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入宮

第一百一十章 入宮

章節名:第一百一十章入宮

夜裏的宮城佈防嚴密,比之以前猶甚,燈火明暗中,楚清歡身形起落,悄然無聲地穿梭於宮殿甬道之間,對於經她之手佈置的換防更值瞭然無胸,毫無障礙。

潛行小半個時辰,燈光愈見明亮,夏侯淵所在的承天殿已清晰可見,她遠遠望去,見殿外人影綽綽,槍戟林立,守衛之人眾多,明顯與平常有異,心下不由一沉。

從正門進去肯定行不通,她略作思索,便欲折身繞到殿後,忽聽有人聲朝這邊過來,她左右環顧之下,只得隱於一處暗角,等來人過去再說。

腳步聲漸近,步履急促,行動間衣帶飄拂,卻無甲胄相擊之聲,並非宮中禁衛,她只道是宮中普通宮人內侍,卻聽得一男子聲音微急,又怕驚動了別人般房間壓低了嗓音,“婉瑤姑娘,你走慢些,小心腳下。”

彷彿是為了應他這句話一般,話音剛落,便聽得“撲通”一聲,伴着女子低低的痛呼聲應景地響起。

楚清歡嘴角一抽,微微探出頭去,果然見走在前面那女子摔倒在地,想是被那裙擺絆倒,後面那男子急急地上來攙扶。

“可有傷着哪裏?”那男子急切中含着心疼,小心地去扶她,那手卻被那女子一把拍開。

女子撐着地面歪歪斜斜地爬起來,呲牙又咧嘴,分明是摔疼了,那臉卻罩着層寒霜,對男子沒有半點好臉色,“烏鴉嘴!要不是你說那話,我能摔着?”

男子很無奈地笑了笑,面容溫文,眼裏卻是縱容:“是,是我的錯。”

女子胡亂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哼了一聲,腐着腿往前走,邊走邊道:“不許再跟着我。”

“婉瑤姑娘,你先別生氣,聽我說。”男子不敢離她太近,只得落後她兩步跟着,“剛才我說的話都是肺腑之言,還望婉瑤姑娘考慮之後再答覆我可好?”

“不用考慮了。”女子猛地停下步子,轉身看着男子,冷冷地道,“紀望言,這事絕不可能,你不要再提了。”

“為什麼?”男子眉頭輕皺,眼中有着不解,“那日你與奶娘的話我都聽見了,你明明是喜歡我的,為何卻不肯嫁給我?”

“你,你偷聽別人說話?”女子似沒料到這一層,臉刷地漲得通紅,即使昏暗的夜色也沒能掩蓋住她此時的窘迫與氣惱。

“我是無意……”

“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也不管你聽到還是沒聽到,反正這事不成就是不成。”女子狠狠一跺腳,道,“就算你喜歡我,我也不可能嫁給你。”

“為什麼?”男子眉頭皺得更緊,“你我既是兩情相悅,為何不能……”

女子緊咬着唇,轉身就走,下唇被牙齒咬得煞白,幾乎咬出血來。

“婉瑤姑娘,”男子遲疑了一下,契而不舍地跟上,“凡事總有由頭,你說不能嫁給我,總該給我一個理由。”

女子急走幾步,不小心又踩到裙擺,一個踉蹌險些再次跌倒,男子急忙伸手來扶,她眼圈一紅,突然朝他低聲喊道:“你是堂堂大鄴朝的戶部侍郎,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偏偏要來惦記我!”

男子被她這一喊而一愣,伸出的雙手就那樣僵在半空中。

女子紅着眼睛,扭頭盯着別處,“還以為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平日裏對你嬉笑兩回,你就如此輕浮要娶人為妻,哪有你這般孟浪的。你聽好了,要成親你找別人去,莫要來招惹我。還有,我說喜歡你,那是誆奶娘的,你當什麼真?”

他的臉剎時一白,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斜眼冷笑着看他一眼,提起裙擺一腐一拐地越過他,嘴裏輕嗤一句:“痴人說夢。”

他驀地倒退一步,眼裏閃過一抹深深刺到的受傷,她眼角餘光里看到,卻腳步不停,越走越快,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男子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許久,才失了心神一般慢慢地走了,俊秀的面容略微發白,光影晃過,明潤的眼睛沒了往日的生氣。

直到他走遠,楚清歡才從角落裏走出,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輕抿了唇。

繞到承天殿後方,她打開一扇窗子悄然縱入,殿內燈光並沒有外面那麼通明,內外殿都只點了一盞小燈,也沒有侍應的宮人,靜謐無聲。

明黃色的床幃用鎦金銅鉤掛起,只有天青色的紗帳低垂,透過朦朧的光線看過去,一人靜靜平躺於寬大的床榻,卻看不清臉容。

她一步步走過去,心裏漸漸湧出一絲怒意,外面重兵把守,可見傷重,裏面卻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若真有人進來行刺,或傷情惡化,豈非天地不應?

