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劉偉·暗算·新年快樂(3)

第48章 劉偉·暗算·新年快樂(3)

第48章劉偉·暗算·新年快樂(3)

白吉說:“阿名,咱們倆算是有緣分,我待你,跟待他們不一樣。”

陳銘生側過頭,看着白吉。

緣分。

的確,緣分這個東西,說起來如此的諷刺。

白吉有些老了,當初他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雖是中年,可目光中還帶着精氣神,而現在,陳銘生已經能很明顯地從他身上感覺到老態。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殘缺的腿,無言。

不管是誰,都逃不過歲月。時光荏苒,所有人,都傷痕纍纍。

“阿名,我是拿你當兄弟的。”白吉說。

陳銘生低聲說:“我知道。”

“所以阿名,你絕對不能騙我。”白吉說,“不然我一定殺你。”

陳銘生的心底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他輕輕點頭,說:“我知道。”

“你是不是吸毒了?”

陳銘生猛然抬頭,看着白吉。

白吉抽着煙,淡淡地說:“你是做這個的,你應該清楚,什麼東西能碰,什麼東西不能碰。”

陳銘生抿抿嘴,低下頭,復又抬起。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白哥,你查我?”

白吉沒有否認。

陳銘生撐着拐杖要站起來,白吉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制止了他。

“江名,坐下。”

陳銘生咬了咬牙,說:“既然你已經不信我了,那我留着也沒什麼意義了。

我實話跟你說,我現在身體變成這樣,心裏也累了,我早就不想幹了。你放心,我自己找個小地方生活,你的所有事,我都不會說的。如果你連這個也不信,那你就直接殺了我了事好了。”

白吉嘆了口氣,說:“阿名,你聽我把話說完。”

陳銘生從那一聲嘆氣里,聽到了濃濃的疲憊,他慢慢地坐了下來。

白吉又說了一遍。“我拿你,是當兄弟的。”

那股煙,將白吉的面容淡淡地隱去一些。他對陳銘生說:“阿名,明年吧。”

陳銘生說:“明年什麼?”

白吉說:“明年,我帶你做一票大的。然後你就退了吧。”

陳銘生覺得白吉還有沒說完的話,果然,白吉放下煙,轉頭對陳銘生又說:

“我給你拿錢,你帶着薇薇出國吧。”

陳銘生怔住了,“什麼?”

白吉說:“我在美國買了個房子,在那個什麼德克薩斯州。”白吉自己出身不好,全是靠之後販毒一點點攢了身家,他跟陳銘生說起那個房子,臉上神情還帶着些孩子氣,“我跟你說阿名,那些鬼佬跟咱們是真不一樣,他們那房子比我們便宜多了。我直接買下了兩棟別墅,都是人家裝修好的。你們明年過去,你多照顧一下薇薇,錢的事情,不用擔心。”

陳銘生說:“那你呢?”

白吉笑了兩聲,說:“等我賺夠了錢,就過去養老。”

白吉一邊笑着,一邊抽着煙,靠在沙發上。

陳銘生看着他,過了許久,才點點頭,說:“好。”

明年,做一票大的,然後就回家養老。

又下了幾場雪,便到年關了。

北方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地上已經積了很厚的一層雪。路邊上的樹也都掉光了葉子。這邊空氣不怎麼好,大雪下過幾天後,就已經不再是雪白了,而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人們穿着雪地靴,走在雪裏,踩得雪嘎吱嘎吱響。

路邊上滿滿的都是過年的氣息,樓層住戶、商鋪、酒店,甚至連路邊的路燈都掛着紅燈籠,一到晚上就點亮,吹着風雪,照出一片安逸的紅光。

這一年最慵懶,也是最忙碌的一天。

楊昭早上起來精心準備了一下。今天是除夕夜,楊家歷來的規矩便是除夕夜的家庭聚會。這是一年裏人到得最齊的一天。

她早上起來順便把楊錦天也叫醒了。對於高考生而言,這是高考前最後一個瘋狂的放鬆。楊錦天難得連續睡了兩三天的懶覺。他放假之後就一直住在楊昭這裏,楊昭問他想不想回她父母那邊住,方便照顧他,楊錦天說什麼也不同意。

楊昭把楊錦天弄起來,給他叫了一頓早餐,然後拿進屋一個大兜子。

楊錦天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說:“姐,這啥啊?”

