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335章
第331章決戰
當勢均力敵,或者說貌似勢均力敵的時候,戰爭就變成拉鋸。這種拉鋸戰,考驗的除了指揮官的耐心勇氣,更是對財力物力軍心民心的最大檢驗。李世民依靠堅壁清野擊敗過薛舉,依靠麻痹戰術擊敗過竇建德,還曾經差一點就攻破了洛陽,統一北方。那些戰役中,他的對手或者驕傲大意,或者暴虐跋扈,或者膽小如鼠,面對他的戰術,往往做不出有效的反擊,就被擊敗。
如今和李世民抗衡的,是天下最大的勢力大周的皇帝武安福,此人的用兵雖然沒有師承,卻常有古怪的妙招。比如他現在就對李世民來了個反堅壁清野,傾全國的財力來供給大軍。李世民這一回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對手好吃好喝,居然還搞起了屯田。而長安城裏,眼看就要面臨缺糧的恐慌。這對守城一方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噩耗。
李世民憂心忡忡,戰士的口糧己經減少了三分之一,可是城裏的存糧依舊在迅速的減少着。當年洛陽戰時,王世充就三番五次體會到這種痛苦,面對李密,武安福,李世民都因為缺糧而不得不改變戰略。現在,李世民轉換了角色,從進攻者變成了防守者,深刻的體會到了當初王世充那種焦慮的心情。
戰還是不戰,這是一個問題。戰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卻畢竟還存在希望,一旦選擇不戰而斷糧,對於唐軍來說,等於是自殺的行為。孤注一擲往往是還有力量的強者們的選擇,真正絕望的人是沒有資格跟人拚命的。
這個道理,李世民懂,武安福也懂,於是當李世民打定主意和武安福決一死戰的時候,武安福便拿到了唐軍的作戰計劃和兵力分佈。
這要歸功於那個隱蕺在李世民身邊的內奸,那個蘇定方和劉黑闥帶來的最優價值的禮物。
七月初七鬼門開,自從春天攻破潼關之後,大周的軍隊已經在長安附近於唐軍僵持了五個月了。而這一天,正是唐軍謀划對周軍進行反攻決戰的日子。
大周的軍營當中,一如既往的平靜。這數日以來,周軍十分的平靜,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動靜,往日裏的騷擾也少了很多。如今正是收穫的季節,據說不少的士兵都放下了兵器,換上了鐮刀,前去收割成熟了的莊稼。這也是李世民選擇了這個時節的重要原因。
長安城外的唐軍營壘也安靜的很,暴風雨前,往往就是這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戰鼓擂起來了。震天動地,這一次絕對不是小規模的騷擾,聽那戰士們激昂的腳步生,感受那大地被千萬人踏動的震顫,天地為之動容,日月為之無光。波濤一樣的唐軍傾巢而出,帶着不驅逐對手決不罷休的一往無前的勇氣,發起了總攻。
大周的軍營依舊安靜,似乎被對面所發生的一切嚇的殺掉了。眼看唐軍衝鋒了數百步,距離大周軍營只有半里之遙時,猛地一聲炮響,隨機是連珠似的火炮齊鳴。
利箭,飛石,火炮,傾瀉而來,剎那間奪去了數千唐兵的生命。而僥倖躲過這一波的攻擊,衝鋒在最前面的那些唐兵也悲哀的發現,對方早有準備。
陷坑之中,佈滿了利器,成千的唐兵跌進不知何時挖下的陷坑中,身上多出了數十個流血的窟窿。那些躲過陷坑的,卻躲不過蕺在地面上的鐵蒺藜,這些玩意被淺淺的埋在土中。一不小心踏上去,腳背立刻被刺穿,別說作戰,連站立都困難。這些小東西數量奇多,讓無數的唐兵立刻喪失了戰鬥力。
“這是怎麼回事?”李世民跨着戰馬,身後是尉遲恭,丘長恭,翟長孫,秦武通四員大將和將近一萬名的玄甲精騎,這才是唐軍的最強兵,也是最終的王牌。
“似乎……”長孫無忌眉頭皺成一團,“敵軍似乎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要進攻。”
“怎麼會這樣。”李世民手中的馬鞭憤怒的摔在地上。數日前他剛接到密報,武安福派了三萬以上的士兵前往各地屯田所在幫助鄉民收割莊稼,他正是瞅准這個時機才在這鬼門開的日子發動了決戰,為的就是在對方戰鬥力最薄弱,防備最疏忽的時候發難。可是眼前的一幕明擺着告訴他,一切早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戰鬥還沒真的開始,結局似乎就早已經註定了。
儘管對方已經有了完全的準備,衝鋒卻不能停下來,那樣不但是個笑柄,更會被敵人從身後痛擊,只會死的更慘。面對這進退兩難的局面,只有進攻還有一絲勝利的可能性。不顧部下慘重的傷亡,唐軍的戰鼓越來越響,簡直遮蓋了世間一切的聲音,似乎那對面陣營不斷怒吼的火炮也不及這鼓聲嘹亮渾厚。
終於,大周的軍營大門打開了。在唐軍衝到還有一百步遠的時候,那看似堅固的軍營柵欄猛地全數向外倒下,而正向著前方衝著的唐兵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無數閃着精光的箭鏃列成了一道死亡的牆,隨着那低沉轟鳴的炮聲,利箭穿空,沒有任何躲避的可能,唐兵一個個倒下,屍體堆積如山。
三捧箭放過,弓箭手退開,大周的強兵終於露面了。在唐軍己經損失無數的精銳,士氣也遭受重大的打擊之後,雙方終於開始了短兵相接。
武安福全副武裝,在羅士信和張稱金的前後護衛下,出現在戰場後方。在他的身前,是一萬名龍騎兵,這些精銳的騎兵都在等待李世民的絕招。
先發制人,這句話在武安福這裏並不起效力,李世民既然留有後手,就等待着他全力出擊一刻再粉碎掉他的天下制霸之夢吧。
每一場戰爭都是類似的,無非就是人和人攪和在一起,整個戰場就好像一台絞肉機,到處都是翻飛的血肉,人們為了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的原因而拼掉自己的性命。這也許會是一個地府十分忙碌的日子吧?