慢步走到床前,床上那人的臉龐已大致可見,她頓了一頓,才屏了呼吸,抬手撩開紗帳,裏面的情景頓時躍入眼帘。

床上的男人只有一床單薄的錦毯,蓋至腰部,露出精壯窄瘦的腰身,上半身卻纏着雪白得耀目的布帶,點點紅梅滲透而出,紅白分明,分外刺眼,刺得她心頭亦如扎了根細細的毛刺,不是特別疼,但輕輕一撥便是比疼還不好熬的難受。

眸光在他胸前停頓了很久,她才慢慢上移,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嘴唇薄而堅毅,此時卻幹得起了皮,蒼白得沒有血色,再往上,開闊的眉心緊鎖,即使在沉睡中亦似有很大的困擾而不得安心。

人還是那個人,眉目英挺如舊,卻又不是半年前那個霸氣十足的男人,憔悴太多。

無法看到傷口,也就無從得知具體傷到的是什麼地方,傷口有多深,但以他的警覺,如果傷勢不重的話,不該對她的到來一無所覺。

傾了前身,伸手輕輕撫過胸前帶血的布帶,到底是多重的傷,以至於過了這麼多天還要流血,以至於他還到現在還如此虛弱?

轉頭看到床邊放着一個盛了水的銅盆,旁邊還搭了塊干素白的錦帕,她蘸了水,輕輕滴在他的唇上,那水滴潤澤了他乾涸的雙唇,又從一邊流了下來,她用錦帕擦去,又擦了擦他的嘴唇,那唇色便潤了幾分。

見他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她的心裏便如壓了塊大石一般的沉,隨手將錦帕扔進盆里,抬手去抹他眉間的褶痕,這樣皺着眉頭的樣子着實不象他,也讓她不喜。

指尖一點點輕按,將那眉心一點點撫平,她彎着腰,傾着身,眼神專註,動作輕柔,做得一絲不苟,恍惚置身於無物之中,唯有眼前的這個人。

或許,唯有在這種情形下,她才能對他表現出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她是女子,又怎會沒有溫柔,只是她早已習慣用冰冷堅硬的外殼將自己層層包裹,連帶那顆心也冷如冰,堅如鐵,尋常的火根本無法將之融化。

但到底,她是血肉之軀,心也是血肉做成,又怎會對有些人有些事無動於衷。

那手指久久地停在他眉間,一時竟忘了收回,就在這片安靜之中,她的手腕突然一緊,快得她未及反應,眼前便是一陣天地倒旋,傾着的身子重重地跌在柔軟的床上,同時眼前一暗,身上一重,那重量壓得果斷,壓得乾脆,壓得讓她一陣氣血上涌,眼前發黑。

這一切來得毫無預兆,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在她極快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時,一張刀削斧鑿般的俊臉已懸在自己上方,而身上的重量,毫無疑問是這個男人的。

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也同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彼此相距咫尺,呼吸相聞,氣息相交。

墨黑如緞的黑髮自兩肩垂下,落在她臉頰邊,擋住了所有光亮,他的眼眸隱於一片暗色之中,幽幽沉沉,漆黑深邃,又有點點星火乍隱乍現,如一潭深水裹着她,又如一頭獵食的猛獸攫着她。

她的眸亦是深沉一片,腦海中有什麼呼之欲出,卻又不願意去想。

久久的對視之中,她沉聲問:“什麼時候醒的?”

他沉沉地盯着她,半晌,啞着聲道:“你總算是回來了。”

一句“回來”,讓她呼吸滯了滯,然而這絲毫對不上的問答,亦讓她執着於她的問題:“是不是早就醒了?”

他充耳不聞,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

她陡然眸心一縮,想到了一種可能:“你是故意將受傷的消息散佈出去的?”

他這回沒有答非所問,定定地凝着她的眼,許久,答:“沒錯,我是故意散佈的。”

“你……沒有受傷?”她緩緩眯起眼眸,視線下移,落在他染血的胸前。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心口上的那根毛刺便刺癢得發疼,數個不眠不休的日夜,風塵僕僕千里奔波,只為確定他是否安好,得到的卻是這種結果?

他唇角一抿:“你該識得血腥味。況且……即使想讓你回來,我也不會用假的消息來騙你,哪怕沒有這箭傷,我也會給自己來一刀。”

沙啞的語聲縈繞於耳邊,卻似纏繞在了心頭,她緊抿着唇,眼眶卻慢慢的潤上了潮意。

“你,何苦……”

話剛出口,唇上便一重,一雙乾燥滾燙的唇已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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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后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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