楊昭說:“衣服,今天晚上你穿這套。”

楊錦天把兜子拿過來,將衣服拿出來看了看——那是一套裁剪得體的中山裝。

楊錦天撓撓頭髮,說:“姐,你給我買的啊?”

楊昭說:“嗯,我找人做的,你等下試試看。”

關於這套中山裝,不得不說,這是楊昭爺爺的偏好。楊昭爺爺是那個年代少有的知識分子,進步青年,他對中山裝的偏好已經到達了一種痴迷的程度,家裏的中山裝不管能穿的不能穿的,足足有半個衣櫃。而他年歲已大,說白了沒幾年好活,大家為了哄老爺開心,過年聚餐的時候,都會穿着中山裝。

楊錦天打着哈欠進了洗手間,把衣服換好,然後出來,對楊昭說:“姐,咋樣?”

楊昭收拾好袋子,抬頭看了一眼,然後笑了笑,說:“嗯,不錯。”

楊錦天被她表揚了一句,瞬間精神了不少,說:“等我去把頭髮弄一弄,更精神。”他興緻勃勃地跟楊昭說,“就跟歷史書上的那些民國男學生一樣。”

楊錦天比之前有活力了許多,楊昭看着他的笑臉,心裏也有些欣慰,她點點頭,剛要開口,手機響了。

楊錦天看着楊昭把手機拿出來,然後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號碼,半天都沒有動靜。

手機響了一聲又一聲。

楊錦天有些奇怪地說:“姐,誰啊,怎麼不接電話?”

楊昭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

“姐?”

楊昭猛地回過頭:“啊?”

楊錦天指了指手機,說:“你怎麼不接啊?”

“啊……哦。”楊昭有些慌亂,他對楊錦天說:“你,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接個電話。”

楊昭出了屋,回到自己的卧室,反手關好門,這才接通電話,“喂。”

電話那邊是一道低沉又有些溫柔的聲音。“楊昭,是我。”

楊昭說:“陳銘生?”

陳銘生輕聲笑了笑,說:“怎麼,聽不出來了?”

楊昭說:“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陳銘生說:“不能打嗎?”

楊昭聽出陳銘生的聲音帶着點懶散,比起之前,輕鬆了很多,她被他感染,自己心裏也慢慢地放鬆了。

楊昭來到窗邊,外面的院子鋪滿了雪,今天有些霧氣,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她靠在窗戶邊上,感覺到窗子散發的淡淡的寒氣。

“陳銘生,你在做什麼?”

陳銘生說:“給你打電話。”

楊昭笑着說:“打電話之前呢?”

陳銘生說:“準備給你打電話。”

楊昭嘴角輕彎,忍不住低下頭,她說:“陳銘生,看來你現在真的很閑啊。”

陳銘生說:“你幹什麼呢?”

楊昭肯定不會跟他玩“給你打電話”這種遊戲,她告訴他:“我在給小天準備衣服。”

陳銘生說:“要出去嗎?”

“嗯。”楊昭說,“下午出去,晚上要回我爸媽那裏吃飯。”

陳銘生笑着說:“年夜飯?”

“對啊。”楊昭說:“你……你今晚怎麼過?”

陳銘生說:“還不知道。”

楊昭說:“沒有假期嗎?”

陳銘生笑了,說:“哪有假期?”

楊昭說:“別太辛苦了。”

“別擔心我,我沒事的。”陳銘生說,“你爸媽家離你那遠嗎?你帶你弟弟去,是一家四口的聚會?”