七月初七鬼門開,可這片慘烈的戰場,便是最兇殘的惡鬼也要退避三舍吧?
唐軍在經歷了最初的慘重傷亡之後,戰鬥力大打折扣,本來就希望十分渺茫的勝率,在和周軍接觸之後,變得更加的忽略不計。周軍早早得到情報之後,一直在養精蓄銳,如今各個如狼似虎,雙方既有兵力上的差距,又有士氣上的懸殊對比,戰場上的形勢很快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
龐玉飛馬在周軍中穿梭,長槍急抖,連刺殺兩個周軍將領,他的戰甲上全是敵人的鮮血,如同一條血染的大漢。
殺翻兩個衝上來意欲立功的周兵,迎面來了一員大將,手中方天畫戟閃着亮亮銀光,此人白衣勝雪,上面點點的梅花自然都是人的鮮血。看着這年輕小將,龐玉頭腦中頓時蹦出一個名字來:薛仁貴。
薛仁貴身為武安福麾下的後起之秀,名聲鵲起,天下都有耳聞,龐玉身為唐軍的猛將,自然不會不知道。看到對方的冷峻模樣,龐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不過這個時候怎麼能夠後退,他鼓足勇氣高聲喝道:“來將通名,我槍下不死無名之鬼。”
薛仁貴冷笑一聲道:“陰曹地府之下,記得跟閻羅王說,殺你者,薛仁貴是也。”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龐玉奮力一槍刺過來,薛仁貴橫槍一掛,反手就是一招銀龍
擺尾,掃向龐玉的額頭。龐玉微微一側頭,閃過鋒芒,手中槍沒有片刻遲疑的回擊薛仁貴的前胸要害。
兩人噼噼啪啪,轉眼間過了三招,都沒有佔到便宜。龐玉把槍挽個花,劈面中平刺去,氣貫槍桿,力道兇猛,如果閃電。
薛仁貴叫一聲:“來的好。”手中方天畫戟一揚,噹啷一聲正用月牙刃鎖在了龐玉槍尖之上。這一下快若流星,把握時機之准,天下難有。
龐玉一驚,奮力去奪,哪裏能夠。薛仁貴手腕上一使勁,就將他的槍奪了下來。反手再刺過去,龐玉胸口被刺了個大窟窿,湧出無數血來,一代名將,翻身落馬,頃刻被亂兵踩作一團肉泥。
薛仁貴斬殺了龐玉,那邊雄闊海一棍將段志玄打的腦漿迸裂,左天成刀砍向善志,程咬金斧劈丘師利,孫成箭射殷開山。轉眼之間,唐軍數名大將齊齊陣亡,幾乎全線敗退。
李世民終於耐不住了,眼看唐軍的損失已經超過了四成,左右兩翼的更是在對方的強大壓力下潰不成軍,隨時都有可能兵敗如山倒,再不出動最後的王牌,一切就太晚了。
黑色軍旗招展,玄甲精騎終於出動了。這支一身黑色甲胄的部隊,就好像死神一樣,猛然出手,立刻在周軍的陣營里,掀起了血雨腥風。尉遲恭飛馬沖向敵人的中軍,一條鐵搶蓋世無敵。左天成揮馬來戰,不過三合,被尉遲恭一槍刺在肋下,命喪當場。燕雲十八騎中的燕十七燕十八連手中的弩都沒來得及拉開,便叫尉遲恭一鞭一個打落馬下。
有了這支縱橫天下的生力軍,唐軍似乎重新煥發了生機。
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武安福的令旗也揮動了,他親自上陣,龍騎兵,出動了。
第332章將軍百戰死
騎兵之間的戰鬥與步兵完全不同。
玄甲精騎剛剛在周軍的陣中施虐一番,龍騎兵就適時的出動了。兩隻同樣具有快速機動力和強大打擊力的部隊一經接觸,立刻迸發出棋逢對手的無窮戰意。
龍騎兵在雄闊海這個馬賊出身的大將統領下,橫衝直撞,如同森林裏的野豬一般,靠的是強大的衝擊力把面前所存在的一切踐踏在飛奔的馬蹄下。
玄甲精騎採用的則是機動靈活的戰略,靠着不斷的變換方向和速度與龍騎兵周旋,雙方時而短兵相接,時而隔開遠遠的距離,依靠弓箭互射,片刻之間,己經互有傷亡。
尉遲恭等四員將領勇悍非常,每每沖在最前,所到之處,周軍根本抵擋不住。雄闊海揮動鐵棍,胯下黑煞獸飛快,衝進唐軍的隊伍里,鐵棍舞起,打翻數十人,眼前一員唐將斜刺里殺過來,大喝道:“李道玄在此。”
雄闊海定睛一看,這位李家的王爺年歲不大,樣貌清秀,卻帶着暴虐的神色。這戰場之上的殘酷,讓所有的人都顯得猙獰萬分,他也不例外。
“原來是個大份。”雄闊海一樂,“爺爺立功的天大良機。”他說著,手中的棍已經橫掃過去。
雄闊海有點小看李道玄這王家貴胄,卻忽視了對方既然是名聲在外的王爺,手底下自然有些真功夫。李道玄手中長刀一擺,在雄闊海的鐵棍上一掠,一個借力打力,推開了這雷霆萬鈞的一擊。
“娃娃不錯啊。”雄闊海這才認真起來,鐵棍在腰上一繞,轉了個頭又打過來,這一回從上而下,帶着無邊的勁道,殺人的罡風,正是雄闊海一直以來破敵制勝的霸道勁力的最好體現。
李道玄哪裏會不知道輕重好歹,一拉馬韁繩向後一退,手中刀一順,堪堪掛在鐵棍邊緣,算是卸去了些許的勁道,卻也被震的膀臂發麻。
“厲害。”李道玄知道不敵,轉身就走。雄闊海哪裏肯讓這天大的功勞逃了,一拍馬屁股追了上去,他一邊追,手中鐵棍上下翻飛,砸死無數擋路的唐兵。
追上數十步,身邊的唐兵越來越多,雄闊海心裏一驚,心道皇上叮囑我帶兵作戰,可不能遠離大部隊。他停下馬來,剛要轉身殺出去,兩旁猛地跳出數十人來,手中都是鉤鐮槍,盡數貼着地面,向黑煞獸撈去。
