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從前·告別·遠方(4)
第35章從前·告別·遠方(4)
陳銘生把那一張輕巧的身份證拿在手裏,看着上面的照片,那是他二十幾歲的模樣,頭髮比現在長不少,身子骨也有些稚嫩。在照片的旁邊,寫着公民姓名:江名。
“看什麼?”老徐總算分辨完登記信息了,他轉頭,對陳銘生說,“有啥可看的。”
“有啊。”陳銘生不緊不慢地把身份證在指縫中翻轉了兩圈,然後微微彎下身,一邊彈了兩下證件,一邊在老徐面前低聲說,“你見過這麼帥的警察嗎?”
老徐:“我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警察。”
過了安檢,陳銘生和老徐往登機口走。
老徐一邊走,一邊說:“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在哪呢?”
陳銘生說:“幹什麼?”
老徐說:“是不是跑去找女朋友了?”
陳銘生沒說話。
老徐說:“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太嫩。”他拐進一家小超市,拿了瓶礦泉水,陳銘生在一邊等着。
老徐結完賬出來,跟陳銘生一起來到登機口,座位還空出不少,他們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不過可以理解。”老徐把手裏的礦泉水擰開,說,“我年輕時候也這樣,滿腦子都是搞對象。”
陳銘生笑了一聲,“誰跟你一樣?”
老徐喝了口水,說:“我讓你回去調整狀態,忘後腦勺去了吧。”
陳銘生靠在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前,無所謂地說:“有什麼可調整的?”
老徐:“精力集中點行不行?”
陳銘生說:“我集中了啊。”
老徐有些昏黃的眼珠盯着陳銘生,陳銘生回視着他。
老徐看着一會兒,忽然說:“剛才我買水的超市叫什麼名字?”
陳銘生:“和營。”
老徐:“收銀台站了幾個人?”
陳銘生:“兩個。”
老徐:“給我結賬的那個人帶了什麼顏色的帽子?”
陳銘生嗤笑一聲,說:“沒戴帽子。”
“切。”老徐白他一眼,靠坐回去,頗為感慨地說,“年輕就是好。”
陳銘生沒理他,翻出手機看。
老徐斜眼,“看啥呢?”
陳銘生:“沒什麼。”
老徐湊過來,陳銘生把手機拿開,皺着眉頭說:“也就半年多沒見面,你現在閑成這樣?”
老徐瞬間就瞪大眼睛,“我閑?我他媽兩天兩宿沒睡覺了為了誰?陳銘生你還有沒有良心,我拼死拼活地給你忙活,你連個手機都不給我看?”
“好好好,你看,給你看。”陳銘生不想惹他,把手機遞給他。
手機屏幕上是普通的屏保畫面,老徐把手機拿在手裏,鼓搗着玩。“哎喲,現在這手機越來越先進,我都跟不上潮流了。”
陳銘生笑笑,說:“我也跟不上,這手機是老式的,新的我也不會用。”
老徐抬眼看他一眼,說:“你還年輕,跟我可不一樣,新東西還是要去嘗試嘗試。”
陳銘生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沒說話。
老徐手指頭在手機上點來點去,最後不知道翻着啥,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很玩味。
陳銘生眯起眼睛:“看什麼呢?”
老徐撇撇嘴,瞄了他一眼,說:“行啊你小子。”
陳銘生探身過去,看見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照片,他難得臉一紅,把手機搶了回來。
老徐一臉笑意:“女朋友啊,漂亮啊。”
陳銘生看了看那張圖片,老徐要是沒翻出來,他都快忘記了。在五台山的最後一天,陳銘生抱着楊昭睡覺,凌晨的時候他醒了一次,就再也沒睡着。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山林,想起來楊昭曾照的那張相片,他忽然很想再看一眼。
楊昭和陳銘生的手機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放在床邊,陳銘生伸手拿過來,在楊昭的相冊里找到了相片。他把相片發到了自己的手機上。
此時再看見這張照片,陳銘生的心有說不出的滋味。
老徐說:“聽小磊說,你女朋友家裏挺有錢啊?”
陳銘生輕笑一聲:“也許吧。”
老徐想了想,說:“你跟她說你幹啥的沒?”
