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今天怎麼會開着我哥哥的車子?”
“他不小心喝多了,我送他回家。”舒喜寶略微停頓,“你也突然間回來了?”
季子玉和季子庭兩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都應該在出差,卻都出現在本市。莫名讓人覺得好像就沒有出去過一樣。
季子庭嘴唇微微勾起,眼底里諷刺一閃而過。
“想不想知道上一次誰把我們倆睡過的事情發到公司的內網上面了?”
舒喜寶轉頭看他,目光清冷,就像是在說,難道不是你?
“你覺得我真那麼傻?什麼時候扯上關係不好,非要在那個時候?我和你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梁偉為我跳樓自殺的事情你壓根不念我們的舊情,全部都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說話。我就知道你對我沒有什麼好印象。我要是把那件事公佈出去,只不過會更加讓你厭惡我罷了。”
季子庭的手指屈起在方向盤上敲打了一下。月光清淺投入到車廂裏面,他的側顏柔和。
“如果是我,我就會把那些事情當成威脅你的籌碼,暗地裏讓你聽命於我,不是更好?何必饒一個那麼大的圈子,讓你更加恨我?”
舒喜寶眸光微動。
季子庭又說,“會這樣做的人,必然是很了解你的性格,還認識我們倆。其實這件事很明顯,誰收益最大,就跟誰有關係。”
“你是說……季子玉?”舒喜寶脫口而出。
季子庭笑而不語。
舒喜寶皺起眉頭,“我倒是沒有想到你輸不起。”
這是不相信他說的了?
季子庭也沒有奢望舒喜寶會因為他的幾句話就相信他。畢竟季子玉這人的形象就擺在那兒了。
“我見到梁偉了。”
“見到了?”舒喜寶雙眼睜大,“她真的沒死?當初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季子庭眼波流轉,笑意斜飛,“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舒喜寶又有些猶豫。
“怎麼?不敢跟我走,是害怕知道當年的真相,是你冤枉了我,害得我身敗名裂,流放到國外吃了那麼多的苦?你沒有承認錯誤的勇氣?”
季子庭立在副駕駛座的門口,朝着她伸出了手。舒喜寶看了看他帶笑的臉,又看了看他的手,修長而乾淨,終於還是握住了。
這裏是季子庭的私宅。平常不在季家老宅住的時候,他就會來這兒。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大門之後,草叢裏面走出來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得收起照相機。
*
電視屏幕上出現梁偉的模樣,一如當初在那個小山村裏面看到的那個女人。
“我……我沒有死……我也不知道當初大家都說我死了……我被人送到了國外。我媽媽前兩段時間突然間過世了,所以我才會偷偷得跑回來。”
“誰把你送到國外去的?”
“我……我不認識……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季總,季總,對不起……你這麼多年也沒有什麼損失,你還是過的很好,你能不能放過我……”
“我倒是想問問,你當初為什麼要纏上我?我不記得我有和你牽扯過。”
“我……我那個時候剛沒有了男朋友,工作上出了錯,被主管批評的時候,是你出聲幫我解圍。我躲在逃生通道裏面哭的時候,也是你給我送了紙巾。後來,被有心人看到,就開始傳開了……”
“你也不解釋?”
“我心裏面真的喜歡你,可是你後來就對我冷了許多。我跳樓要自殺的那一天,是因為我的前男友要結婚了,我去找你是想你給我點安慰,可是你什麼都沒有給我,還對我很冷淡。我當時也是精神有點恍惚了,把你當成了我的前男友,說了一些很難聽的話,然後想不開就去跳樓了。”
“敢情這事兒從頭到尾都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季總,季總,對不起。事情過去這麼久,我知道我錯了,我一直都想來給你道歉的……對不起……”
“要是真的覺得抱歉,你早就應該道歉了。何必等到現在被我抓起來,才知道抱歉?”
女人求饒的聲音戛然而止,季子庭抬手關掉了視頻。
客廳裏面瞬間十分安靜,深深湖水一般的沉寂。
舒喜寶怎麼都想不到當初自己聽到的那一段話背後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是她,錯怪了季子庭!
