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31第三十一章

正式佈局捉賊前,他們走訪了受了害的幾家人。

出事的地點不一,有些人家為了避禍把女兒藏到了客房下人房間甚至柴房,卻都被找到了,採花賊會把姑娘們帶走,一夜污辱后拋棄到菜市口。官府和江湖中人來不及追查便已塵埃落地了。

如果不是有他們出現,林老爺怕是要把閨女送進牢房裏看着。

時青細細檢查了一遍出事的地點,沒留下太多痕迹,想必對方輕功出眾。關子朗在角落處窗紙上發現一個小洞,比筷子細上一半,不留心便會錯過,“有極淡的迷煙氣味。”

時青嗅了嗅,“嗯。”

關子朗沉思,“其他俠士應該也發現得到,先用迷煙迷暈屋內之人,是賊人慣用手法。”

時青道:“知不知道是一回事,防不防得住就是另一回事了。”

“時弟總是能說中我的想法。”

“你又否知道我的想法?”

“嗯……找那些人問一問?”

“那是我下一個想法,我現在想的是你離我遠一點。”時青皺眉移開了幾步。他趴在窗欞前看洞,關子朗幾乎要整個人疊到了他後背。

關子朗連忙站直了,撓頭道:“總覺得你身上有種好聞的氣味。”

氣味……?時青頓時又有了點子,卻不急着說出來。

兩人換了個人家,仍舊是查找可能有用的線索,但頭緒不多。

走了一上午,關子朗拉他去飯莊吃飯,有菜有肉,其中一碟炒臘肉尤其誘人。關子朗把他摁在長凳上,一直讓他多吃。卻不知旁人一直對他們指手畫腳。

若只有他一人在,恐怕連小二都會看漏他這個客人,可多了關子朗便不同了,兩人衣着相差太遠,關子朗一副翩翩公子樣,他卻連頭髮都沒束整齊只隨意綁了一束,在古代怕是要被當做披頭散髮了。而這樣看起來地位相差懸殊的兩人的言行卻正好相反,他沉默不作聲地吃飯,吃得少,而公子樣的關子朗卻像個小廝似的殷勤為他布菜。

時青無奈地擋了筷子,“公子再這樣,我就站起來伺候着您,我不吃了。”

“別,你快吃,總覺着你瘦了些。”

“你布菜比小廝還熟練。”時青心裏軟了一角,不自覺多說了一句。

關子朗哈哈笑了兩聲,“那是自然,和父親奶奶逸宣他們吃飯時,多半是我在張羅,大家吃得高興我便也高興了。”

時青動作停了一下,不再說話了。

吃完結賬,他們坐了一會兒,進而趕往下一家。

路上,偶遇一個賣精緻東西的小店,關子朗突然想到了什麼,逕自進了去。

時青跟上去,卻是見關子朗拿了一把匕首。

他幾步上前拉住關子朗的手腕,“我不需要。”聲音冰冷。

“我記得……”

“我說了,不需要。”

關子朗不明白為何剛剛還好說話的人突然又冷下來了,把匕首還給了掌柜。

掌柜壓低聲音道:“公子這是想哄小情人?哪兒有買刀的,買些好衣裳才是。”

時青瞪過去一眼,掌柜頓時噤了聲,關子朗還一臉懵懂呢。

到了受害姑娘的家,這家姑娘就是被擄走的其中一人,說明來意后,老婦人哭得那叫一個凄涼,“我的閨女啊!多不容易指了一樁好婚事,為什麼就當口遭難了啊……”

老丈人寡言,只說“你們進去看吧,俺下田了。”便不再過問了。

關子朗安慰了老婦人幾句,道了謝,走進了那姑娘的閨房。

不是大富之家,姑娘的房間也不甚精緻,較別的房間更整潔便是了,被鋪都是繡花的料子,窗紙上還糊了精緻的剪紙,足見姑娘手巧。

可惜了,時青確實惋惜她,好的姑娘不應該收到這樣的下場。或許是因為前世到這一世都不太與女性有交集,他對女性比對男人要溫和一些——前提是不涉及安危與任務。

閨房裏過於整潔,連迷煙的痕迹都沒有,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家就是把閨女藏柴房的人。

他們便又轉到柴房,在角落一堆泥磚縫隙間發現了迷煙燃燒的黑色痕迹。

時青搬開泥磚,在底下找到一小撮灰燼,仔細鑒定,“不是普通人能買到的迷煙,關公子,這次的誘餌不能你當。”