黑煞獸就算有靈性,哪裏能躲過如林的槍刀,哀嚎一聲,四蹄盡被削去,噗通栽倒。雄闊海猝不及防,被狠狠的摔了下來,馬身子正壓在胸口,繞是他天生神力無邊,也經受不起,一口鮮血噴出來,被壓在馬下,動彈不得。那些唐兵湧上去,亂刀砍下,可憐一代勇將,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雄闊海喪命在唐軍的陣中只讓龍騎兵略微慌亂一下,燕翼,尤俊達,王君廓,史大奈等人很快就穩定了局勢,繼續和玄甲精騎周旋起來。
武安福得知雄闊海陣亡,心頭一酸,想起當年在黃河邊上雄闊海憨厚的問武安福何時能給自己找個老婆,眼中一濕,幾乎落下淚來。
“羅士信,張稱金聽命。”武安福輕輕拭去眼淚道。
“在。”兩人齊聲道。
“虎衛隊隨我出戰。”武安福不顧身旁的李靖反對,一拍戰馬,兩頭蛇舞個槍花,向著血戰的人群中奔去。呼雷豹撒開四蹄,口中咆哮,身後虎衛隊軍機嚴整,陣型銳利,氣勢如虹,直撲唐軍。
武安福帶着虎衛隊一殺進戰局,本來就佔據上風的周軍更加的勇猛頑強,很快就徹底壓制住了除了玄甲精騎以外的所有唐軍部隊。唐軍的指揮官換了一個又一個將領,卻不斷被燕翼帶着燕雲十八騎剩餘的兄弟射殺,先是左翼徹底失去了指揮,被余雙仁,史大奈帶兵圍住,全數殲滅,后是右翼崩潰,劉弘基叫秦用一錘砸破了腦袋,右翼的上萬唐軍也被斬殺殆盡。兩翼一破,唐軍的步兵龜縮進了中路,而玄甲精騎也被限制了活動範圍,威力大大縮小,被龍騎兵攔腰截下來了,立刻進入了對周軍更為有利的混戰局面。
武安福縱馬殺進玄甲精騎的陣中,兩頭蛇左右搖擺,數個騎士中槍,慘叫落馬。他的左右羅士信和張稱金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將,一個有着比雄闊海更強的力氣,一個刀法精奇,少年老成,有他們的保護以及虎衛隊氣勢洶洶的壓迫力,玄甲精騎頓時被撕裂出一個口子來。
沒有尋到李道玄,卻遇到了丘長恭。武安福一見前邊的丘長恭正一槍刺死個周軍的偏將,暴喝一聲道:“唐將受死。”
丘長恭回頭一看,頓時一驚,隨機露出喜色。對方的皇帝親自上陣,若是將他殺了,唐軍敗中取勝並不是笑話。他信念及此,挺槍殺了上來。
只見武安福,雙槍一擺,左邊槍花朵朵開放,右邊一道皎潔流星直奔心口。丘長恭眼前一花,就覺得胸前一涼,手中槍無力的垂了下去。他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着胸前的一泊血跡,頹然落馬。
一招刺殺了丘長恭,武安福馬不停蹄,所過之處專殺將領,殺得三五個,又碰到了玄甲精騎的另一個統領秦武遁。
秦武遁是早年就跟隨李世民的將領,以戰功從小兵升為將軍。當年武安福在太原幫助李世民抗擊突厥時,他還是個偏將,那時他就知道武安福的厲害,此刻見武安福猛地率領一支精兵如天神般殺到眼前,頓時慌了手腳。他這一忙亂,羅士信鐵棍掄起,打飛數十人,開闢出一條通路來,飛奔到他身邊,跳將起來,一棍打下。秦武通看他躍起幾乎有丈余,凌空打下來,不禁大驚失色,揮刀去擋,哪裏敵得過羅士信的大力無窮,被一棍砸飛了刀,正中腦殼,頭骨碎裂,一聲沒吭,死在馬上。
轉瞬間就失去兩員大將,玄甲精騎的士氣大跌,本來唐軍就陷入極度危險的境地,扭轉局面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玄甲精騎上。殺死了雄闊海,唐軍不但沒有取得逆轉,反而惹出了武安福的虎衛隊這支精兵,使得己方向著無底深淵更近一步,這簡直摧垮了唐軍的所有勇氣。
尉遲恭衝殺一陣,猛地發現玄甲精騎一部陷入了虎衛隊的包圍之中,急忙殺奔過去,迎面而來的敗兵告訴他武安福親自出馬,斬殺了丘長恭和秦武通。
尉遲恭聽了,眼睛瞪的溜圓:“好個武安福,待我去抓了他。”說罷催馬狂奔,不片刻便和虎衛隊迎面撞上,當先的數個將領中,當中一個正是武安福。
“武安福,納命來啊。”尉遲恭飛馬上前,挺槍就刺。身後的玄甲精騎也如潮水一般湧上去,和虎衛隊混戰在一處。場面一亂,武安福一扯馬,躲了開去。
“休得張狂。”本在武安福身旁護駕的張稱金看到尉遲恭來勢兇猛,魚鱗刀刷的削了過去。尉遲恭手中槍一撩,和張稱金過了一招。
張稱金一刀未中,回手又是一刀砍來,尉遲恭着急抓拿武安福,力貫槍上,口中叱吒一聲,硬磕張稱金。
張稱金雖然也是勇將,畢竟和尉遲恭不在一個級數,吃不住他槍上的力道,大刀被盪開
一邊去了。還不待回力,尉遲恭第二槍又刺過來,正從當胸穿過,頓時捅了個透心涼。
張稱金是張紫嫣的親弟弟,更是一直追隨武安福的虎衛隊隊長,武安福自然愛護有加。方才幾招電光火石,武安福就算想救卻也來不及,他一看小舅子被殺,勃然大怒,刺翻幾個唐兵,殺了過來:“尉遲恭,你還我妻弟命來。”
“哼,來的好啊。”尉遲恭鋼槍一揚,化作一條黑色的毒蛇,向武安福傲然吐信。
雙槍之道和武安福對付李世民的道理是一樣的:后發制人。尉遲恭搶先出招正和武安福的意,雖然狂怒,帶着失去親人的仇恨,卻依然保持着對敵的冷靜,雙槍搖擺,兩頭蛇化作金銀兩色的光芒,鎖向尉遲恭的鋼槍。
尉遲恭的力道十分的強悍,本不是武安福所能夠抗衡的,不過槍法一道比的是招式技巧而不是蠻力,武安福上的雙槍不但在槍法上克制尉遲恭的招式,白蠟槍桿良好的抗震特性更是抵消掉了尉遲恭唯一的優勢。
