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由於微電影是環保主題,所以演員的造型也很簡單——或者說根本不用造型,就只有最乾淨的白色短袖T恤和牛仔褲。
天氣很冷,為了避免演員着涼,工作人員特意準備了暖呼呼的薑湯,方樂景閉着氣咕嘟咕嘟喝完一杯,然後皺眉放下杯子,“好辣。”
沈含倒是不怎麼冷,因為楊希足足幫他貼了一身的暖暖貼——雖然有點幼稚,但是真的很熱乎啊!
等到正式開拍時,雪已經下很大。沈含脫掉羽絨服,胳膊上立刻起了一粒粒小疙瘩,情不自禁就打了個哆嗦。
嚶!周圍一圈妹子揪住衣角,很想把人抱到懷裏送溫暖。
我家含含簡直萌哭!
沈含的角色沒有台詞,甚至也沒有多少動作,就是一個長鏡頭拉到底,記錄下他的表情一路從漠然到悲憫,看上去很容易,卻極其考驗演員的功力——因為背景太簡單,情節也太簡單,又是不間斷拍攝,所以後期製作並不能幫到太多。最終導演想要的效果能否出來,百分之八十都取決於演技。
沈含站在雪地里揉揉胳膊,可憐巴巴看楊希,就像是只走丟的小動物,讓人忍不住就想捏一捏,但在場記打板之後,他卻幾乎瞬間就換了一個人。
北風夾雜着雪花呼嘯而過,身後是落滿白雪的森林。沈含孤零零靠在一棵樹上,面色淡然看着遠處,就像被抽離了所有感情一般,無歡喜亦無憂傷。許久之後,卻像是回憶起了過去,又像是看到了什麼事情,表情逐漸鬆動,眼底也一點一點湧上淚水,直到最後漫出眼眶。
“停!”鍾離楓白顯然很滿意,“我就知道你可以。”
“謝謝導演。”沈含眼角還包着淚花,臉上笑眯眯。
楊希用羽絨服裹住他,工作人員也端來了熱薑茶。休息了一陣后,為了保底又拍了兩次,依舊是一鏡到底,沈含大概是拍出了感覺,一次比一次有情緒張力,到最後連五大三粗的副導演也在感慨,要是誰看到含含還忍心吃魚翅,那簡直就是沒人性。
“可以了。”鍾離楓白看了幾次回放后稱讚,“很完美。”
“沒問題的話,準備拍下一幕吧。”副導演問,“樂樂準備的怎麼樣?”
方樂景點頭,“OK。”
“雖然情節不一樣,但是整體氛圍要和剛才保持一致。”鍾離楓白道,“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好。”方樂景把羽絨服遞給馮褚,“我先試一次。”
和沈含比起來,方樂景的戲份要稍微簡單一些,是演一個在林間空地尋找失物的人,至於這個失物具體是什麼,鍾導演鏗鏘道,“靈魂!”
由於尋找靈魂這種事一般人也不會做,所以沈含有些擔心方樂景的狀態——他是親眼看過鍾離楓白暴躁的,簡直堪稱飛沙走石日月無光,非常可怕!所以一點都不想方樂景見識到。
“怎麼不喝?”由於擔心他會着涼,所以楊希特別準備了牛奶熱可可,換做平時早就咕嘟咕嘟喝光,無論如何也不會端着等涼掉。
“要是等會樂樂和鍾導演打起來,我們要幫哪個?”沈含嚴肅問。
楊希:……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還是幫樂樂吧。”思考半天後,沈含做出決定,“滿片場都是導演的人,樂樂勢單力薄,一定打不過。”懲強扶弱什麼的,真是好有大俠意識。
楊希把冷掉的可可端走,揚揚下巴示意他看片場。
方樂景在林中跌跌撞撞奔跑,茫然無措看着四周,倒退時不小心撞到樹,整個人都摔在地上,卻沒有立刻爬起來,而是焦急在雪裏尋找着什麼,嘴唇有些顫抖,眼眶發紅,有些絕望又有些哀傷。
“哇。”導演助理小聲讚歎,“好棒。”
沈含也鬆了口氣,有一點得意洋洋——雖然其實也沒他什麼事,但就是很得意!
“卡!”鍾離楓白站起來。
咦,沈含有些納悶,為什麼要卡,明明就演得很好啊!
