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詭謀
蘇植擰起絕望到底的安寧公主就朝左邊箭雨般的高牆奔去,花著雨揉身一腳踹翻一個兵士,奪槍直貫,兵士手掌被釘在地上。她迅速搶過盾牌直追在蘇植身後,蘇植回頭哈哈大笑,“你居然敢跟着我來,也不怕被人射成刺蝟,亦或我會宰了你?”
花著雨一邊跟着他左躲右閃,一邊淡定道:“太子不是一介莽夫,若是沒有周密的安排,怎麼可能會深入虎穴?再者你跑得如此之快,肯定也料定我會跟上來,除非你就算不想當只死刺蝟,也想渾身屍骨全滅。”
蘇植的眸光一閃,眼角忽而綻出絢爛光華,側目深深看了花著雨一眼,當下不再玩笑辯駁,扯着安寧貓身躲到一牆角花架下,鬆開安寧,低聲囑咐她道:“如果你現在還不想死的話,就別亂動。”
安寧漠然看了他一眼,退開了一步。
蘇植從懷裏不知掏了什麼物事,貓在盾牌後面,只聽得他手臂微抬,掌心驀然一響,就見一個黑色如彈丸的東西彈上了牆頭。然後黑丸“砰”然炸開,一陣煙霧處,十多個弓箭手如餃子下鍋般紛紛滾落了下來。
“成!”
蘇植一聲欣然大喝,弓箭手的圍射頓時被劃開一道缺口,這便成了幾人突圍的最佳出口。
說來也不怪他們好運,本來陳太后所安排的那五百精兵如果全部湧出來的話,不僅毫無防備的楚霸要陷入囫圇,就算蘇植再機狡,也肯定會被人剮成肉醬。奈何陳太后那密道里的精兵只出來了一小撮,大部分皆已中毒倒地。
所以這個時候楚霸一行人且殺且退給逃出了慈寧宮,蘇植大搖大擺直攻圍牆上的弓箭手,再加那些從密道湧出來的精兵中有幾個人突然暴起,手起刀落,瞬間就殺了那些兵將的措手不及。再等那些兵將反應過來自己人中被混了姦細,精兵強將已倒下一大片,更是讓蘇植毫無後顧之憂地躍上了牆頭。
花著雨見其中一個假兵士和蘇植打了手勢,心也漸放下不少,果然她這次押對了寶——蘇植是有預謀而來,她拿蘇植當擋箭牌出來攪局,既可自救,又可以破了秦惑、楚明秋設的死局。
就算明知蘇植忽然出現在慈寧宮密道定然是居心叵測,可是那和她又有什麼關係?他的半月殺,他的狠辣此刻正是她所需要的。等過了眼前這關,一切才可再做打算。
“本宮的太子妃難道不想逃離這個殺人窟嗎?過來,本宮送你過牆。”蘇植趁牆頭缺口打開之際,回頭把手伸給安寧公主。
安寧公主無動於衷,冷冷道:“我與你並未成婚,現在還算不上是你的太子妃,請你說話注意點。倒是花著雨是你嫂子的親妹妹,我看你還是先助她過牆為好。”
她這一說讓花著雨大為意外,安寧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自私又蠻橫,在這刀光劍影中,沒道理她會讓自己這個眼中釘先脫離危險。
蘇植微眯了眯眼,而後驟然大笑,“本宮的太子妃竟然還有些脾性,好,我喜歡。不過現在可不是你說了算……”
他音未落,已一把攬住安寧的纖腰,提氣掠上約兩丈來高的牆頭。
安寧只覺一股濃烈的男性氣息將她籠罩,還未從驚魂中緩過神來,腰間大手已撤離,又被蘇植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地給扔下了牆頭,雖然他手頭可能用了一些內勁緩衝了衝擊力,但是安寧仍是給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
一陣疼痛襲擊全身,安寧發現自己差點要散架,而牆頭卻傳來蘇植的扼腕調侃聲:“可惜可惜。本宮見公主頭腦清醒,這個緊要時候都還記得本宮與花著雨的關係,本宮本是佩服不已,想一試公主另一方面的能耐,料不到這般不禁摔,失禮失禮……”
安寧一身狼狽,抬頭死死地盯住他,眼睛裏瞬間閃過若毒蛇般的怨毒光芒。
圍牆這邊,花著雨看到蘇植的行徑,心道安寧若是真要嫁給蘇植,恐怕下場會比花著月還慘,心裏頓時對蘇植鄙視萬分,欺負女人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
“花著雨,現在該你上去了。”蘇植好像沒有發現她的輕鄙,從牆頭一躍而下,帶着戲謔笑道。
花著雨趕緊跳開三尺開外,警惕道:“別想在我身上找到解藥,更別想耍花招,你的時間非常有限,若是惹得我不痛快,別怪把解藥毀了,讓你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
蘇植無奈地攤了攤手,隨即抱胸道:“別把我看得那麼沒品。你不就是希望我能平安把你帶出皇宮么?你不讓我帶你過牆,又待怎樣?”