若是尉遲恭的鋼槍是毒蛇,武安福的雙槍就好像正好掐住毒蛇七寸的利器,只一招就遏制住了尉遲恭的攻勢,將他的鋼槍盪了出去。尉遲恭只覺得遇到一股至柔的力量,槍如同要脫離手掌的控制一般。他心中大駭,正驚恐間,就見眼前寒光點點,武安福的殺招己經來到。一盪開尉遲恭的槍,兩支兩頭蛇就一前一後的刺了過來。
尉遲恭不愧是身經百戰的猛將,在這危機關頭一鬆手,鋼槍丟下,迅雷不及掩耳的抽出鋼鞭,在兩點寒光之間一掃。
他這緊迫之際的一計反擊,竟然巧合一般的接近了破雙槍的真髓。鋼鞭凌厲的擊在兩支兩頭蛇的槍桿上,頓時將兩槍盪開。
武安福一驚,手上力道一收,回槍護在胸前,狠狠瞪了尉遲恭一眼,再次欺身殺了上來
第333章天有絕人之路
尉遲恭失去了鋼槍,手中只有鋼鞭,雖然他的鞭法頗有造詣,不過兩軍交戰,所謂一寸短一寸險,一寸長一寸強,武安福的槍法本來就強悍非常,尉遲恭用鋼槍尚且難以招架,換了鋼鞭,更是全身都籠罩在武安福的雙槍攻擊範圍之內。
此刻武安福的兩頭蛇舞動來開,隱隱己經有了後世的太極之勢,雙槍畫園,陰陽相濟,威力怎是尉遲恭短短的鋼鞭所能比擬。只見雙槍的四個槍頭化作四道閃爍的刃芒,往尉遲恭的身上招呼過去。
“噗”“噗"“噗"尉遲恭的身上頓時添了三道傷口,肩甲被削去,露出一道血痕,肋下和大腿上也各中了一槍,雖然槍尖入肉不深,並不能致命,可是三處傷口都讓尉遲恭的行動遲緩下來。
尉遲恭吃痛,手中鋼鞭奮力打出,想要靠着蠻力擊敗武安福。武安福的兩頭蛇卻真的如同靈動的兩條毒蛇,一纏一繞,便閃開了尉遲恭的鋼鞭,一扭頭,兩支槍尖倏忽轉了個身,猛地刺進了尉遲恭因為用力過猛而露出來的破綻。
雙槍兩頭蛇的槍尖刺在尉遲恭的胸膛的小腹的要害處,血猛地涌了出來,染紅了尉遲恭的甲胄。他本來高高揚起的鋼鞭再也無力砸落,頹然的從手中跌了下來,砰的落在地上。
武安福並沒有因為尉遲恭失去了戰鬥力而留手,尉遲恭雖然是猛將,卻是仇敵,一點點的憐憫都有可能為日後帶來無法預測的損害,兩頭蛇在手中一轉,槍尖在尉遲恭的胸前腹中攪動起來,尉遲恭口中悶哼一聲,再也支持不住,雙眼幾乎暴出眼眶,嘴一張,一口血噴出,仰天而倒,墜下馬去。
兩頭蛇上血花濺落,抹殺了唐最後的掙扎。
尉遲恭一死,玄甲精騎等於失去了主心骨,翟長孫在混戰之中被燕翼的勁弩射死。龍騎兵和虎衛隊兩面夾擊,將玄甲精騎分割開來,一點點的吞噬掉。
李世民在後面督戰,看着戰場上唐軍處處不敵敗退,雖然竭盡全力的調兵遣將,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兵力上的先天弱勢使得在同一戰略水平下唐軍根本沒有了任何逆轉的餘地。
本來寄予厚望的玄甲精騎遇到了建立以來最沉重的打擊,四員大將相繼陣亡的消息讓李世民面如死灰,尤其是猛將尉遲恭的戰死,讓李世民徹底失去了繼續作戰的勇氣。
“撤兵。”李世民一臉苦澀的吐出這兩個字來,繼續作戰下去是立刻死亡,撤兵只不過會苟延殘喘而已。雖然如此,李世民依然抱着最後一點的希望。
鳴金,撤兵,唐軍本來就被強大的對手壓迫的沒有喘息的餘地,此刻聽到救命一般的鑼響,立刻潮水般的向著長安城退卻而去。
周軍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群情激昂,在唐軍身後緊追不捨。這種情況下,唐軍已經失去了冷靜,更因為主要的將領全數戰死的緣故,使得混亂程度更加的嚴重,瘋狂逃跑的大軍之中,十中倒有二三被周軍追上殺死,又有二三停再也經受不住這種壓力,索性丟下武器,跪倒在地,雙手抱頭,聽天由命去了。
李世民沒有理會敗兵的心情了,這個時候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唐軍完全變成了一堆散沙,若不快跑,落在後面,以現在的軍兵士氣,只怕沒有人會顧及皇帝的性命。
李世民與柴紹和長孫無忌飛馬向著長安退卻而去,身邊是戰場上唯一沒有慌亂喪失隊形的唐兵,也是他的貼身禁衛軍,領軍的大將是劉弘基和原來娘子軍中李顏櫻的心腹部將馬三保,此刻的李世民身邊,也只剩下這兩個人還鎮定一些,有條不紊的指揮着部曲一邊保護李世民,一邊向長安城退去。只要回到長安,憑藉堅固高聳的城牆,至少還能支持個把月的時間。這期間,說不定就有什麼變化能夠挽救唐的命運。
帶着最後一點希望,眾人簇擁着李世民飛奔回長安城下,馬三保跑在最前面,遠遠的就
高聲喊道:“打開城門,皇上回來了。”
馬很快,數百步的距離頃刻就到,可是城門卻絲毫沒有動靜,馬三保正在納悶間,城牆之上猛地冒出數十個腦袋來,一捧寒光閃閃的利箭瞄準了他,沒等馬三保反應過來,利箭呼嘯而下,片刻之間,馬三保便被射的如同一隻刺蝟,渾身插滿利箭,慘叫落馬。
這一驟變不禁讓馬三保身後的李世民等人吃了一驚,局勢瞬息萬變,這一幕擺明是長安城裏出了問題。
“難道常何!”李世民驚怒不己,決戰之前,他將鎮守長安的任務交給了常何。常何當年是皇城的禁衛軍統領,本是李建成的部下,後來宣武門之變他反戈一擊,立下了汗馬功勞,以此晉身為李世民的親信將領。如今長安城門緊閉,還將馬三保射死,定是常何出了問題。
李世民話音剛落,又是一捧利箭射了下來,數個距離城牆比較近的士兵中箭倒下,李世民等倉皇退後幾步,長孫無忌大聲吼道:“常何何在?”
