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葉孤鴻的酒
這是個很簡陋的小木屋,孤孤單單的建築在山腰上的一片棗樹林裏。
屋子雖陳舊,裏面卻打掃得很乾凈,佈置得居然也很精細。
霍休的人也正像這木屋子一樣,矮小,孤獨,乾淨,硬朗,看起來就像是被風乾了的硬殼果。他正在一張小而精緻的椅子上喝酒。
酒很香,屋子裏擺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酒罈子,看來居然全都是好酒。
葉孤鴻也在喝酒,他如今已年近二十,成了一個俊秀的青年,他皮膚白皙,睫毛濃密,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總是低垂着,很是溫潤的樣子。
霍休收起手邊的賬冊,嘆道:“每次看着賬本總讓人忘記你的年紀。”他看着葉孤鴻,“真是一個可怕的年輕人。”
葉孤鴻唇角微微翹起,微笑說:“我不可怕,因為我的可怕你看得見,而你的可怕我卻沒有見過。”看得見的可怕總有方法應付,看不見的可怕才防不勝防。
霍休笑了。
這時,6小鳳闖了進來,手裏還握着一個酒杯。
他看到6小鳳手裏的酒杯,就忍不住笑了,搖着頭笑,道:“你難道還怕我不知道你是來喝酒的?還帶着個酒杯來提醒我?”
6小鳳也笑了,道:“我走的時候幾乎連褲子都來不及穿了,哪裏還有空放下這杯子?杯子裏還有酒,丟在路上又太可惜了。”
霍休好像覺得很奇怪,皺着眉問道:“什麼事能讓你急成這樣子?”
6小鳳嘆了口氣,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只不過有一個女人到了我房子裏。”
霍老頭又笑了,道:“什麼女人這麼可怕?”
6小鳳立刻用力搖頭,道:“非但不可怕,而且簡直像天仙一樣美。像公主一樣高貴。”
霍老頭道:“那你怕她什麼?”
6小鳳嘆了口氣,道:“她向我跪了下來。”
霍老頭張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好像他鼻子上忽然長出了一朵喇叭花一樣。
6小鳳已經撲過去搶走了葉孤鴻手中的酒罈。
葉孤鴻忍不住罵道:“你這隻6小雞,這屋裏那麼多好酒,為何偏偏要搶我手上的!”
6小鳳笑嘻嘻道:“你挑的酒自然是最好的酒,我又何必再費心去挑。”葉孤鴻自幼隨木道人尋幽訪友,擅飲倒也罷了,擅釀之名更是被他那憊懶師傅宣揚得人盡皆知。
6小鳳已經撕開蓋子開始喝酒,他本來很是高興地樣子,能夠搶到一壇好酒,本就是一件很令他高興的事情,可一口酒下喉,他的臉色就變了,眼睛瞪大了瞪着葉孤鴻。
6小鳳跳起來,“這,這是女人喝的酒。”
葉孤鴻挑眉笑道:“本就不是為你挑的,你的在這裏。”他將另一壇酒丟給6小鳳,拿回原本那壇酒,嗅了嗅,“幽香清冽,配女人尚可,配那等梁上君子也可。”說罷手上一拍,那酒罈呼的一聲破窗而出,砸碎了窗外某個人的腦袋。
就聽得“咚、咚、咚”。三聲大響,前、左、右三面的牆,競全都被人撞開了個大洞。其中一人的腦袋還被砸開了花。
霍休笑道,“年輕人,要沉得住氣。”
葉孤鴻笑了笑說:“有些氣,不需沉,何必忍?”隨手也挑了一壇酒,拍開泥封遞給霍休,“二十年的竹葉青,你嘗嘗。”
6小鳳一聽忍不住湊過去嗅了嗅,叫道,“這樣的好酒,你也不想着我!”
葉孤鴻“哼”了一聲,“你那一壇不好嗎。”
6小鳳正想開口,就聽霍休笑着對葉孤鴻說:“哦,我想起來了,那一壇大麴是你親手釀的不是。”
6小鳳聞言訕訕一笑,也不再提那二十年的竹葉青,抱着自己的酒罈在一邊喝起來,連聲贊道:“香醇濃烈,後勁十足,好酒好酒!”三個人在一起喝酒,彷彿沒有看見那闖進來的三個人。
那三人開始砸傢具,砸完了傢具開始掀房子。
三個人竟真的開始動手拆房子了。6小鳳和葉孤鴻居然還是不聞不問,還是在繼續喝他們的酒。霍老頭還在慢慢的喝着酒,連一點心疼的樣子都沒有。這些人砸爛的東西,就好像根本不是他的。
最後,角落裏僅剩了幾壇酒。
一個人道:“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毒藥,留下來總是害人的。”
另一個道:“對,連一壇都留不得。”他竟大搖大擺的走過來,要砸酒罈。
葉孤鴻轉過臉對6小鳳說,“你惹得麻煩自己解決,不要禍害我的酒!”