“我說到要做到。”關子朗很堅定,神色鄭重,應該是也猜到事情棘手了。

時青撿起一塊泥磚,看了看,忽地將它捏成了兩截。

壓抑的寂靜持續了很久,直到院子裏的雞無端打了個鳴,他才站了起來。

“關公子,你想不想我死?”他靠坐在柴堆上,認真問。

“時弟你這是什麼話,當然不想啊,所以我才要做誘餌。”關子朗的臉色有些難看,像是想到了什麼。

“不想就別對我太偏袒,你做得太明顯了。”

“時弟,我擔心你。”

時青嘆氣,“佚影門出來的人,不需要你擔心至此。”

“我都清楚,可是,在我心裏,你還是當年那個安靜乖巧的時弟。”關子朗難得露出這般不安定的模樣,“我怕你又要被人欺負,又要挨別人的委屈。”

“……你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

關子朗直視他,眼睛澄澈,“指使匪徒害你,連累同窗的人是逸宣。”

時青勾了一下嘴角,“你對我好,是為了彌補安逸宣的錯嗎?”

“不,怎會是那樣,我對你好是發自真心的!”關子朗大聲道。

時青看向門外,老婦人正探頭看着他們。

他轉身離開,關子朗追了出來。

到了沒人的後巷,他才道:“所以呢,你打算如何做?”

“什麼?”

“知道了害我的兇手是誰,你當作無事發生。”時青笑道,“這就是你的關心與真心?”他多少年沒這麼嘲諷人了,現在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心裏不舒服得連話都憋不住。

關子朗噎了一下。他接著說道:“你對我的過多關注,正是促成安逸宣害我的原因之一,你可知道?”

“時弟……”

“夠了。”時青打斷他,“別叫我時弟。”

關子朗抹了兩把臉,“對不起,時弟,對不起。我只是想對你好。”

時青心中刺痛了一下,“如果……”

“我自知愚鈍,你說,有則改之。”關子朗正色道。

如果安逸宣要再害我,你站在誰那邊?再有一次,我會保護自己,只是,你還會是這個關顧我的“兄長”嗎?

時青猛地驚醒,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青失言了,望公子不要怪罪。”

回到客棧,關子朗對他的過度關心克制了不少——如果不算上那常常投來的視線的話。

安逸宣眼波流轉,對兩人之間的微妙氛圍興味盎然。

聽完關子朗的說明后,他輕笑問:“你和青吵架啦?”

關子朗沉靜回道:“他不過是個小廝,哪裏值得吵架?”

安逸宣挑了一下眉,倒沒想到關子朗也有這副模樣,只是……還是無聊透頂。

他掩嘴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一邊品茶一邊看那個叫青的小廝,忽地道:“青,跟我過來一下。”

關子朗倏地握緊了茶杯,時青不動聲色地以兩根手指扣住了他的肩膀,待安逸宣先行回房,耳語道:“忌輕舉妄動。”

安逸宣倒沒做什麼,只問他話:“你和關子朗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時青直言:“關公子對下人太好,我無所適從,做錯了一些小事。”

安逸宣捂嘴笑了好一會兒,“那人就是這種性子,從小到大,對誰都一副老好人的模樣,哎,我都看習慣了。”

時青問:“安公子的意思是……”

“沒什麼,就問你幾句罷了。”安逸宣斜躺在床上,姿勢頗為撩人,“他對誰好與我何干?只要……算了,你,過來給我錘一下腿。這些天走路累死我了。”

時青過去,坐在床邊真給他錘了起來。

這安逸宣倒是有幾分武功在身的,只是筋脈有嚴重受損過的痕迹,頗為脆弱。時青借幫他捏腿捏手的時機探了他的脈象。

安逸宣完全沒發現他的小動作,媚眼如絲,於他的脖子與胸膛之間來回打量。

時青自然有所警覺,不知這人又要打什麼算盤。安逸宣口頭雖說不在意關子朗與誰交好,但此人心思難測,即便這話是真,也難保他不會因為其它原因與他難堪。

幸好一盞茶功夫后,安逸宣不耐煩地推開了他,“出去,煩透了。”

時青不多言,迅速退到了門外,走了幾步突然被拽進了旁邊房間,他條件反射地飛出骨針,對方一個下腰躲了過去。竹香散開,他長身凜立,等着關子朗開口。

“逸宣沒對怎麼樣吧?”關子朗站在一臂開外,似乎很是隱忍。

時青沒回答,把骨針從柜子上拔出,捏成粉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關子朗頹然坐下,心亂如麻。

從來不會有人這麼拒絕他的示好,時青當年雖不熱絡,卻也不會抵觸他,如今卻是處處要與他保持距離,他……不想看到他們形同陌路。

他很想看到時弟對他綻放笑容,想知道時弟真正的想法,想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像當年一樣談天,即便沉默也是舒坦。

