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找家

院長媽媽總是很忙，吃飯的時候只陪了我一小會便匆匆忙忙離開了，我知道她又要到很晚才能回來，福利院的一切資源都很緊張，淋浴只有2個，大部分小孩子半個月能輪得上洗一個澡就很不錯了，有的甚至連續一兩個月的時間一直會被護工遺忘。

院長媽媽的屋子裏有一個單獨的淋浴，我央了院長媽媽一會吃完飯後讓豆芽去裏面好好洗了個澡。

我不準豆芽再穿他髒兮兮的衣服了，給了他一身保暖內衣和運動服。豆芽穿上我的衣服簡直像唱戲的。一直拖拉到地上。也難怪，他只到了我胸口那麼高，我幫豆芽把這套水藍色的運動服挽了老高才避免了它拖地的命運。

可豆芽照了照鏡子卻扭捏的非要套上他自己的外套，我嘆了口氣，知道他是嫌這套衣服太女孩氣了。

我猶豫了一下從箱子裏掏出了被我當然睡衣的大大的襯衫，一直能蓋到我的膝蓋，是林言的，我又聞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阿曼尼男士香水味，罷了我不再想，轉身套在了豆芽身上，這件襯衫在豆芽身上更是大到了不像話的地步。

我解開下面的扣子，在豆芽腰上打了一個結，這才勉強讓襯衫看起來小了一點，又把袖子徹底挽過來用針縫到了肩膀上。這身衣服看起來要多可笑有多可笑，看到豆芽的樣子，我甚至完全想不起它穿在林言身上曾經是什麼樣的。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起來，豆芽也紅着臉跟我一起笑起來了。縱然看起來很怪，但是我想豆芽現在是暖的，也終歸穿的像個男孩子了。

不知道我還能在院長媽媽的屋子裏呆多久，那兩個護工已經第三次來找院長媽媽了。今天是我來到這裏的第47天了，今天的天很陰，還下着點小雪花。

院長媽媽對我說今天有幾對想要孩子的家庭來福利院領養孩子了，她慈愛的摸摸我的頭，讓我打扮的漂亮些，我淡淡的對她說我不想去，她很疑惑，我說我不想離開院長媽媽，其實到底是怎麼樣的我也說不清，我只是沒有力氣再融入一個新的家庭新的環境了，就這樣。

有豆芽，有院長媽媽對我來說，挺平靜也挺好。院長媽媽的眼圈有點紅，抱了抱我，沒有堅持。

豆芽也沒去，陪我坐在門檻上看雪花，“你怎麼不去呢？”“呵呵”豆芽用袖子接了幾片雪花：“可可，你看這雪花多漂亮。”

“嗯，就像焰火一樣漂亮，只是它安安靜靜的，他們都消失的一樣快”，就像那些停留在我生命中美麗的回憶一樣。

“你為什麼不去呢？萬一有人把你領走不是很好嗎？總比這裏好多了吧”。“我答應過可可，不會先離開可可的，再說也沒人願意領養我的，他們都嫌我個子小。已經四年了都沒人願意帶走我，現在有可可了，我也不想走了。”

我有些驚訝的看着他，沒想到這個小孩子居然這樣的講信用，我隨便的一句話他居然這樣放在心裏了。

我不能讓他錯過被領養的機會，我不可以這麼自私的。“走，你得跟我去看看。”“我不去”“就當我想去好了”我替他梳了梳頭髮，牽起他的手不由分說帶着他往大堂走去。

大堂果然有幾對夫婦，所有的小孩今天都彷彿經過了精心打扮，雖然這只是跟他們平時比起來，但至少都乾淨了許多，大家都拚命向前擠，兩個護工大吼了幾聲維持了秩序這些孩子又都怯怯的後退了。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像一群渴水的魚拚命的掙扎，想引起人的注意。這一刻我自己也像一條魚一樣，在沒有氧氣的地方拚命的掙扎。

我獃獃的望着那群孩子，他們都充滿了渴望，是對家對愛的渴望么，每過幾個月就會有這樣的一天，那些年紀大些，或者有點毛病，又或者是很不漂亮的孩子總是會一次又一次的帶着希望而來，又帶着失落回去。

幾對夫婦彷彿再挑選貨架上的商品，帶着觀察，帶着鑒賞小聲的商量。只有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妻彷彿一直焦急的在尋找什麼，突然那個年輕的少婦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撥開其他孩子向我跑了過來。

