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閑庭落子客如花

第一百三十章 閑庭落子客如花

興慶府快活林分店自然比不上長安總店,無論佔地裝飾,總要屈居之下。然在衛央看來,這一路所見快活林一小部,那也超過一所中等大學的佔地面積了。

此時的長安,常住人口早逾百萬,加之來往商旅官宦學子,地面已不能容納這許多人闊綽地居住,於是高樓的出現自然而然。

作為**窟,快活林沒有能力獲得更多的土地擴展自己的生意,而撐起生意的美人又必須要靜雅的氛圍,隨着客人愈來愈多,只好在旁的空地里想法子。於是,時鮮而高闊的小樓,在快活林里竟成了跑堂的伺候人的僕役住的。

在這時代里,但凡能在快活林中為人擁為花魁的,無一不是sè藝雙絕修養能超仕子秀才的美人,腹中筆墨非常人能有,意氣險奇仰俯山水,那是視常人愛的如流水般人物,時鮮的小樓,能在她們青眼之中?反倒佔地為快活林最大的中院裏有水有橋有林木花草的小築,倘若旁人都有而自家卻在小樓,那是定要想方設法教快活林好好造個出來的。

衛央抱着刀跟在彩夫人與那樂師等後頭,徐渙與甯破戎又在最後頭,逶迤出了四進,入了五進,這裏與四進一般,並不見有四進之前滿院井字形的兩層小閣樓縱橫中的雜亂,比四進更加安靜,原來自長廊入五進后,迎面彷佛衛央熟悉的四合院,卻並非四合院。

這是南邊神殿其餘三面都建成院落的近duli狀院子,那三面,青門緊閉院中頗有人氣,想是管理後院的高級僕役頭子居住的地方。

衛央卻料錯了,快活林雖富麗,畢竟是個**窟,這笑娼不笑貧的年代裏,在這裏頭做事成了小福之家的人,誰願夜裏也宿在這中,五進再出便是中院,那三所院落里住的,都是伺候中院裏花娘子們的外圍使女,她都是伺候快活林財神nǎinǎi的,自然比之後院裏打雜的打短工的們高了一頭,又近距離能很快照應到花娘子們——想中院只那麼大點地方,興慶府有名的花娘子少說也有十數個,又有貼身的侍女,照應妝扮飲食的婢女,哪裏得地方教她等也夜宿在前頭。

見衛央四顧打量,前頭彩夫人微微含笑,她頓覺自己料的不錯,這花花地方,這等粗漢走卒何曾來過,只在五進里,便瞧花了他的眼,當不至使中院裏的花魁娘子們出面,將這廝心也留在這裏了。

再回頭時,徐渙臉膛紅着,卻也大膽地四面環顧,這倒教彩夫人驚奇了。

青城徐氏,那是貧困到餓死也堅守着氣節的人家,所謂聖人教會先賢遺留,正是這人家視如xing命的堅守,這小子,怎地在快活林里竟敢這樣光明正大無顧忌地東張西望?

一瞬間,彩夫人想錯了地方,她方才已聽到了徐渙口稱顯妣顯考,那是早喪了雙親的意思,難不成,那個從小便見美人胚子的小姑娘,將這兄弟不曾照顧得當失了徐氏教訓了么?

瞧來想來,當是如此了。

彩夫人心中冒火,笑吟吟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迎面自前頭退回的使女遠遠瞧見彩夫人慌忙拜俯不敢直面,彩夫人瞧也不瞧,冷着臉加快腳步一刻也不願停留——方才該親自交代往長安去的快馬的,須早些將人取來。

轉過長廊,又未結冰的河水,彎曲柔和地自西頭來,盤繞如蛇行,又自南邊遠遠往外頭去了,不知是否通往快活林之外。

而在腳下,河水竟潤潤的冒着熱氣,熱氣升騰,打在與長廊幾近相接的小橋之上。

這小橋,建地頗有講究。

長廊口處,那是略見木sè兩側各有扶手的木橋,下木橋再走,又是更見木sè的略小些的橋,第三座橫在彎曲河水上的,便是槐木本sè的最小的橋了。下小橋,步行跳過三五人合抱而不能足的河水匯流處形成的池水中巨石打磨出的跳石,前頭上岸又十來步后,當面是一座石拱橋,橋頭兩口石虎張牙舞爪,虎口中銜有明燈底子,每到夜晚,底子上鑽放上小的氣死風燈,橋上當光明能見路。

下石拱橋,又是連環如盤山路的曲水小橋,這一面,橋便分左中右了。

左右兩排,與來路上石橋那邊的照映都是木質的,牢固地與地面鑲嵌在一起,往來使女均在兩邊行走,而中間那一行三座,竟是晃晃悠悠如鞦韆的索橋,小橋以花繩彩木連成,雕刻有飛天彩女九霄流雲四季時花在上頭,縱在深冬,見之如覺早chun。

在這裏,彩夫人停了腳步,向徐渙招招手和煦道:“來,咱們走這邊。”

徐渙搖搖頭,他當然知道,這中間的橋那是給閑暇到這裏散步的花娘子們嬉戲走的。

抑或有錢有勢的人攜着花娘子在這裏嬉戲,也在這橋上多些頑鬧的討親熱——花娘嬌柔,若在這橋上掩着唇兒小意兒地驚呼,要作大膽的男子,自多了個抓抓摸摸的機會不是?!