花著雨回頭看到假扮成兵士的蘇植的手下與密道出來的人殺得不可開交,牆頭的弓箭手也被射殺無幾,已知慈寧宮現在基本已在蘇植的掌握之中,心下稍定。
再看宮門口還在撕殺,從那邊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四下游目一看,在十來步開外的一座花架旁有一架梯子正好架在牆頭,非常隱蔽。如果不是她眼尖,實難發現。想必是這二丈來高的牆頭不是人人都能像蘇植一樣用輕功飛上去的,那些弓箭手是打此登高。
她徑直走到那架梯子前往上攀,蘇植意幽不明地笑了一聲,朝不遠處一個麻臉漢子打了個手勢,便掠上了牆頭。
花著雨登上牆頭,朝外頭一看,周圍的重重殿宇盡收眼底。此時除了慈寧宮的混亂外,一路過去的景仁宮、信宮、坤寧宮等處內宮都傳來喧鬧吵雜地喊殺哭叫聲。一縷縷黑煙冒起,甚至還能見到明火……整個皇宮,分明已在某些陰謀家的預謀下陷入一片刀光劍影的混亂中。
她來不及心憂楚霸怎麼樣了,婧皇后和寶興帝是否安然,舒、陳兩家是否已經陳兵宮門外,只望自己現在能自保,不要被這無情的政治爭鬥所湮沒。她答應過方籬笙的,她一定要好好的。
“為什麼還不下來?牆上風景甚好?或者是因為這邊沒有梯子,想求我在下面接住你?”
她聞聲低頭,但見蘇植正抱胸和一身狼狽的安寧站在一起,蘇植仍是一臉無謂的調侃之色。
花著雨掃了一眼安寧低垂的眼帘,一種莫名詭異地感覺驀然升起,她笑了笑,“不勞太子殿下,你只需要把你的太子妃給安撫好才是正經。”
蘇植哈哈大笑,“這你就不要憂心,本宮的太子妃現在好得很。”
花著雨不再理會他的調笑,摒息靜氣,隨即猛然朝牆下跳去,跳到半途,憑着身體柔韌性,借力朝前翻滾,以期落地時能減少衝擊力。這種動作對於她來說並不是難事,可是就在她一跳之際,安寧手中寒光突然一閃,筆直就朝她即將落腳之地衝去。
蘇植一聲冷哼,大袖一甩,就捲住了她的左手臂往側旁猛帶。安寧“啊”地一聲慘呼,因為受不住力整個身體被帶得迴旋,同時左手上的尖刃亦被卷落於地。
蘇植將她圈於懷,低頭,唇角帶着陰邪,“你倒是心狠,難道你想殺了她,然後讓我無解藥而亡,就不怕你自己守瞭望門寡?”
安寧整個身體似乎都在顫抖,眼角蘊滿淚水,“我不喜歡你,我寧願一輩子當個姑子,也不要嫁給你……”
蘇植輕吐:“這可由不得……”
他“你”字未落音,眼睛陡然睜得滾圓,不遠處才翻過牆來的麻臉大漢等人還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才剛如小貓般楚楚可憐的安寧公主已一臉猙獰地退開一步,但見一股血水自蘇植的胸腔迅速擴散開,瞬間將他墨綠色的袍襟染成了深墨色。而從他的胸腔之中,還有三根黑色絲線扯在安寧手腕上。
所有的人驚呆住,那麻臉大漢深知蘇植的戒備心和身手,就算他不小心被安寧傷了,下一瞬,他也一定會非常暴怒地將安寧一掌拍倒於地,然而沒有,蘇植竟然只是捂住胸口,臉色慘白如紙,顫抖着身軀慢慢朝地上軟倒下去。
才跳下牆的花著雨亦沒料到她才一站起來竟看到安寧將蘇植給傷得毫無還手之力,她看着她手中那三根黑絲線,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
“你們最好是給我聽清楚了,我手中的這個東西叫‘噬心縮筋索’,哪怕你們的太子殿下百毒不侵,但是在我的蠱蟲迅速順着他的心脈四下擴散至他的四肢百骸中,他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只要我手中索拉一次,他的血就流得越多,蠱蟲就擴散得更快,那麼他就距死近得一分。所以現在你們的太子殿下的性命就在我一念之間。”
“好個心毒的女人,我們殿下與你並無冤讎,你為何要下如此毒手?”
