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
滿桌人都被奚幕風這副姿態搞得有些不自在,直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打破了自己一貫以來的猜想和傳說中對他的認知。
司雲輕和司雲逸倒還好,只是眉頭微皺,對於他向某女套近乎這一點莫名地有些不爽。
司雲朗和司雲昭默默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抹猜疑。奚幕風向來獨來獨往,行蹤飄忽,性情更是陰晴不定,從來沒有聽說過他跟誰走得近過,更別提主動示好了。而如今他對書墨藍的態度實在是叫人費解,只怕他與老五之間沒那麼簡單。
司雲音薄唇一抿,霧氣繚繞的深眸里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幽光。
奚幕風這一番話只怕是大有深意。
他如今早已知道當日在幽州盯着他的人是自己派去的,自然也就明白此舉必然是有目的。而剛才墨藍毫不避諱地道出自己確實是有所圖,依着他深沉的心思,估計是有些懷疑這個“故人”存在的真實性了。繼而勢必會認為,她一開始見到他時的那番失態,不過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所以,奚幕風話里的意思,是試探,也是揣度。
其實,豈止是奚幕風,連司雲音都覺得,在書墨藍的生命里,是不應該有這麼一個故人的。
早在他們成婚後幾日,他便將她的過往查得一清二楚。她這十幾年來一直養在尚書府的後院,幾乎連院門都未曾出過。且不論以她如今這囂張的性格,究竟是如何在尚書府隱忍了這麼多年,但畢竟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她又從何去結識這麼一個故人?而這些事,以奚幕風的本事,自然也能查得出來,到時候,只怕會更加懷疑這個“故人”是她故意捏造出來的了。
只不過,不應該只是理論上的不應該,司雲音心中明白,這件事絕對不會有假。
他一直在墨藍的身側坐着,只因這個女子早已住在了他的心尖上,他對她的一舉一動,一絲一毫都是極為敏感的。在她見到奚幕風的面容時,那一瞬間暴漲的情緒和眼底的震驚之色又豈是能夠裝得出來的?
思及此,司雲音眸光又是一寒。
那個故人,究竟是何人?
司雲音的這番心思墨藍自然是不知曉的,而她對於奚幕風的疑心更是渾然不覺,只覺得這個人實在太過詭異,而他話里的意思,只怕也是沒那麼簡單。
而她最不喜的便是和她打啞謎,說話繞圈圈。
當下便皺了眉一臉嫌惡道:“奚城主還真是會自來熟,本王妃此前與你似乎並不相識吧,更遑論什麼羈絆了。你不過是長得像本王妃的故人,畢竟又不是他本人,本王妃不覺得我們之間的相逢有何喜可言。僅憑眼皮子跳跳就能知道有喜事發生,奚城主如此精通易經八卦,倒不如去都城大道上擺攤設點,替人算卦賺賺外快也好。”
她這話說得絲毫不留情面,極盡嘲諷之能事。奚幕風聞言一揚唇角,那優美的弧度卻透着莫名的危險。
若是旁人敢跟他這麼說話,早就被他一掌掀飛了,只是如今面對這個囂張放肆的女人,卻是讓他覺得有趣至極。
人生在世漫長而無趣,既然遇上了這麼有意思的女人,那索性他就耐心一點,陪着她玩玩也好?
想到這裏,他眯了眯那雙半妖半邪的眼眸,對墨藍話中的譏諷和嫌棄充耳不聞,只手勾起一撮火紅的發尾慵懶道:“此前不相識,現在便是相識了。現在不熟悉,往後自會熟悉。本主相信,本主與王妃之間的緣分乃是上天註定好的,否則芸芸眾生之中,為何唯有本主,才長得似王妃的那位故人呢?”
墨藍被他勾人心魄的眼神搞得簡直有種頭皮發麻,雞皮倒豎的感覺。橫豎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索性她便把頭擰向一邊,不去面對他那灼灼的視線。只是心中對於他頂着跟習風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卻配了這麼一副讓人無法忍受的性子是極為惱火的。
且看他如今笑得無損無害,又好似對她頗有好感,然而眼底的那份冰冷譏誚之色卻分明自始至終未曾退卻,只怕她在他眼中,也不過是一個無聊之餘,用來消遣娛樂的對象罷了。
這個人,明明就是一個生情涼薄,目空一切的冷情之人,卻偏偏作出一副笑臉迎人,閑來生事的賴皮模樣,只怕是扮豬吃老虎,笑里藏着刀啊!
不過可惜,她墨藍從來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她是他的娛樂對象,他又何嘗不是她的下手目標?各取所需罷了,且看誰能笑到最後了。
如今接觸了奚幕風,有一點她總算明白了,那就是——傳言果然是靠不住的!都說夜太子和奚城主是天下雙絕,冠蓋京華,如今在她看來,一個是冷漠面癱,一個是笑面狐狸,兩個人的個性都是一樣的討厭!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奚幕風出言幫她,她尚可以理解為是自己請他看了一出好戲的一點點回扣,而夜翎出言相幫,卻是讓她頗感意外,他們之間的關係貌似是不冷不熱吧?難道說,他是在向她支付借居王府的房租?
面癱太子的心思,果然是難料啊難料……
他們這一桌的人各懷心思,滿大殿的人也皆是心緒不定,時不時地就往他們那飄去一縷探究的眼神,倒是夜翎老神在在地那淡淡地飲酒,彷彿周遭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他分毫。
司成越不動聲色地將殿中的暗流納入眼底,在看向那一桌風采各異的人時,深眸卻是幾不可察地一緊。
這幾人之間,究竟有着何種淵源?
只是任這位至高無上的帝皇心思再如何縝密,怕也想像不到,他親手送出去的滄海碧珠,竟會是他最為疼愛的兒子所需的關鍵藥引之一,若他能知曉這一點,只怕是連腸子都會悔青,恨不得嘔出幾十兩老血來!
宮宴仍是在這半詭異的狀態下繼續進行着,赫炎雪遠遠地看着那襲月白身影,眸色幾經變幻,心中幾番掙扎,終是忍不住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