失望就好。
周森藍俯在周森空房間的門外，監視耳塞將裏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嘴角的笑容微微揚起，是個好機會。
“媽，我出去一下。”周森藍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玄關處穿上鞋子，隨後出了門。
大約走了很遠一段路，走到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周森藍取出一個白色的盒子，將它放在地上，霎時冒出無數的程序碎片將周森藍包圍其中。
她隨後很快撥了一個電話號碼：“啊是我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