霍休說,“嗯,剩下的那幾壇酒都是他帶來的,我的都被砸了。”
6小鳳怔了怔,問道,“那些酒比我還重要?”
葉孤鴻說:“你不過去,酒就沒了,你過去了,你也不會死,”他反問,“難道你覺得你比酒重要?”
6小鳳想了想,覺得這話真是有道理,沒有命也就罷了,沒有酒卻是萬萬不行的。他只好嘆了一口氣,去找那幾人交涉了。
霍休也嘆氣說,“不過是幾壇酒你就將6小鳳推出去了,早知道剛才砸我屋子的時候我也推他出去好了。”
葉孤鴻說:“你不會的。”
霍休說,“怎麼不會,我的屋子比你的酒值錢多了。”
葉孤鴻啜着酒,慢吞吞的說:“我的酒都是我自己親手釀的,獨一無二,你的屋子又不是你親手蓋的,你會那麼看重?”
霍休冷笑道:“我的屋子也是獨一無二的!”6放翁的夏日行吟處自然是獨一無二,極其珍貴。
葉孤鴻看了他一眼,“我以為在你眼裏,6游的木屋跟杜甫的草堂沒太大區別。”他又說,“我看重我的酒,就像你看重你的金庫一樣,如果你是為了你的金庫,那我相信你什麼都會做。”
霍休不說話了。
半晌,他低聲說,“沒有人能打我金庫的主意!”
葉孤鴻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真以為人人都打你的主意嗎,酒多傷身,錢多也燒手。他無謂一笑,道“你知道,我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霍休看着他,緩緩說;“我信你!”
葉孤鴻又翻了一個白眼,你不信我又能怎麼,你還不是得讓我幫你賺錢,貪心不足的老頭子。
這時,6小鳳已經準備登上一輛馬車,垂簾拉開,露出了馬車裏那個美麗的女子,葉孤鴻看着一怔,突然說:“這個姑娘,我好像見過。”
眾人皆是一怔,6小鳳指着葉孤鴻叫起來,“你,你這是在調戲人家姑娘嗎?葉孤鴻,這麼明目張胆的事你怎麼做得出來!”
那美麗的丹鳳公主聞言不由微低了頭,雙頰隱隱飛紅,羞澀溫柔。
葉孤鴻微微翹起唇角,也不理睬6小鳳,只微笑看着丹鳳公主道,“前不久我去找花滿樓飲酒,看見他正與一位姑娘在一起,很是親密融洽的樣子。”
6小鳳聽得眼前一亮,花滿樓也是他的好朋友,他一貫從容溫和,如果有了心上人,不知該是什麼摸樣!“後來了?”
“不知道。”葉孤鴻說,“他們你儂我儂,我總不好意思上前打擾,於是只是頗好奇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就走了,最後將酒交給了花家五童,讓他幫忙轉交。”
6小鳳問,“花滿樓沒發現你嗎?”
葉孤鴻說:“自然是發現了,只是那時他頗尷尬,我又溜得快,他只好當沒看見。”
6小鳳張大了嘴,他也想看花滿樓尷尬的樣子。
葉孤鴻看着丹鳳公主,皺着眉說:“今日這位丹鳳公主,就與當日那位姑娘十分神似。”
6小鳳轉頭去看丹鳳公主,上官雪兒突然說:“你那天見到的肯定是我姐姐上官飛燕,可她已經失蹤啦。”那一雙笑盈盈的大眼睛突然變得眼淚汪汪的,轉變之快讓6小鳳都感覺有點發毛。
“那花滿樓呢?”葉孤鴻接着問,上官雪兒被他的目光盯得一頓,就聽丹鳳公主緩緩開口:“這位公子請放心,花公子正在我家做客,一切安好。”
葉孤鴻蹙眉不語,他知道6小鳳一向喜歡沾惹麻煩,他也不想去管,只是這個丹鳳公主看起來實在不是一般的麻煩。
“怎麼,擔心了?擔心就跟我一起去看看。”6小鳳不失時機的想教唆葉孤鴻一起走。葉孤鴻嫌棄的將他丟到一邊,又想了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袖中拿出了一隻雪白的信鴿遞給6小鳳,“有事記得找我。”
6小鳳忙接了過去,連聲贊道:“好肥的鴿子,正好可以吃……”他飛快地看了葉孤鴻一眼,頗有點心虛的說:“咳,我是說,你把它養得真好。”
葉孤鴻都懶得看他那德行,轉過頭回去跟霍休喝酒去了。
至於那美麗的丹鳳公主,如果你已經招惹了一個人,就不該再招惹他的朋友,任何一個好女人都該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