城牆上現出一個人影來,正是常何,他滿臉是笑,沖城下眾人道:“我己經獻城給大周皇帝了,各位若是識時務,還是下馬歸降吧,將來不失為萬戶侯。”
長孫無忌大怒,破口大罵起來,倒是李世民在這危機關頭冷靜一些,喝問道:“常何,我待你不薄,你為何叛我?”
常何嘿嘿一笑:“我本是河北人士,家兄和蘇定方乃是摯友,你可知道蘇定方劉黑闥單雄信他們幾個如何能趕在你攻打洛陽之時前來偷襲嗎?”
他問的得意,雖然沒說出答案,其中的含義卻不言自明。李世民這才知道自己的身邊一直有這樣一個姦細,本來不易動怒的心不爭氣的猛烈跳動起來,此刻只恨不得衝上城去吃常何的肉,喝常何的血。
可惜的是,局面己經不允許李世民做出更多的選擇,退敗的唐兵此刻己經來到了城下,城上一陣亂箭射下來,把那些本以為跑得快就安全的唐兵射死數十人。唐兵這才發現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境地。一時間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數千人一起哭爹喊娘起來,倒也頗為壯觀。
城上儘管放箭下來,城下的唐兵卻越來越多,無他,背後是大周的追兵,不知城上發生變故的殘兵往前涌,擁擠不堪之下,前面的人只能被擠進弓箭的射程,不少人倒霉的中了箭,直接倒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轉眼被踩成了肉泥。
周軍己經趕了上來,在唐軍的身後肆意的屠殺着,滿地都是唐軍的血流,蔓延成河。
“怎麼辦?”長孫無忌急道,情勢險峻,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掩身護在李世民的身前。
李世民回首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周字旗號,唐軍數萬人被困在長安城下的狹小地域之間,完全被周軍所圍困。前面是高聳的城牆,沒有攻城器械,根本無法攀登。身後則是無法戰勝的敵人,這個時候任何的兵法都不管用,任何一個名將也改變不了局面了。
“投降吧。”李世民眼神獃滯的道,他心中清楚,他的天下之路,走到這裏,到頭了。
有唐兵揮舞其白旗來,不多一會,唐軍的人群中就到處都是白色的小旗。看到這情形,周軍也不再屠殺,紛紛停下來,向後稍微退卻一點。
慘敗的唐兵隊伍中間打開一條通路來,李世民,柴紹,李孝恭,長孫無忌,劉弘基等唐軍殘存的領袖人物策馬緩緩過來,走在最前面的劉弘基手裏舉着個象徵羞辱的白色旗子,一邊走一邊高喊:“大唐皇帝李世民求見大周皇帝。”
無論是唐還是周的戰士,都沉默起來,這是個決定命運的時刻,一方己經投降,另一方
的態度將決定戰爭的走勢。是生是死,就在一線之間徘徊。
大周軍隊也緩緩的讓開一條通路來,一對人馬緩緩走來,當先是大將孫成和秦用,其後是王君廓和左天成,他們之後,便是渾身浴血的武安福,他的甲胄未摘,臉帶寒意,在薛仁貴和羅士信的護衛下來到了陣前,和李世民遙遙相對。
李世民一拍馬,來到最前方,他的身前數尺就是大周軍兵如林的長槍和鋼刀,李世民淡淡一笑,似乎在嘲諷着什麼,開口道:“老七,多年不見了啊。”
“是啊,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似乎還是頭一次面對面。”武安福也穿過人群,來到前面。羅士信和薛仁貴緊緊跟隨,生怕李世民垂死掙扎,再有什麼陰謀。
“你還記得那裏嗎?”李世民的手指向東邊。
“你是說l臨潼嗎?”武安福道,“怎麼可能忘記。”
是啊,怎麼可能忘記,那個時候,他們都滿懷着夢想,那是武安福第一次遇見李世民和柴紹。如今回想起來,當年的故人物是人非,兄弟之間在戰場上拼的你死我活,若說有什麼情意可言,一定是矯情了。不過真的面對面見到,回想其從前的事情,倒也有些酸楚。
多年以來,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這片土地,這個江山,如畫一般的美麗,可是值得犧牲掉那麼多去爭取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只要是人,都抵擋不了江山的誘惑。
第334章最後的征途
“別堅持了,投降了吧。”武安福道,那口氣似乎在說起鄰家的孩子一般。
“投降?”李世民笑了,似乎聽見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他舉起馬鞭指點着道,“他可以投降,他不過是個小兵,到哪裏當兵,為誰當兵,都不過是賣命而己。他也可以投降,他是個副將,投降過去,說不定還能升官發財。他們可以投降,我可以嗎?既然走了這條路,難道還能回頭嗎?”