“老公你快來看！”她興奮的喊着，然後轉頭對院長媽媽說，“院長我不是說了么，我就想要個小女孩，你剛剛不是說所有小孩都在這了么，怎麼還藏起來一個這麼可愛的！”我顯然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成功被這個年輕的少婦吸引到我這裏來了，我穿着一件大紅色的呢子大衣，紅色的帶着兔子毛球球的皮鞋，還帶着一條白色的圍巾。

看着這麼多人都朝我的方向看着我甚至有點要窒息的感覺，我是帶着雲海來找家的，這可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一個30幾歲的帶着眼鏡的儒雅男子隨着少婦也擠到了我身邊，少婦抓起我的令一隻小手問道“小姑娘，別害怕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呢？”“我，我11歲，叫可可。”我實在不想在這種環境下開口，心裏只是想着引起越少人的注意越好吧，甚至都有些想逃走了，但是那樣做不禮貌的潛意識又牢牢促使我站在原地，乖乖的回答年輕少婦的問題。

那男子彷彿也露出了驚喜的神情，我有些讀不懂這對夫婦，我這麼大了，實在不是被領養的好選擇。那些最受歡迎的孩子，往往都是在襁褓里健康又不懂事的，誰都希望帶回去的小孩子可以像親生的寶貝一樣長大，教他（她）說話，看他（她）學步，甚至永遠不告訴他（她）他到底有過怎樣的經歷。

這對夫妻對我的強烈興趣讓那些拚命向前擠的孩子們有了各種情緒，有的羨慕，有的嫉妒，有的又彷彿有點生氣，的確我一進來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即便這不是我想要的。

“小姑娘，你願意做我們的小女兒嗎？我跟我老公一直都想要一個就像你這樣的小女孩”。年輕少婦的聲音很溫柔，她輕輕的撫摸着我的手背，小心的問道。

我並不想走，至少不想現在就走，剛剛給了雲海希望，他甚至為了我要放棄被領養的機會，即便這個機會是渺茫的，可我知道，對於福利院這樣彷彿乾涸的沒有空氣的環境，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期望，也是任何一個孩子都不願意放棄的。

更何況雲海說過，不論有沒有人收養，只要來到這裏，通常都會得到一些東西，或是一些小孩子喜歡的玩具，或是一些零食，又或者是一些衣物。

在這樣的環境裏這些平常孩子看起來不稀罕的小玩意都會給這的每一個孩子帶來天大的驚喜，豆芽說那個叫小輪子的女孩，她的那個斷了一條胳膊的洋娃娃就是一個好心的阿姨在這樣的環境下送她的，她沒有找到滿意的小孩，但是卻帶來了很多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那個洋娃娃是小輪子最大的寶貝，可是胳膊卻被壞七扯掉了，而且再也找不到了，豆芽說可能被壞七丟到了廁所里，或者也拿去玩點炮了，是小輪子一直追着他們後面大哭，被踢倒了還爬起來，被踢倒了又爬起來壞七嫌煩才把掉了個胳膊的洋娃娃又丟給了小輪子的。

我在人群里，又看見了小輪子眼巴巴的望向我們這裏，我對她笑笑。“老公，老公，你看她笑了，笑了就是同意了么，我的小可可？”年輕少婦歡樂而又有穿透力的聲音一下子又把我拉回了現實。

天啊！我居然在這個時候走神了，我該怎麼辦呢。

我把身後的雲海扯到了我面前。“阿姨，我，我不是，對不起，我是來陪這個叫雲海的小孩找家的，希望您能收養他，我馬上要長大了，不想離開這。”

年輕少婦眼睛裏的光迅速的暗了一下，又抬起頭溫柔的對我說“瞎說，你離長大還早着，阿姨從小就夢想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小女孩跟阿姨回家吧，阿姨家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叔叔和阿姨想做你爸爸媽媽照顧你好嗎？”雲海拉了我一把“可可，去吧，我會為你高興的”。然後就轉身跑開了。

我想去追雲海，然而長期養成的習慣又迫使我不會做出那樣把人丟下沒有禮貌的事，我有些後悔帶着雲海過來了，至少我應該讓他自己走進來。

我求助一樣把頭轉向了院長媽媽，沒有想到院長媽媽居然走過來摸摸我的頭對我說“好孩子，跟叔叔阿姨去吧，他們會對你好的。別擔心”，這樣的狀況，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收場才好。只能勉強又應付了幾句話，勉強表達清楚我不想離開的意思然後像個丟盔棄甲的逃兵一樣帶着大家或者嫉妒，或者憤怒，又或者不解的眼光也匆匆離開了，我得去找雲海，看看他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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