陳銘生說:“沒明說。”
老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你得告訴她啊。”
陳銘生說:“告訴她幹嗎?”
老徐說:“別的不多說,你最起碼跟她說一下你以前是警察啊。”
陳銘生:“警察怎麼了?”
“嘖。”老徐皺着眉頭,說,“你總不能讓她覺得你一直就是個開出租的吧?”
陳銘生簡直不知該作何感想。
“警察比開出租的能強到哪去?”
老徐:“……”他拍拍腿,說,“反正肯定是強的,最起碼說出來好聽點。”老徐又說,“等幹完了這趟,回去好好哄哄,平時嘴甜點,你就是太悶。”
陳銘生用拇指輕輕摸了摸屏幕上的照片,過了一會兒,低低嗯了一聲。
飛機整點出發,陳銘生和老徐的座位挨在一起。
陳銘生說:“這次待遇不錯啊。”
老徐斜眼看他。
“以往都是火車,這次給買飛機票了。”
老徐冷哼一聲,說:“趕時間,要不一水硬座。”
陳銘生笑了一聲,老徐看了看他,陳銘生與他眼神對上,覺得他目光中帶着一股探究。
“怎麼了?”
老徐搖搖頭,說:“比我想的好。”
“我?”
“嗯。”
陳銘生說:“哪好啊?”
“說不出來。”
陳銘生聳聳肩,沒有說話。
老徐感嘆一聲,說:“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樣了。”
陳銘生一頓,低聲說:“哪跟哪啊?”
老徐吸了一口氣,說:“下飛機后,你聯繫吳建山。”
“好。”
“也沒什麼要交代的,怎麼說你都知道吧?”
“知道。”
“還是老規矩,別斷了聯繫。”
“嚴隊走了,誰頂位置了?”
“劉利偉。”
老徐微微側過頭,沖陳銘生拍拍胸口,說:“以後,我就是你上司,你的直接聯繫人,有什麼問題和要求,都可以跟我提。”
陳銘生說:“都能提?”
老徐鄭重地點點頭。
陳銘生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後轉頭,說:“那下次見面的時候能洗個澡嗎?”
老徐一巴掌呼上去:“媽的,以前沒見你小子這麼事多呢。”
太陽落山了,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只能看見機翼上的指示燈,一閃一閃。經停重慶的時候,老徐下了飛機。
“我等會去趕個火車,明天到昆明。”
陳銘生說:“那以後見了。”
老徐使勁握了握陳銘生的肩膀:“以後見。”
晚上十一點四十分,飛機落在昆明長水國際機場。
陳銘生下飛機的時候,聞到一種熟悉的味道,那是與北方城市的凜冽與冰冷不同的,溫熱的味道。陳銘生拎着旅行包,從機場出來,已經是最後幾班飛機,機場裏的人也不多了,出來的人都急急忙忙地趕着找車,陳銘生拄着拐杖,在路邊抽了一根煙。
抽到一半的時候,他從旅行包里翻出手機,他把手機打開,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放下了。
他將手機翻過來,把手機卡卸了下來。
那張薄薄的卡片在他的手裏,顯得很脆弱,好像兩指隨便一用力,就能捏個粉碎。陳銘生咬着煙,看着那張有些磨損了的電話卡。一根煙抽完,他把最後一口煙吐出,看着半空中消散的煙霧,手裏啪嚓一聲,將卡片折斷,扔進了垃圾箱。
他將另外一張卡放進手機,再次開機。
剛剛打開,手機就震了好幾下,陳銘生看了一眼,未接來電、未讀短訊,嘩啦啦的一堆。
陳銘生沒有去看那些短訊,他點開通信記錄,差不多都是一個號碼打進來的。他撥通最上面的一個號碼。只響了兩下,就接通了。
“喂,誰?”電話那邊的是一道男聲,聲音帶着些不確定,“是不是你?”
陳銘生深深地呼吸,緩緩道:“建山,我是江名。”
我是江名。
長江的江,姓名的名。
說完,正好一輛出租車停到機場門口,陳銘生招呼了一下,打開車門坐進去。
他把門關上,又說:“我回來了,你們在哪?”
電話那邊安靜了好一會兒,才爆出一句:“我操!”
那邊有噼里啪啦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麻將,陳銘生說:“在劉偉的棋牌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