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莫雲海一

我叫莫雲海，今年十歲了，從我記事起我就沒有媽媽，奶奶說媽媽跑了，媽媽怎麼會跑呢，我不知道，奶奶說自從爸爸摔傷以後媽媽就跑了，是怕我們這一家子老小拖累她吧，我恨媽媽么，我不知道，因為我記不起來媽媽的樣子，我對媽媽一點印象都沒有。

媽媽對於我來講就好像是一個陌生人那樣，對一個陌生人能談的上愛或者恨嗎？大概是談不上的吧，我是奶奶帶大的。

奶奶和爸爸現在都在天堂，他們過的好不好呢，大概是好的吧，奶奶說人進了天堂就不用受罪了，我也想去。可是我知道人只有死了才能去，不知道死了以後到底有沒有感覺呢，我怕死，所以現在天堂我還去不了的吧。

我很矮也很瘦，從記事開始我好像只吃過幾頓飽飯，大概是一雙手就數的過來吧，還是鄰居大叔大嬸看我可憐帶我到家裏吃的。

自從進了福利院，4年了，我好像從來都沒吃飽過，每天我都很餓很餓，院長媽媽有時候會偷偷多給我一點，可惜她不知道無論偷偷給我多少，通常我都是吃不到的。

每次她一轉身壞七子和胖墩他們總是來搶我的，如果我不給，他們是會狠狠打我的。我不敢說，因為福利院的孩子太多了總是有院長媽媽和護工阿姨顧不到的地方，如果我告狀的話怕是會被他們悄悄弄死吧。

況且我知道，只有院長媽媽雖然看起來凶但是心地很好，另外兩個護工阿姨都不喜歡我，說我又干又瘦一臉受氣像，他們大概覺得我是很活該的吧。

我也想有爸爸媽媽，有個完整的家，可是自從我記事開始爸爸就一直躺在床上。

說是我小時候蓋樓房的時候，摔壞了脊椎不能站起來了，奶奶每天要照顧我又要照顧爸爸很辛苦，我力氣小幫不上多少忙。我們很窮，據說那個黑心的包工頭只賠了一點錢還讓媽媽帶走了一些，所以我們必須算計着花。

我經常吃不飽肚子，但是我從來不說，我知道如果我說的話爸爸和奶奶就會把他們的飯給我，奶奶每天干很多活，吃的卻很少，我想她一定也很餓。

6歲那年，有一天早上奶奶再也沒醒過來，我想她一定是太累太累了，不想醒來了吧，她先去天堂和爺爺團聚了。從此再沒有人幫爸爸翻身，幫爸爸大小便。

我勉強學會了怎麼把東西煮熟端到爸爸跟前，但是其他的我實在是幫不上忙了，爸爸太重了。偶爾鄰居好心的大爺大媽和一些我不認識的人會到我家幫我們打掃衛生，幫爸爸上廁所。

可是他們來的總不是很及時，有時候爸爸忍不住會拉尿在床上，家裏很臭很臭。爸爸的身上大概因為總不翻身，總在濕漉漉髒兮兮的床上躺着開始潰爛了。

我的家更沒法子往裏進人，再有人來的時候都是戴着口罩的，再後來願意來的人都越來越少了。終於有一天早上，我再也叫不醒爸爸了，我掀開被子好大一灘血，爸爸把自己的手腕劃破了，口子很深，很深，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從此我便沒有家了，其實我並不嫌棄爸爸拉尿在床上，雖然很臭，可是我畢竟我還有爸爸，我還有家，沒有人欺負我，不像現在這個樣子吧。

我掀起衣襟，肚子上現在還是青的，是前天被壞七給踹的。他說皮球壞了很沒意思，就踢我玩。如果我敢跑他就變本加厲的打我，還死死的卡住我的脖子說要掐死我偷偷扔進後院的廁所去。

一陣冷風吹過來，我趕忙把衣襟放下了，天越來越冷了，我沒有厚衣服穿，不知道今年冬天該怎麼挨過去呢。

三天前院長媽媽在門口撿到了一個小孩，看起來應該跟我差不多大。十歲，十一歲，最多不過十二歲吧。又或者說看起來一定是比我大的，因為那是個正常的孩子，而我大概嚴重的營養不良吧。

我這麼矮，看起來有多大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跟小三一樣高，小三五歲了。

還是說那個剛來的小孩吧，她的頭髮那麼黑，皮膚那麼白，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人。原來世界上有這麼漂亮的人啊。

我是三天前那個早上第一個發現她的人，胖墩讓我替他值日掃院子，我打開了大門看見她在門口睡著了。我拉了她一下好燙啊，我怎麼叫都叫不醒她，但是我知道她沒死，死人的手我是摸過的就像爸爸和奶奶的，那麼涼。

我叫來了院長媽媽，院長媽媽把她抱進自己的屋子裏了，她身上好多傷啊，也是被人欺負被人打的嗎？誰會欺負這麼可愛的小孩呢，真可惡，雖然我自己也經常挨打，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別人欺負她。

這幾天我偷偷去看了她好幾次，每次她都在睡覺，一直也不醒過來，院長媽媽說她病了，叫我們大家都不要吵到她，我實在忍不住偷偷的摸了她的臉，好滑，我把頭湊近她一點，聞到她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

她的頭髮還是卷的呢，就像小輪子那個斷了一條胳膊從來也不讓我摸一下的洋娃娃一樣，不，應該說比那個有點髒的洋娃娃可好看多了呢。

我可能把她吵醒了，她叫我林言，說要再睡一會，林言是誰呢？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一定不是她的爸爸媽媽，否則她怎麼可能直接叫他的名字呢，是她很重要的人么，她的親人？這些天我來過幾次經常聽她在夢裏念叨林言這個林言那個。

既然她有親人在，又為什麼會來我們這裏呢，我心裏是很矛盾的，又希望她不要像我們一樣沒有家，又那麼希望她能留在這裏。就算她不願意理我，每天讓我看到她也好啊。

我拿起來沉沉的大掃把又開始掃院子了。

雖然一周只排我一天值日，但是實際上卻有至少5天都是我一個人在掃的，胖墩和壞七他們從來都不掃。

護工阿姨就算知道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今天是小輪子跟我一起掃的還好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幹了，我能快點幹完偷偷的再去看那個剛來的小孩一眼，她醒了，我想再去跟她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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