“不是。”楊昭說,“還有一些人,是一個大聚會,我家每年差不多最齊的一次聚會。我爸媽那離我不遠。”

楊昭報出一個地址,說:“開車的話——”她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麼,笑了笑,說,“我開車的話,大概一個小時,你的話,二十幾分鐘吧。”

陳銘生也笑了,說:“那還真的不算遠。”

楊錦天在外面喊楊昭,陳銘生聽見了,說,“就到這吧,你去看看你弟弟。”

“好。”

陳銘生說:“新年快樂。”

楊昭說:“你也是。”

楊錦天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姐?”

楊昭打開門,說:“我在,你整理好了?”

“嗯。”楊錦天後退一步,挺直腰板,說:“你覺得怎麼樣?”

楊昭點點頭:“很好。”

楊錦天笑了。十七八歲的年紀,永遠是美麗的。有些幼稚,也有些衝動,常常犯錯,但是依舊美麗。

下午,楊昭帶着楊錦天回到父母家。每個人都會為這場聚會帶禮物,楊昭給楊錦天準備了一盒精美的糖果,她知道聚會會有其他的小孩來。楊昭自己準備了一瓶紅酒——她接過陳銘生的電話后,心情一直很好,她從酒架里挑選了一瓶最好的紅酒。

下午五點半,楊昭準時到達。門口停了一排車,楊昭認得其中的一些牌子,那都是她的親人。楊父楊母為了迎接賓客,將門大敞着,門口掛着兩個紅燈籠,還有一副春聯。

鞭炮聲從早上起,就一直沒有停過。而越接近夜晚,鞭炮聲就越濃密,將過節的氣氛烘托得越來越熱鬧。

楊昭領着楊錦天進屋,楊母在門口迎接,看見楊昭,笑着說:“小昭,怎麼來得這麼晚?”

“給他準備衣服來着。”楊昭指了指楊錦天。

“哪有……”楊錦天小聲嘀咕。

楊母笑着說:“快進屋,去給爺爺拜年。”

“好。”

楊昭和楊錦天進屋裏,一樓的客廳里已經來了不少人了,老人們都坐在沙發上,父輩們在一邊的桌子旁聊天。一樓沒有小孩子,孩子們都在樓上。

楊昭對楊錦天說:“小天,去給爺爺拜年,然後上樓去。”

楊錦天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走到沙發前,給各位老人拜年。

楊昭的爺爺已經有快九十歲高齡了,他眯着眼睛看着楊錦天,認出了這個孩子。他連連招手,讓他靠近些。

楊錦天過去,楊昭爺爺一句一句地詢問他的近況。過了好一段,才給了他紅包,放他離開。

換到楊昭拜年的時候,她爺爺對她說:“小天是個可憐孩子,你做姐姐,要多照顧他。”

楊昭低頭稱是。

晚上六點半,準時開飯。

家裏一共來了近四十人,都是楊家直系親屬。一共分了三桌,楊昭坐在第二桌里。

爺爺開了這一頓飯,講了祝賀詞,又喝下第一杯酒。老爺子的賀詞帶着老學究特有的冗長晦澀,年輕一輩根本聽都聽不懂。但是沒人敢插嘴,在老爺子說完話前,也沒有人敢把手放到桌子上。等他總算講完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動筷吃飯。

楊昭朝楊錦天那看了看,楊錦天跟其他孩子坐在第三桌,他算是裏面的大哥哥,他把帶來的糖果分給幾個小孩,小孩都喜笑顏開。楊昭也笑了。

外面的鞭炮聲此起彼伏,飯桌上也漸漸熱鬧起來。楊昭倒了一杯酒,準備去給長輩們敬酒,就在她要站起身的時候,手機忽然震了。

楊昭心想或許是薛淼發來的短訊祝賀新年,他們不過春節,因為知道參加不了楊昭的家庭聚會,所以薛淼抽空回了公司一趟。

楊昭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把手機拿出來,她看了那一條短訊,瞬間就怔住了。

鞭炮聲、酒席聲、熱鬧的祝賀聲。

所有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

楊昭的眼裏,只有那短短的一行字——吃飽了,就出來見見我。

楊昭反覆地看着那一串號碼,反覆地看,反覆地驗證。直到一邊的親戚碰了碰她,問道:“楊昭,你還好吧,怎麼愣神了?”