彩夫人皺皺眉,她該先教衛央與甯破戎自左右兩邊去走的,那時再叫徐渙與她同行,想必徐渙十分為難,而那大個子再拽他過去的話,到底走在這彩橋之上,尋常人哪裏能有機會,回頭傻小子定心中要埋怨大個子,須不正是個小小的下彀機會?

如今既失了這機會,彩夫人也不氣惱,對衛央道:“看你也是個伶俐的人,這橋走不得,當須知曉罷?”

“知道,知道。”衛央笑呵呵連連點頭,提着刀鞘握着刀柄,瞧着連綴彩橋的彩繩笑道,“你走你的,我幫你看着點,這繩子不牢固,待你過去,我們自會跟上,快請,請!”

彩夫人眼角一抽,她怎能聽不出來這人是在戲謔。

看看這廝手裏的刀,彩夫人很怕自己一旦踏上小橋,正走在當中進退為難的時候教他一刀斷了牽繩,落水倒不怕怎地,失了這面子,怎生是好?

瞪着眼,彩夫人哼道:“你須知這彩橋造價甚高,故意壞了恐怕三五年你也須留在這裏做苦長工,不然三五百貫大錢來修。”

衛央連連點頭:“知道,知道,因此趁着尚未斷多瞧片刻,快請,請!”

甯破戎跟着伸手請道:“快請,快請!”

彩夫人牙根痒痒,又暫且無可奈何,只好心中發狠,只盼到了前頭,早早能將這兩個該死的挫骨揚灰,稍稍才能瀉她心頭之恨。

猶豫再三,彩夫人終究不敢在這彩橋上過去,又不好在這些樂師面前露怯,只得佯作不能走索橋,熱着臉快步往右首木橋上過去了。

衛央哈哈一笑:“彩橋啊,咱還沒走過,來來來,不必客氣,難得這麼個好機會,老甯,你先請!”

甯破戎笑道:“還是你先請!”

兩人推來讓去,衛央道:“他娘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小徐子,你也跟上。”

上了彩橋,左扭右搖,晃晃悠悠地三五步,卻教他三個走了一個喘息工夫,待跳落地時,彩夫人已趁着這當兒趕往前頭,一連將前頭兩座橋上都過去了。

過河水小橋后,衛央本猜着該是撲鼻而來的脂粉香味了,叵料這一次他又錯了。

小橋過後,迎面是個有四個粗壯婦人把守的朱紅小門,小門正開着,隱約可見門內有青松蒼柏,也有池水假山。只要看明白,卻不得而能了。

原來這小門是開高度足有兩丈的高牆上的,與尋常人家門戶不同,這一道小門只能容衛央高舉手臂觸頂而過,寬度卻有三丈,說是小門,實則是兩扇有着釘的四四方方的門扇,設立了一尺高門檻的大門。

而在牆頂上,寬度不知有多少,居然能容幾個婆子婦人在上頭游弋巡邏,看她等手裏的棍棒,那不是用來嚇唬人的,後院裏誰敢想貿然往中院裏去,這些婆子婦人不會不忍心下死手。

有彩夫人的面子,這些個婆子婦人不敢阻攔衛央三個,何況還有袁管事在一旁跟着。

只是到底這三個裏,只有一個唇紅齒白年少俊朗,另外兩個,大個子雖模樣也算周正,到底是個兇險的人物,何況在這些婆子婦人眼裏,這人雖笑嘻嘻似乎不是個正人君子,眼裏卻絕無真心的笑意,這種人,放在哪裏都是個危險人物,何況要在藏着十來個嬌滴滴花娘子的中院裏。最後那個大鬍子更不是個善茬,骨子裏似乎就有教人不放心的危險。

若這三個是綵衣錦繡而來,那倒也罷了,都是粗布衣衫,又帶着一把刀,要不是彩夫人實在惹不得違逆不起,說甚麼這十來個婆子婦人也不容許他三人進去。

勉強放了行,有眼sè的婆子一溜煙往自己親近的花娘子處便跑,須提醒這些嬌嫩的人兒,今晚這裏進了三個形sè各異的傢伙,不可不防。

如今,中院裏彩燈已上,琉璃般夜sè里,並沒有人聲鼎沸往往來來的熱鬧,幽靜清雅的地方一處,除卻已枯萎的花圃,咕嘟嘟偶爾翻起個氣的池塘,便只有冰冷且底下藏着積雪的鋪了卵石的小徑。

衛央好不奇怪,在他想來,既然花娘子都在中院,這裏便該是個綵樓林立脂粉撲鼻的地方才是,怎地這樣清靜?

一時間,他覺着自己來錯地方了,這裏不該是個青樓,難道到了哪家有修養的大戶人家的後院了不成?