“感覺對了,情緒不對。”鍾離楓白搖頭,“我要的是一個丟失了靈魂的人!丟失了!靈魂!”
不要拍到一半就又開始斷句啊!周圍一圈人默默咆哮,敢不敢稍微說的具象化一點,到底什麼才是丟失了靈魂的人,我們只見過丟失了兩百塊的人!
“懂我的意思嗎?”鍾離楓白問。
方樂景想了想,“我再試試吧。”
鍾離楓白坐回椅子上——他就喜歡這種不需要解釋太多的演員。
第二次打板之後,方樂景換了種詮釋方法,把所有情緒都藏進了心裏,整個人都木然而又遲緩,在樹林間踟躕摸索,最後抱着膝蓋蹲在地上,背靠一棵黑色枯樹,眼神空空而又渙散。
四周寂靜一片,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不錯!”鍾離楓白這次很滿意,帶頭站起來鼓了兩下掌。
“謝謝導演。”方樂景自己也鬆了口氣。
沈含沖他晃晃大拇指,笑嘻嘻!
對於一個演員而言,只要能找准感覺,那在拍攝時基本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方樂景很快也結束了所有拍攝。沈含由於還要上課,所以和楊希先一步告辭。馮褚問方樂景,“回去嗎?”
“還早,不然再看看吧,還能多學一些東西。”方樂景道,“中午我們一起去吃飯。”
馮褚點頭,“你好像開始對這行感興趣了。”
“是嗎?”方樂景想了想,然後彎彎嘴角,“也不算是壞事。”
夏晴已經換了乾淨的裸妝,頭髮也簡單梳在一側,白T恤加平底鞋,和之前那個妖嬈尤物判若兩人。
在今天早上的三幕場景中,夏晴的戲份算是最簡單,只需要看着雪中的綠色新芽微笑,演出一個善良又乾淨的鄰家姐姐。趁着夏晴拍戲的空檔,馮褚小聲指給方樂景看,“那邊穿紅色大衣的,就是夏晴的經紀人,圈裏出了名的會來事。”
“朱姐?”方樂景有些印象。
馮褚點頭,“夏晴之所以能紅起來,一大半都是因為她。”
“阿褚。”這邊兩人還在嘀咕,朱薔卻已經自己走了過來。
“朱姐。”馮褚趕緊打招呼。
朱薔笑着寒暄了幾句后,就看着方樂景打趣,“之前一直就想找機會認識,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我也跟着粉絲叫你樂樂?”
“當然。”方樂景笑笑。他雖然不怎麼關注八卦,卻也聽過不少關於朱薔的事情,褒貶不一什麼版本都有,很是血雨腥風。
大概是由於夏晴的狀態不大好,所以鍾離楓白還在給她講戲。朱薔看了眼手錶,神情有些焦急。
“朱姐中午還有事?”馮褚問。
“是啊。”朱薔道,“晴晴中午還有個飯局,再拖怕來不及了。”
“也不用擔心,應該用不了很久。”馮褚安慰。
“要是一般的飯局,我也就推了。”朱薔嘆氣,也不知是無意透露還是有意炫耀,“不過請客的人是嚴總,就算是再忙也要準時趕過去啊。”
方樂景:……
方樂景:……
這個嚴總是我的那個嗎?
“嚴總?”馮褚問,“東寰娛樂的嚴總?”
“是啊。”朱薔道,“嚴總雖然很忙,不過也還是擠出了時間,我們怎麼好遲到。”
方樂景:……
還真是我的那個。
“朱姐打算帶着夏小姐轉投東寰?”馮褚問。
“誰知道呢,也說不準。”見那邊鍾離楓白似乎有些炸毛,於是朱薔也顧不上再聊天,和助理一起過去看究竟。馮褚扭頭看方樂景,“咱也回去吧?看她表演也學不到什麼,還容易把你帶歪。”
方樂景:……
“樂樂?”馮褚在他面前揮揮手,“在發獃?”
“嗯?”方樂景回神,“沒什麼,在想過幾天去英國的事。”
“去了英國,可就沒這麼多好吃的了。”馮褚和他一起往車跟前走,“不然中午去吃粵菜?”
“你等我一下。”方樂景停下腳步,“我先打個電話。”
馮褚點頭,自己先拉開車門上了車。
方樂景拿出手機,撥通了嚴凱的電話。
“樂樂。”嚴凱很快就接了起來,“拍完戲了?”