武安福默然,李世民說的他能理解,若是他在李世民的位置,是寧可戰死也決不投降的。
果然李世民繼續道:“便是我放下這麵皮投降了,難道你能容我嗎?若今日敗的是你,我是絕不容你的。”
武安福心裏明白,李世民這是實話。他雖然敗了,可無論在智慧還是其他方面,武安福都自愧不如。若不是依靠後世帶來的記憶拉攏了無數的能人為自己賣命,鹿死誰手,未為可知。就算江山在手,也是作弊所得,不象李世民,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成就今日的地位。而若不是有自己這個異數,他更加要開創一個千載之下仍讓大漢民族驕傲自豪的王朝…唐。
不過,成者王侯敗者寇,無論為他找多少個理由,敗了就是敗了,他的天才,卻也註定了他不能被容忍的悲劇。留下他就等於留下動亂的根源。為了自己,李世民,必須死。
“既然遲早都是一個死字,我又何必壞了自己的名聲呢,只可惜我還有幾個心愿未了,要和你交代一下。”李世民又道。
“請說。”武安福道。
“這些將士,都跟隨我多年。你我之間爭奪天下,他們不過是利器而己,罪在我身,與他們無關,所以還望你有帝王的寬容之仁,不要濫殺無辜。”李世民道。
武安福點點頭道:“請放心。”
李世民欣慰的一笑,又道:“柴紹,長孫無忌是咱們一起結拜的兄弟,李孝恭是我的堂弟,還有許多跟隨我多年的部將,和你也多有淵源。其他的偏副將佐也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若能饒恕,就都饒過性命吧。”
武安福道:“這也請放心。”他所擔憂的不過李世民一個人而己,其他的人雖然各有本領,缺了李世民這個天生的領袖人才,卻也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來。
“還有最後一件事情得拜託你。”李世民道。
“還有什麼儘管說。”
“我父親如今還在長安皇宮裏居住,垂垂老矣,不復當年勇,我的夫人懷胎六月,就快生產,不知是男是女。我一家的老小,還得託付給你。”李世民說到這裏,眼角淚光閃爍,顯然是動了真感情。
“你我畢竟結拜一場,你的父親我會當作自己的父親來贍養,你的孩子我會收為義子,當我的親生兒子一般。”武安福道,“這些你都儘管放心,今日在場眾人,都是見證。我若有違背,萬箭攢心而死。”
李世民笑着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世上再無可戀,我先走一步了。”
話音一落,倉琅一聲,腰上寶劍拔出來,不等他身後的柴紹等人去阻止,血濺五步……
數日之後,被圍困了數月的長安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興盛。唐的國號自此被廢除,武安福將長安設為西都,洛陽為東都,每年輪換居住。百廢待興,新的帝國如同旭日一般開始冉
冉升起。
除了北平府以外,武安福己經統一了南北大部分的土地。自從三征高句麗開始就飽受戰火蹂躪的中華大地,終於可以獲得休養生息的機會了。
在長安一戰中戰死的雄闊海,張稱金等武將都被厚葬在忠烈祠里,香火鼎盛,香煙繚繞,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也會開懷一笑吧。
李淵和李孝恭以及李家的宗師數百口被分散的送去了天下各地,當地的地方官自然會嚴密監視,每天奏報他們的動向。李世民的妻子長孫氏和長孫無忌則被送去洛陽,明着說是由張紫嫣和蘇凝雲照顧長孫氏,實際上是把李世民的後代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免得有人拿孩子做文章。
柴紹自從李顏櫻死後便萬念俱灰,此刻大唐的繁華基業毀於一旦,他便剃了頭髮,往臨潼山去投奔當年拜下的惠泉禪師去了。其他唐將都被招安,數萬殘餘的唐軍也都被分別編入周軍之中。
至於當初惡鬥之時在城中的大臣們,魏徵在混亂之中不知所蹤,從此不見。蕭禹深知武安福絕對不會放過他,在自己的府第里上吊自盡。其他溫大雅,房玄齡,杜如晦等人都被常何抓了起來。武安福一入長安就將他們釋放,封官重用。幾人感激涕零,自然不敢不盡全力。
這日午後,佛隱山下熱鬧喧嘩,生活安定之後,又有人關心起佛法來。佛隱山這一日有大師講佛,不少善男信女城中香客都來聽講。
“……佛祖以身飼鷹,是為大慈悲心……”一個面貌清秀的女尼在講台之上娓娓而談,她所講述的佛教故事之中蘊含著不少的佛家道理,聽得香客們頻頻點頭。
武安福站在人群之中,默默看着那當年的陳朝後裔,承天樓上一曲歌聲差點改變歷史的陳月香,感慨萬千。
世事雖然無常,畢竟有些是不變的。既然她己經有了自己的生活,超然在紅塵之外,又何必讓她再惹塵埃呢?
想通了這些,武安福轉身離去。不幾日,山上的庵里被朝廷撥了數萬白銀,自此香火更加旺盛,光大佛法之功,比起大興善寺不虞多讓。
安定了朝政軍事生活瑣事,武安福開始琢磨起唯一一個還在和大周抗衡的羅成來。雖然羅成如今北有突厥紅海,南有山東唐璧,西有河北蘇定方劉黑闥,可是依舊十分的頑強,死守着北平,三路人馬倒也奈何他不得。
羅成是武安福的心腹大患,也是征服天下道路上的最後一顆絆腳石,這年的冬季,長孫氏誕下了一個男孩,武安福也在風雪欲來的初冬,回到了洛陽。
洛陽皇宮之中,長孫氏在卧榻之上,除了產後的虛弱之外,更多的是恐懼。武安福懷中抱着李世民的兒子,臉上的慈祥微笑看在長孫氏的眼中卻是說不出的害怕。
“這孩子和世民兄還真是像啊,嫂子你說是不是?”武安福掐了掐孩子的小臉蛋,眉開眼笑道。
“是啊,是啊。”長孫氏心不在焉的答道,總覺得武安福也許會“一不小心"的鬆開手,把孩子摔在地上。
“既然像他爸爸,將來必定是個聰明仁慧的人。”武安福道。
一旁的張紫嫣和蘇凝雲笑着看着武安福懷中的孩子,兩人竊竊私語起來,武安福覺得奇怪,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嗎?”
蘇凝雲臉一沉道:“皇上,你最近沒去陪紫嫣妹妹吧,難道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
“有什麼不對勁?”武安福有點納悶。自從張稱金陣亡之後,張紫嫣傷心欲絕,不過日子久了,也想的開了,何況張稱金早就娶了房妻子,留下了一個兒子,倒也沒有叫張家絕後,讓張紫嫣有些安慰。此刻看到張紫嫣紅着一張俏臉坐在一旁,武安福第一個就以為她又傷感起兄弟的死來,心中頓時覺得十分的過意不去。
“紫嫣,我近日忙着伐北平,冷落了你。”武安福把孩子還給一直提心弔膽的長孫氏,走過去輕輕按着張紫嫣的肩膀道。
張紫嫣似乎不舒服似的晃了兩下,低聲道:“別聽蘇姐姐瞎說,我沒什麼。”
蘇凝雲一邊抿嘴偷笑,武安福更加的摸不着頭腦:“你們到底搞什麼鬼啊?”