繞花圃走小徑,往前行不三五十步,小徑驟然寬闊,卻分四面八方輻shè般散了出去,也說不清是小徑散開還是這小徑是其餘十數條石子青磚路的輻shè,總歸終於有了人氣了。

往前路上走,左右首遠遠見有蒼松青柏叢中的小築兩所,一所立於花圃環繞里,一所卻在一池水畔。而在其餘各方,又遠遠近近立着十餘所小築,有的平地而起一所小院,有的柵欄圍出一方小樓,也有的敞開着面朝石子路的門扉,門裏妙曼人影起起停停,似乎在編排樂舞,斷斷續續絲弦聲聲,起了又停,停了再起,彷佛能聽到有不滿足的相談之聲。

順手一數,衛央有點撓頭,這些小築,該是那些花娘子們住的地方了,也是一擲千金的piáo客們能宿得一夜的地方了,怎地弄的一點也不想影視里看到的那樣,反而有點鬧市中一隅幽靜閑淡的鬧中取幽的味道。

說好的明月綵樓哪裏去了?說好的紅袖滿樓招哪裏去了?

遂低聲問徐渙:“小徐子,來過沒?”

徐渙搖搖頭,哼道:“這裏能有甚麼好,酒飯太貴,也吃不起。再說,有這閑錢,外頭尋個好的食肆,那也足夠的很了。”

衛央嗤之以鼻:“所謂就不醉人人自醉,隨意個食肆里,你能看到美人么?”

徐渙撇嘴不已:“能好看到哪裏去,有我姊姊好看么?”

衛央頓時不說話了,人家條件得天獨厚,有那麼個絕美的姊姊,縱然整ri素麵朝天,那也是少人能比得上的,徐娘子那樣的美人朝夕看着,雖在快活林這等**窟中,還能有甚麼美人再能教人入眼呢。

前頭的彩夫人腳步又停了一下,很短暫。

就在腳下直往前去的小徑處,她拐上了往西北的方向。

袁管事皺皺眉,那自也能往樂師樓去,可走了彎路不說,還要經過此時定在梳妝打扮以侍奉夜宿在這裏的拓跋先也的花娘樓前,這是要作甚麼去?

但他沒敢問,更沒敢阻攔。

那樓里的花娘子雖傲得很,在彩夫人面前她可不敢,想必不會遷怒在自己身上。

與其餘各處不同,小徑上走到綵樓門前的衛央掃目先瞧見兩層的小綵樓上招展的艷紅肚兜兒,兩個正打鬧的小丫鬟,一個伸手去抓那肚兜,一個撓着阻攔,每每那取的不能如願,遂與同伴兩個依着闌干鬧成一團。

徐渙面紅耳赤,垂着眼啐一聲低罵道:“不要臉!”

甯破戎笑道:“這裏又不常來男子,人家也隨意慣了,值甚麼不要臉的?小徐子,莫不是你摸過誰家娘子的訶子么?臊成這般模樣。”

徐渙呸的一口,偷偷又飛快掃了見有人到忙抓起肚兜兒藏在身後的那豐腴丫鬟一眼,一旁衛央低聲道:“別看了,是那穿粉衣小娘子的。”

徐渙好不吃驚,忙問緣由,衛央怎會告訴他甚麼罩甚麼杯的他都略懂一些,胡謅道:“看眼sè甚是匹配,無它。”

彩夫人聽不清這三人的胡鬧,又不好回頭再教說一遍,哼一聲袁文佐忙仰着臉叫道:“佛兒手娘子出門了么?快出來見過彩夫人。”

衛央好不稀奇,叫甚麼名字不好,偏叫佛兒手,這名字甚麼由來?

綵樓上兩個丫鬟忙忙下禮回道:“娘子方沐浴罷了,正更衣中,奴奴這就叫出來見。”

一聲罷,樓頭彩燈下出來個嫩嫩的香娘子,燈光總要撲模糊面容,瞧不清到底長甚麼樣子,那娘子嬌聲應了,快步下了明月樓來,見果真是彩夫人,喜不自勝睜圓了一雙杏子眼訝道:“夫人甚麼時候到的?奴奴竟未曾遠迎,這可要好生告罪了。”

三人後頭睜眼細看,這花娘子,論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最難得一身肌膚,似蒸熟了又冰涼了的藕肉冰糖羹,說話時,豐腴的身體上每一寸的肌膚都似活起來了,再添又嬌又媚又酥又潤的好嗓子,勾魂眼也不必瞧着人,單隻這一身的骨頭都融化在肉里的豐腴嬌嫩,瞧着身子,聽着嗓子,將人的心頭旺火便燒將起來。

甯破戎尚能強行壓制,徐渙哪裏見過這等大膽的彷盛唐時打扮,將一塊肚兜兒低低壓着,與粉sè的外氅愈髮夾出肉鼓鼓顫巍巍嬌嫩嫩的兩扣挺拔鮮熟水桃,她並不偏胖,只是豐腴。微微挪步處,彷佛雙足雙腿不能禁受這豐嫩的身子,一顫一顫往下落,又並不真落了,真如燈下冰風裏更顯滑嫩的脖頸與**鎖骨下那兩扣鮮桃兒,愈發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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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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