林家。

採花賊說好的日子就在今天晚上,一大早他們便來了林家。

護衛們喬裝成林家小廝,領着林家護院守在外邊,時青關子朗安逸宣安百四人在林家小姐的閨房裏做準備。

這會兒他們終於見到了傳言中貌若天仙的林家小姐,別說旁人,連安逸宣都看呆了一瞬,真真是人間絕色。筆墨所難盡述,不提。

林家小姐在丫鬟嬤嬤的陪同下亮了一相便離開了。林當家說:“小女的臉諸位也看過了,可有辦法?”

時青道:“小姐的臉我已記下,老丈人且放心。今晚請務必讓小姐藏好,這裏有些藥草,請老丈人將之搗碎,裹於布巾之間蒙於口鼻,可解迷煙之毒。”

林當家的驚訝地接下了一大包草藥,“當真?”

“千真萬確,老丈人可找大夫檢驗,只是務必儘快,要趕在今晚亥初戴上。”

“多謝少俠!”

接下來便是要易容了。

安逸宣饒有興味地坐在關子朗旁邊,托着臉看時青下手。

時青進入工作狀態,把關子朗的臉掰了過來,認真看了一會兒才開始依據輪廓貼上易容的輔助物——某種可凝固成形的膠質,是江湖上易容必備用品,原料不明。

關子朗的五官較女子深邃許多,要使之柔和又不失比例,着實不是易事。他好不容易做出一個鵝蛋臉的輪廓,卻見關子朗的眉頭擰得死緊。

他停手湊近了看,關子朗的臉碰觸到易容膠的部分起了紅疹子,竟是過敏?

他果斷把易容膠拆了下來,用藥水給他細細擦了一遍,又用溫水給他洗了去。紅疹子不褪,關子朗拍了兩下,忍住了沒撓,慢慢地才消褪了一些,好歹沒有擴散到別處。

安逸宣驚駭地走得老遠,安百則護在他身前。

關子朗嘶嘶地抽着氣,“疼啊,還癢。”

佚影門裏也有人對易容膠過敏,據說是有些疼。

時青擰眉道:“你不能用易容膠,派不上用場了,我來。”

關子朗想說什麼,注意到安逸宣的視線忍了下來。

安逸宣離遠了問:“子朗,你的臉可還好?”

時青唇不動道:“告訴他,不會傳染。”

關子朗照辦,安逸宣才飛快跑回來,“可把我擔心壞了,要不安百給你請大夫來看看?”

“不用,過會兒就好了,正事要緊。”

他們說話的當兒,時青熟練地給自己的臉裝扮起來,他的輪廓不那麼深刻,反而適合易容成各種人的模樣,也就是道上說的“好底子”。

關子朗和安逸宣透過銅鏡觀摩了起來。

時青麻利地墊好易容膠,最後附上一張高度真實的薄皮面具。

臨時用的面具分為幾種,例如少女,婦人,少年,中年男人等等,使用時示需要進行修剪或雕刻,覆蓋到臉上後用化妝做最後調整。

時青畫好后,娉婷轉身,羞腆一笑,面前的三個男人都傻住了——與林家小姐三分相似,卻更美不止三成,嘆為觀止。

安逸宣最先反應過來,“且慢,你的眉可以更美。”

時青被摁坐了下去,安逸宣拿毛筆輕車熟路地在他的眉上描畫起來,那神色,像着了魔一般沉迷專註。

眉畫好了,安逸宣還不罷休,中指拈了口脂在時青的唇上輕點,氣氛甚為曖昧與詭異。

關子朗終於看不下去,在安逸宣還要在面具臉上添脂粉時拉住了他,“逸宣。”

安逸宣甚至還掙了一下,定定地垂下了頭,深深抽了一口氣才恢復原樣,笑的時候眼眶中有水光微閃,竟是激動的,“這下便好了。”

時青回身照鏡子,果真更加美艷妖嬈,那看似無關緊要的的細細一挑,還有多了半瓣的口脂,竟讓這張臉神韻艷色更勝一籌。

沒想到安逸宣還有這本事,只可惜他是男子,若是女子,怕是要更加美艷不可方物。

時青離開妝枱,開始脫衣服,除了安逸宣,另兩人都轉了身,關子朗發現安逸宣仍在看,便把他也轉了身。

時青只道莫名其妙,都是男子身,又何避諱的?