蘇凝雲終於忍不住了,笑道:“皇上,你也要當爹了哦。”
武安福吃驚的長大嘴巴,再去看張紫嫣,見她羞澀的低下頭去,不禁心花怒放,大笑道:“我也要當爹了,也要當爹了,哈哈,好,好,好。”
一旁長孫氏費力的從床上爬起來,恭敬的道:“恭喜皇上。”
武安福回身走到她身旁,又把孩子抱起來,笑道:“小子,你倒給我帶來了喜氣,我便給你起個名字謝謝你吧。”
長孫氏心裏一喜,若是武安福賜名,說明孩子的性命便保住了。
武安福想了想道:“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大治。你就叫李治吧。”
長孫氏喜極而泣,道:“民婦替孩子謝謝皇上了。”
武安福心情很好,也不多說,在孩子臉蛋上親了一口,笑道:“將來我若得個姑娘,便許配給你兒子,咱們做個親家吧。”
他卻不知道,這話在多年以後,竟然成就了事實。不過此刻,他沉浸在張紫嫣懷孕的喜悅里,渾然想不起來某些已經模糊的記憶。
轉年的春天,去歲的冰雪逐漸融化,大周帝國步入了新年頭之後,一切都欣欣向榮,各地被戰爭所苦的流民在連年的征戰結束之後漸漸的返回了家鄉。關中從去年的大戰之中恢復了過來,而早就處在武安福統治下的江南和巴蜀更加的富庶。春日氣候適宜,顯見這一年又是個風調雨順的年頭,張紫嫣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再有三個月,孩子就要出世了。而武安福也做出了一個決定…征北平。
這年三月,草長鶯飛的時候,大周五萬人馬在武安福的御駕親征下,向著北平開拔而去。三月末,大軍來到北平城外。當年羅藝在位時控制下的北平諸地,此刻只剩下了北平府孤孤單單的一城數縣。
看着自己生活了數年的地方,武安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父親,叔父,孩兒回來給你們報仇了!”
第335章圍攻北平府
北平淪為一座孤城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若不是羅成早有儲備存糧,根本堅持不了這麼長的時間。武安福大軍的到來,使得一直就籠罩在恐懼氣氛里的北平,更增添了幾分的惶恐。連這春日的和熙,都無法讓人的心裏高興起來哪怕一點半點。
羅成站在窗前,身後傳來低聲的哭泣,那是他的原配夫人庄氏。武安福甫一擊敗李世民,立刻將莊家在北方所有的產業連根拔除以報復洛陽之戰時莊家幫助羅成隱蔽精兵從后突襲導致大敗之仇。庄氏一族由此被屠殺殆盡,如今聽說武安福親自來攻打北平,庄氏跑來跟羅成哭訴,叫他為家人報仇。
羅成如何不想殺了武安福,可是眼下實力的差距顯而易見,自保尚且困難,何談復仇。聽着庄氏的哭喊,羅成心裏焦躁不安,煩悶的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風景。雖然秀麗,卻一絲都不能入眼。
腳步聲傳來,輕柔而安穩,不用問可知是李漩來了。
李漩一進門,便去安慰還在哭泣的庄氏,幾句話過後,庄氏漸漸的停住了哭泣,握着李漩的手道:“多謝妹妹了。”
“姐姐放心,姐姐的家事就是李漩的家事,夫君這幾日為了軍政大事操勞,咱們還要以大局為重才是。”李漩又勸慰了幾句,庄氏這才安靜下來。
羅成轉回身,沖李漩使了個感激的眼色,李漩微微一笑,可是卻如同那窗外的春風一般,輕快之間,充溢着說不出揮不去的閑愁。
好不容易待庄氏走了,李漩來到羅成身邊,輕輕溫柔的伸出手來,在他頭上撫摸着:“又有白頭髮了,還不到三十歲,以後可怎麼辦?”
羅成苦澀的一笑:“能不能活到三十歲還不知道呢。”
李漩臉色一黯,隨即笑道:“別瞎說,我熬了雞湯,一會叫下人送來,別忘記喝了。”
羅成點點頭,忽道:“漩,我從來不後悔。”
“你不後悔什麼?”李漩發問,可是眼睛裏的感動已經出賣了她的聰明靈慧。
“總之,我這一生,絕不後悔。”羅成究竟還是沒有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一切,卻都在不言中。
武安福來到北平之後三天,一封書信擺在了羅成的案頭,裏面無非是勸他歸降的話。羅成掃了兩眼,一把扯碎,笑問使者道:“武安福的屁話,難道我會信嗎?”
使者道:“皇上金口玉言,絕無欺騙之理。”
羅成大笑道:“我且問你。我若殺了你的父母,搶了你的愛人,打的你九死一生差點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每日裏欺負你,讓你做噩夢,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報仇雪恨,你可能放過我?”