楊昭來不及說什麼,放下酒杯,退出餐桌。

大家都在吃自己的,沒有人注意到她。楊昭來到門口,穿鞋。她拉那靴子的拉鏈時,連續好幾次,都沒有拉上,她的手一直在輕輕地抖。

她推開門,外面的冷風一下子灌入,楊昭被吹得眯起了眼睛。

她喘息着,一呼一吸間,吐出白白的霧氣。

外面的鞭炮聲更響了,楊昭慢慢關上門,往前走了走。她手裏緊緊攥着手機。

她轉過頭,忽然看見轉角處,停着一輛紅色的出租車。

楊昭的心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動。她向著那輛車緊走了幾步。

剛走到轉角,楊昭的胳膊忽然被拉住了。她驚呼了一聲,身子被一股大力拉到一邊,她剛想叫喊,就被摟在腰上的那種熟悉感覺打斷了。

陳銘生靠在牆上,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放到她的臀上。他低着頭,笑着看着依舊滿臉震驚的楊昭,帶着調笑地低聲說:“這麼快就吃飽了?”

楊昭看着那張熟悉的臉,愣了許久。

陳銘生手掌微微一收,掐在她腰上,說:“不認識我了?”

楊昭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她瞪着眼睛看着陳銘生,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陳銘生說:“怎麼了?”

楊昭:“你怎麼回來了?!”

陳銘生說:“我不能回來嗎?”

“不是……”楊昭還是沒有理解這個場面,她張了張嘴,半天,又說了一句,“你怎麼回來了?”

陳銘生的手鬆了松,人靠在牆上,裝作一副失落的樣子,說:“怎麼,你不想我回——”

陳銘生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了。

因為他的嘴被堵住了。

楊昭兩手捧着他的臉頰,狠狠地吻了上去。

風雪飄落,除夕將臨。

那來不及說出的,所有話語,以及她的思念,全部都融在了雪,和這一個濃烈的吻中。

陳銘生很快地回應他。

今天的氣溫將近零下二十度,冰天雪地,寒冷異常。可角落裏互相親吻的兩個人,卻都覺得如此的燥熱。

在這個陰暗的角落裏,他們吻到瘋狂,吻到忘情。

她低頭,靠在陳銘生的胸口上,低聲問道:“那輛車,是你的吧……”

陳銘生嗯了一聲。

楊昭鬆開手,拉着他,陳銘生撐着拐杖,被她帶着來到車邊上。

“開門。”楊昭說。

陳銘生似乎懂得了楊昭的意思,他的目光深沉了。

“不用現在……”他沉着聲,壓抑着自己的慾望,說:“你還在吃年夜飯,楊昭,我要明天才走,你今——”

“打開!”楊昭忽然大聲說。

陳銘生閉上嘴,乖乖打開了車門。

楊昭扶着陳銘生坐進後座。

陳銘生的拐杖還沒收進來,楊昭就探過身,解了他的腰帶。

門關好,楊昭已經把腰帶解開了。

陳銘生也忍不住了,他脫掉自己的外套,他穿得依舊不多,一件黑夾克下,是一件襯衫。

她從那拉開的襯衫下,看見了一件黑色的背心。

楊昭的動作微微頓了頓。

或許,每一段感情,每一段時間,或者每一個小小的故事,都能找到一個承載的物品。就像她的長裙,就像他的黑色背心。

像南方的山巒,像北方的雪,像他們的煙,像那一幅暗淡的油畫。

車外,鞭炮聲響得不停,楊昭透過陳銘生的髮絲,看見窗外的天空上,炸開了七彩的煙花。

車裏狹窄黑暗,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在這個小小的地方,楊昭和陳銘生可以放縱地肆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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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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