“嗯。”方樂景點頭,“你在做什麼?”
“查崗啊?”嚴凱失笑,“我在公司,今天約了人,可能要晚上十點多才回家,自己早點睡。”
……
居然這麼晚!
方樂景眯眼睛,“那我們中午一起吃飯?”
“中午?怕是不行,我中午晚上都約了人。”嚴凱道,“乖,明天和你一起吃晚餐。”
方樂景繼續盤問,“中午約的誰?!”
嚴凱樂不可支,“狐狸精。”
方樂景:!!!
嚴凱隔着手機親親他,“是新潮周刊主編,他約我很久了,難得有空。”
方樂景:……
那夏晴是怎麼回事。
“乖,我要工作了。”嚴凱問,“親一個?”
“不親!”方樂景拒絕。
嚴凱挑眉,“真兇。”
“晚上早點回來。”方樂景掛掉電話,坐在副駕駛開始考慮到底是朱薔在亂講,還是某人在心虛。
“粵菜?”馮褚一邊開車一邊問。
方樂景道,“肯德基。”
馮褚不解,“漢堡炸雞有什麼可吃,那玩意是趕時間用的,你下午有安排?”
“回公司。”方樂景系好安全帶。
馮褚有些茫然,不過自己助理也不好問太多,所以還是把他帶回了東寰傳媒。
“咦,樂樂你怎麼來了。”沈含正在小餐廳吃飯,見到他後有些意外。
方樂景淡定道,“回家也沒事做,順路過來玩。”
“下午我要健身,你也可以一起。”有個人能陪自己,沈含求之不得,“吃午飯了嗎?”
“沒有。”方樂景心情不怎麼舒爽,因為他剛才假意去9樓晃悠了一下,剛好遇見秘書挨個辦公室問誰沒吃午飯,說幫嚴總訂的外賣沒人吃。
“咦,馮褚沒帶你吃飯?”沈含聞言很慷慨,把自己的包子分給他兩個。
這種無私精神簡直讓人動容。
而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私人餐廳里,嚴凱的心情也不怎麼好,他原本以為請客的人只有新潮主編,卻沒料到來之後才發現,還有朱薔和夏晴。
“嚴總不會生我的氣吧?”對方笑容滿面,明顯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嚴凱笑笑,“怎麼會,張主編說笑了。”
新潮周刊在業內的影響力不算小,他自然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和對方鬧翻。
“嚴總不介意就好。”朱薔趕緊接過話頭,“也是我家晴晴,她一直就想當面感謝嚴總,我實在被她吵得慌,才會請張主編從中協調一下。”
“感謝我?”嚴凱挑眉。
“是啊。”朱薔道,“感謝嚴總上次能在那麼多模特里選中晴晴,讓她出演祁歐的主打MV。”
“就為這個?那夏小姐可感謝錯人了。”嚴凱靠在椅背上,“這件事和我沒關係,是白翼決定的。”
“是嗎?”夏晴笑容甜美,“我之前不知道這些。””那現在知道了。“嚴凱拿出手機晃晃,“要不要我打電話,幫你約出來當面感謝?”
此言一出,夏晴表情頓時僵硬了那麼一瞬間。這種形式的飯局,圈裏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原本張主編和朱薔還打算片刻后就找借口離開,卻沒想到嚴凱會這麼直接就拒絕。
“白總應該很忙吧。”朱薔最先反應過來,笑着打岔道,“不如我們改天再請好了。”
“沒關係,他不會比我忙。”嚴凱撥通手機號,“反正就在這附近,再忙也要吃飯。”
朱薔只好沉默,夏晴端起水杯,掩飾性喝了一口。
張主編開始後悔踢鐵板——嚴凱在圈裏是出了名的絕緣體,雖然年輕多金,卻這麼多年硬是一點緋聞都沒有,自己究竟為什麼要一時腦熱答應。
“有人要感謝我?”白翼很是納悶,“我已經吃過飯了。”
“凱心大廈頂樓花園餐廳,我們都在等你。”嚴凱說完后就掛了電話,彎彎嘴角,“馬上就到。”
夏晴握緊水杯,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丟人過——被一個男人當面拒絕,還要叫另一個男人來看戲。
嚴凱端起酒杯,看似心情很好。
於是等白翼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三人相對而坐,卻沒一個人說話的詭異場景。
……
果然又是啊!
白翼在心裏仰天長嘆。
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在有好事的時候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