“這個……”使者喃喃不能回答。
“那就是了,武安福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他。我們兩個,只能活一個。”羅成放聲大笑,爆發出他最後的狂妄和驕傲來,“回去告訴武安福,想要殺我,放馬過來吧。”
按照攻城的理論來將,圍三放一才是正道,免得城中的守軍拼個魚死網破。不過這一次大周的軍隊卻四面包圍了北平府,近十萬大軍瘋狂的攻擊着本就搖搖欲墜的北平城。城中不到三萬的北平軍,在這暖暖春日,卻有風雨飄搖山雨欲來的惶惶之感。
攻擊連綿不斷,使得城中的壓力倍增。北平本是北方重鎮,漢人王朝抵禦突厥的堡壘之地,歷經多年,尤其是在羅藝的苦心經營下,具備相當的防禦能力。不過在狂風暴雨之中,便是洛陽長安那樣的蓋世堅城也凋零掉,何況是北平呢。
堅持得了一個月,堅持得了兩個月,卻無法堅持到永遠,連續三個月不眠不休的瘋狂進攻,終於使得北平露出了致命的破綻。一聲火炮響過,東面城牆轟然坍塌,露出一個兩丈多寬的缺口來。對於攻擊方來說,這己經足夠了。
還在西城巡視的羅成聽見東城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心中頓時湧上不祥的徵兆,三個月來,他食不知味,睡不安枕,所期待的並不是勝利,而正是城破的這一天。事實上,當武安福的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一切的苦苦支撐不過是為了捍衛他的榮譽而己。
“這一天終於來了。”羅成不悲反笑,臉上湧上許久不見的豪情壯志,“孩兒們,跟我去好好的殺一場,不枉來這世間一遭。”
隨着羅成豪邁的高呼,張公瑾等北平將士,一起向著東城殺過去。最後的決戰,印將展開。
最先衝進城的是原來河北軍的主力部隊,他們主攻東城,這一回打開了缺口,立下了破城的第一功勞,一馬當先的是大將高雅賢和董康買,兩人一刀一槍殺進來,背後河北軍如潮水般湧入,和北平守軍混戰在一起。
北平軍大都是本地人,有北地男子之風,生性剽悍,戰鬥勇猛,而且他們的家園就在這裏,若不頑強抵抗,只有國破家亡一途,因此雖然處於絕對的弱勢,卻依然奮戰到底,與河北軍死命的糾纏在一起,倒也不弱下風。
高雅賢和董康買都是河北軍的猛將,兩人當先殺出了重圍,一面指揮士兵繼續向前突進,一面尋找羅成的下落。
“羅成這廝去了哪裏?若是尋到他殺了,這天大的功勞就是你我二人的了。”董康買東張西望道。
“說的是啊,聽說那羅成銀槍無敵,咱們兄弟一直沒見識過,今日非得叫他知道知道咱們河北軍的威名。”高雅賢也道。
“想那羅藝也死在了蘇二爺的箭下,這羅成能有什麼厲害的。”董康買不屑的道。
話音剛落,只聽遠處傳來聲聲高呼:“北平王羅成在此!”
白衣白甲,銀槍白馬,北平英雄,姓羅名成。
好個羅成,話到人也到,胯下的白馬風馳電掣,轉眼間來到高董二人眼前,只聽他口中一聲暴喝道:“鼠輩受死。”手中的五鉤神飛槍挽出朵朵槍花,向著二人綻開。
血花朵朵開,高雅賢和董康買雖然名動一時,卻根本連槍頭在哪裏都沒瞧見,只覺得喉嚨上一涼,便落馬喪命。這兩槍如夢似幻,真可謂到達了槍法的最高境界,一擊之下,殺死兩員大將,北平軍的士氣頓時高漲起來。
“羅成休得猖狂。”這邊高董二人剛落馬,缺口之外又殺進了幾彪人馬,河北軍的大將
范願,劉斌,劉十善,王小胡一起殺了過來。
“來的好啊。”羅成一揚手中的銀槍,臉上露出微笑來,躍馬向前,視無數的河北軍兵若無物。
雖千萬人,吾往矣。
若閃電,范願死。
若蒼龍,劉斌死。
若清風掠過,劉十善死。
彈指之間,三將落馬,喋血五步。
只有王小胡這位河北軍中公認的猛將擋住了羅成那晴天霹靂般的一擊,他手中的彎月刀堪堪擋住了那出神入化,神出鬼沒的槍頭,火光迸射,青光一現,手腕酸麻,心中震驚不己。
這才是天下第一名槍的風采啊,王小胡心中讚歎道。他也是好武之人,縱橫河北,難逢敵手,此刻和羅成面對面交鋒,才發覺從前那些對手不過是土雞瓦狗一般的人物。天下之大,若羅成這樣英雄了得的人物,能有幾個?就算是對手,也需得付出十分的尊敬,用百分的力氣,才有一分的可能戰勝。
“你能擋我一槍,很好,很好,名字?”羅成收回了槍,不緊不慢的道。
他的話語好像有莫大的魔力,王小胡恭敬的道:“河北王小胡。”
“哦,你就是那個河北軍中的第一猛將。”羅成微微點頭,“難怪有些能酎。”他頓了頓,“蘇定方呢?此人是我殺父仇人,今日不手刃此人,我誓不為人。”
王小胡覺得身上發熱,被瞧不起的感覺湧上來,大怒道:“若想對付蘇二爺,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說罷,彎月刀一擺,一道月光般的殺氣席捲而來。
王小胡,名字草莽,人也生的草莽,偏偏武藝優雅的很。彎月刀,打造精美如同一彎新月而得名,在河北軍中享有盛譽,乃是不可多得的猛將。可惜,遇到了羅成,他的英雄事迹便算走到了盡頭。
月光如水,溫柔的灑向羅成。羅成嘴角一揚,眉毛一挑,銀槍亮出。五鉤神飛第一槍,刺遍天下英雄郎。
血花飛舞,好似春天飄揚的柳絮。
王小胡死。
不過片刻間,羅成刺殺河北軍六員大將,河北軍亂成了一鍋粥,有些想進,有些想退,擁擠在缺口附近,混亂不堪。
“都讓開!”一聲大喝響起,一條暴雨梨花槍在人群之中閃耀着光彩。
“羅成,還我劉葵兄弟命來。”來的正是唐璧麾下猛將,夏迎春,天下聞名的暴雨梨花槍的主人。
五鉤神飛對暴雨梨花,又是一場名槍對決。可惜,勝負早己經註定。
暴雨傾盆,打落梨花。五鉤神飛就好像是一場噩夢,籠罩過來,夏迎春的槍快,可是刺不着羅成,夏迎春的槍狠,可是找不到目標,夏迎春的槍好,可是卻不及對手。
一道弧光,胸前撕裂開來,半個身軀染滿鮮血,夏迎春落馬,死。
羅成秒殺七將,略微有些疲憊,這些人無一是膿包,卻在羅成不可匹敵的無邊氣勢上,都喪了膽,喪了命。
而偏偏還有不知死活的人要挑戰羅成這個槍槍奪命的煞星,那人一出現在缺口,羅成也不禁皺了下眉頭。
正是他的同父異母哥哥,姜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