也是她,一手把季子庭推進了當時那件醜事的漩渦中心。
也是她,築成了他當時的坎坷。
舒喜寶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當時不應該就因為那麼一段話,就誤會你。”
季子庭聲音平淡,十分無所謂,“沒事。反正在世人的眼中,我就是那種到處留情,是個女人都會忍不住有點關係的只懂下面思考的動物。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他越是平淡,舒喜寶心裏頭就越是內疚難當。她局促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彷彿是坐在了荊棘刺上難受。
“事情都過去了。現在,你明白就好。”
一句話將這件事揭了過去。
“可是……這個也不能夠說明就跟季子玉有關係。”舒喜寶遲疑着小聲說。
“這種小人物,他怎會親自去接觸?”季子庭端來兩杯紅酒,“那你覺得,誰會在背後,這樣費盡心機得整治我?難不成是老爺子想要磨練我?”
他自己先笑了出來,“你覺得可能嗎?”
這不可能。
舒喜寶搖搖頭,“老爺子不會拿你的名聲去開玩笑。”
“不過,我當初哪兒還有什麼名聲?”季子庭示意舒喜寶端起酒杯,淺抿一口,感受舌尖的甘醇的感覺游進自己的身體裏面。
“興許老爺子真是這背後的操控者?”他虛着眉眼,看着舒喜寶。
舒喜寶還記得當初老爺子拿着拐杖恨不得打死季子庭的樣子。一根上好的實木拐杖,真是生生打折了。季子庭嘴角流着血,即使是身上青紅一片,也硬氣地說這件事他沒有錯。
所有人都對他這樣拒不認錯的態度感覺到失望,所以老爺子才會把他趕出了家門,甚至是國內都不讓他獃著。要不是當時季子庭的媽媽跪着苦苦求饒,恐怕第二天季家就登上報紙說將季子庭驅逐出季氏。
哪兒有人會想到季子庭是真的沒有做錯,所以才會強硬得拒不認錯。
沒有錯,哪兒來的認錯?
舒喜寶思來想去,忽然間覺得這件事可能真的跟季子玉脫離不了關係。
一時之間,似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季子玉。
真的會是他嗎?
那個總是端肅冷酷工作認真十分優秀的是季子玉?
季子玉就像是季子庭的反義詞。
如今揭開塵封的往事,竟然讓人迷惘,季子玉光輝的高大形象也並不是世人所看到的那樣。
夜深了,舒喜寶覺得自己得回家了。
“送我回家吧。”
“不行。”
季子庭晃了晃手裏的紅酒杯,剛才兩個人居然喝了快有大半瓶,“我們倆都喝了酒了。如果現在開車,被交警捉到了是酒駕。曾經作為律師,我很明白酒駕的後果,不能知法犯法。不如,就在這裏睡吧。”
舒喜寶的眸光瞬間變得十分警惕。
“你放心,晚上你就睡在客房,把門重重反鎖就可以了。”
舒喜寶也只能選擇這個方法了。
“不知道你怕什麼。我們又不是沒有睡過。”
舒喜寶一哽,瞪了他一眼,“那我還是走吧。”
季子庭做投降狀,“你就別折騰了。時間不早了,等會洗個澡就好好睡一覺。明天還要上班。”
舒喜寶一時沒有睡意,季子庭去洗澡了,她便一個人躺在沙發上喝完酒杯里剩下的那點酒。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急需要時間理清自己的思緒。
眼前突然間多出一雙腿,季子庭這人居然只圍着一條浴巾就出來了。
舒喜寶的目光從他的八塊腹肌上掠過,那兒虯結的肌肉紋理分明,只是一眼,就讓人莫名心跳加速,頗為不自在。
她把這種感覺歸結到是喝了酒的緣故。
“你可別喝醉了,我怕我有事。”
“你有什麼事?”