麻臉大漢怒得青筋直跳,一步步逼過來。同時四周隱隱已有一二十人將這塊地方形成了包圍圈。
“你們最好別過來!”安寧尖叫,同時扯動手中索,軟倒在地的蘇植整個身子都跟着蜷屈起來。
麻臉大漢等人目眥欲裂,咬着鋼牙,恨不得一掌將安寧給斃了,卻又不得不停住腳步。
安寧見他們聽話,得意地尖笑起來,隨即神經質地一指花著雨,“你知道這個東西本來是為誰準備的嗎?”
花著雨整個人都緊繃起來,“不要說是為我準備的。”
“不是你還有誰?”安寧怨毒地盯着她,“你這個賤人,不僅使計毀了我外祖家,還害我母妃也被打入冷宮。這些也都罷了,你竟然還悄悄與方籬笙成了親,奪走了我的愛人,是你讓我一無所有,我們之間仇深似海,我恨不能喝你的肉,喝你的血,這個東西我不為你準備還能為誰準備?只能說蘇植太子是代你受過,你們所有人要怨,就怨這個賤人,只要你們現在就把她殺了,我或許心一軟,就會放了你們的太子殿下。”
麻臉大漢諸人立即將目光投向花著雨,蜷縮在地上的蘇植突然悶哼了一聲,竟然慢慢坐起來,如紙的臉上浮起慘淡地笑,“公主要殺她有何難?只要出得這皇宮,就算你不說,我也必會殺她,何必要讓我受此虧苦?也不怕將來嫁與我后,我會把這些虧苦還給你嗎?”
“人若是把命都不要了,還怕什麼?”安寧昂起頭,喝道:“你們怎麼還不動手,我現在就要她死!”
麻臉大漢等要就要動手,花著雨冷靜道:“安寧,就算想我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最起碼,你也應該讓我知道,你的這個‘噬心縮筋索’是誰給你的?這等陰毒的暗器,可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安寧此時已篤定花著雨今日必死無疑,多日來的怨恨與陰鬱彷彿瞬間消散,她似乎也急於發泄,便大聲道:“你以為想你死的人只有我一個嗎?你多次壞人大事,早有人想收拾了你,奈何你藏躲於長公主府,叫人無從下手。那人給我這等一擊必着的暗器,就是叫我一定要對你下狠手,讓你再高的醫術也無翻身的機會。”
花著雨靜靜地看着她,“你不敢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安寧一頓,“你不用激將我,反正你知道有那麼個人就是了。”
“再有。”花著雨不在那個問題上糾纏,“我與方籬笙成親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這件事極為隱秘,除了長公主和方籬笙身邊的人,沒人知道。”
安寧冷笑一聲,“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這天下可沒有不透風的牆。”
有她這個回答,花著雨心中已大致知道這個要致她於死地的人是誰了。像在這等見所未見的暗器上能再加諸蠱毒的人,只有那麼個人。能把長公主府的動向都摸清楚的人,整個大夏恐怕也只有那個人,因為他最清楚通往各個朝臣宅邸的秘道。
只是她真沒弄明白,那個人為何要對她多方佈局后再下此狠手,殺人不過頭點地,這般大費周彰,他究竟想幹什麼?
此時她的靜默,反而激怒了安寧,她想看到的是花著雨臨死的求饒,跪地苦苦的哀求,懺悔她對她所做的一切,而不是這般冷眼看她像演獨角戲一樣的神情。
她顧不得周圍為何突然沒了皇宮護衛奔跑的聲音,顧不得慈寧宮的大火已熊熊捲來,跳着腳大聲叫囂道:“你們為什麼還不動手,快去殺了她,不然我就要你們太子血流而亡……”
麻臉大漢等人不再猶豫,齊齊朝花著雨逼近。坐在地上的蘇植轉頭看着花著雨,慘笑着,“你們姐妹遇上我可真是遇上了剋星。你可知道,兩年前,你姐姐就是被我親手殺死,而現在你又要被我的人殺死……如果你到了陰間見了閻羅王,定要他大筆一揮,判我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花著雨整個人呆住,花著月竟然是蘇植親手所殺,這是她聞所未聞的,既然不為世人所知,此刻他為何要說出來?
安寧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問道:“不是說她姐姐是病死的么?或者如傳聞所說是被你所殺的哥哥蘇衡虐待致死?怎麼又變成你將人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