脫了衣服,他又在脖子上抹上脂粉,因他是麥色膚色不像女子,想了想,他又在鎖骨肩膀和大半個胸前抹了粉,這才換上了女子的衣裳。

桃紅色衣裙襯得這張臉光彩照人。他頗為滿意這次的易容變裝,若是放到現代,定是個能讓人們驚嘆的傑作。

換好衣服,他躺到了床上,虛虛蓋上被子,可又覺得這樣不夠,忽地想起幾天前安逸宣橫卧的姿態,便學了起來。做好這些,他以內力修整聲音,細細喊道:“三位可否幫小女子看看,這樣好不好?”

三人轉身,關子朗卻是冷靜了許多,安逸宣現出了震驚的眼神。

時青又試着說:“子朗,小女子,不美么?”

關子朗走過來,湊近看了看,以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不如你原本的模樣討喜。”

時青斂起笑容坐起,“看來這樣可以了。兩位公子呢?”

安逸宣重重喘了一口氣,由安百扶了,道:“我武功不高,便在客房等你們消息吧。”

關子朗道:“我守在房樑上。”

時青下床從原來的衣服堆里拿出了兩小包藥草遞給他們。

兵分兩路,時青和關子朗共處一室,等待夜晚來臨。

日落西山,月上梢頭,水色柔光傾瀉而下,照亮了林家大院。

一道灰影飛快地在黑影之間穿梭,時而停下耳貼地面,游魚般竄出去,往某個房間裏扔了一小團迷煙球。

他的動作輕得像羽毛,速度卻快得像箭,且隨時轉向毫無阻滯。到了迴廊盡頭,他忽然停了下來,左邊是去林家小姐房間的方向,右邊是客房。他趴到牆上細細聽了許久,毅然選了右邊……

“時弟,你別緊張。”

“……”時青捋了一下垂下的髮絲,幸虧他髮絲偏軟,不然也難辦。

此後一夜無話,採花賊說好的時間已然超出半個時辰,卻無甚動靜。又過了半個時辰,林家的人忽然來拍門,“不好了,不好了!”

時青跳下床,關子朗跳下木樑,差點被林家的下人撞上,關子朗抓住人,“你家小姐被捉了?”

下人喘着粗氣,拚命搖頭,“不,不是,是跟你們一道來的公子,不見了。”

林家的人全都聚在一個房間裏,地上有個燃盡的小草球,林家小姐假裝成小廝混在其中,每個人臉上都蒙了時青給的草藥。沒想到這樣反而躲過了採花賊的毒手。

關子朗和時青趕到安逸宣所在的房間,迷煙的香味還殘留了一點,時青立刻把一個小瓶子擱到關子朗鼻下,“請公子拿好,這裏的迷煙仍有作用。”

下人們蒙上臉跑進來開窗通風,吹起紗帳飛舞,安逸宣和小廝的蒙臉布巾就掉在床腳,小廝昏死在了地板上。

如果採花賊守時,他們已經離開一個時辰了,時青首先否決了去追的想法。他們準備了一天,結果犯人卻抓了不相干的安逸宣——一個男子,他倒是想知道原因為何。

只是……安逸宣被抓,他不得不承認,心情很是微妙。

他與關子朗在房間裏查找採花賊留下的痕迹,卻是完全沒有,要查也無從下手。

過了片刻,迷煙散盡,時青對外吹了一聲口哨,一道黑影躥了進來吠了兩聲。關子朗訝然,“小黑?”

時青把小黑帶到床邊,讓它嗅安逸宣佈巾的氣味,“小黑,告訴我們這個腳印的主人去哪兒了。”

現名小黑的黑狗向來通人性,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跑了出去。

“跟着它。”時青對關子朗道。

小黑跑了一會兒,突然對迴廊對面的屋頂吠了一聲。時青瞭然,抱起它飛了上去。

小黑接着在屋頂上嗅,嗅着嗅着,轉到了另一邊的邊沿,時青便抱起它又跳了過去。關子朗安撫好林家眾人,追了上來。

兩人一狗,在別人房頂上跳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小黑帶他們到了風林鎮邊沿,再往外走便只是郊外。

小黑累了,他們把小黑送回客棧,交給如意,如意勸道:“兩位吃點東西再去吧。”

關子朗道:“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擱。”

時青道:“一夜已過,先到菜市口一趟。”

關子朗表情頗為痛苦。

如意聞言只好給他們裝了十幾個包子和兩個水囊。

到了菜市口,沒有安逸宣的蹤跡。

看來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關子朗果斷直奔郊外,時青自然是護着去。

帶着人,不會跑太久,到一定時候要麼找落腳處,要麼找代腳,他們查探也有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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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穿]小透明男配不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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