季子庭目光含了深意,然後微微側開自己的身體,那樣子就像是在躲開女流盲。
不要臉。
舒喜寶明白過來之後,從沙發上坐起來,“我酒品可好了。”
“那一次也不知道誰心急要推倒我,我稍微有點反抗,就一巴掌扇過來,說不準動,她要自己動……”
“不準再說!”
舒喜寶羞惱地捂上耳朵。那個時候她真的是膽大包天,被鍾誠傷到之後,隨便在酒吧裏面找了一個就要推倒對方。她當時喝醉了,根本就記不清楚了。結果在季子庭的嘴裏聽到當時的情形,膽大暴力,哪兒是她?
舒喜寶打死都不信。
“我去睡覺了,你早點休息。”她急急忙忙地要走,結果腦袋發暈一下子絆倒在地上。
太丟臉了。
舒喜寶真想趴在這兒不動了。
季子庭把她扶起來。
舒喜寶不好意思地站起來,目光忽然間落到了他光着的腳背上。
那上面一個深深的青紅色印記,特別顯眼。
“你的腳背怎麼了?”
季子庭看了一眼,將拖鞋重新穿好,擋住了腳背上的痕迹。
“被大象踩了一腳。”
“胡說,哪兒有那麼小的象腳。”
季子庭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我送你去休息。”
舒喜寶忽然間明白過來,自己就在前幾天用鞋跟狠狠踩過季子庭。當時季子庭說不痛,舒喜寶也以為自己真的沒有用力。誰知道那地兒已經充血發紫。
“晚安。”
季子庭什麼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只留下了壁角的一盞小燈,然後退了出去。
舒喜寶躺在被窩裏,眸光一直注視着那一處柔和的光。
季子庭花心的外表下是不是也隱藏着這樣一個角落,在黑夜裏面堅定地亮着溫柔的光。只有在細心觀察的時候才能夠注意到?
舒喜寶第二天和季子庭一起去的公司。
“等會我先下去,過會,你再上來。”舒喜寶下車的時候叮囑季子庭。
她不想讓別人誤會他和她的關係。
季子庭嗤笑,“你覺得我們的關係還能撇得清?”
舒喜寶很認真地看着他,“那隨便你。”
可是季子庭終究還是遲她十分鐘才進入到公司裏面。
兩個人的辦公室隔着一條走廊相望。舒喜寶偶然抬起頭的時候,對面的季子庭似乎有感應一樣,也會回以她注視的目光。
有些事情似乎在悄悄醞釀。
季子玉邀請她共進午餐,舒喜寶以工作落下太多事情太多給拒絕了。
“工作固然重要,可是你也不能不吃飯。”季子玉親自端了酒店的高級外賣到舒喜寶的辦公室里來。
舒喜寶只好暫停手下的工作。
中間小徐進來端茶送水了好幾次,眼神裏面寫滿了東西。
季子玉這人話也不多,只是會默默地給舒喜寶夾菜。
舒喜寶渾身不舒服,埋頭吃飯,結果吃撐了。
她的胃不怎麼好,吃多了,就感覺到胃裏面一陣陣的疼。她不時暗中按幾下,一邊堅持着手裏的工作。
季子庭的助手在這個時候走進來,說是給她看下個季度的工作計劃。
“放哪兒吧。我等會看。”
“舒總,這個計劃,季總要的急,等你過目了,有什麼問題,我們那邊好再修改。”
這就是在催着她現在看了。
“知道了。我等會就讓小徐送過去。”
打開計劃書,第二頁裏面就夾着一盒胃藥。
舒喜寶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對面的辦公室。季子庭對着她輕輕點頭。
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
舒喜寶捏着葯,皺眉頭把葯喝下去。明明最討厭吃藥,今天覺得也不是那麼難受。
“季總,舒總這人你不得不防備着。這個人很有可能是表面上對你示好,實際上卻是小季總的人。”
季子玉的助手將一張照片遞送到他手裏。
季子玉面無表情地看了許久。
“他們倆在小季總的私宅裏面呆了一個晚上。估計是舊情復燃。”
照片上,舒喜寶的手被季子庭握住,兩個人的影子在路燈下融為了一體。
他眼裏陰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