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破而後立

“是！”柳生佑雲的眼睛裏終於出現了晶瑩，這一次不是為了柳生如月，這一次，是為了前世孤寂一生的世離，“我是害怕，害怕不受自己的控制而暴露出真實的自己，害怕不受控制而做出什麼事情，害怕一旦揭穿，等來會是毫不留情的拋棄！”

為什麼世離不能夠被人接受？為什麼世離非得要孤寂一生？為什麼那個背叛的人會過得如此幸福？為什麼世離不可以活在陽光下？

因為世離是個人人喊打的小偷，因為世離只知道要活下去，因為世離在那個時候改變不了什麼只能聽從那個所謂義父的話，因為世離因為世離只能世離！

“那麼，真實的你是什麼樣子的呢？”跡部景吾沒有放過柳生佑雲，當做沒有看到忍足侑士已經蹙起了眉，繼續道，“是在你不受控制的時候，還是在你受控制的時候呢？”

當然是不受控制的時候！

柳生佑雲想開口，可是，這句話就這樣停在咽喉處，怎麼也出不來，不受控制的時候真的是真實的自己嗎？可是，為什麼感覺到即使是在控制的時候，也是真正的自己。

“答不出來了嗎？”跡部景吾做出了招牌動作，銳利的眼神毫不留情看着柳生佑雲，“無論是哪一個都是你自己吧，即使是偽裝，那也是你最真實的偽裝，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是真實存在的，包括你自己本身！”

“為什麼要那麼急着否定你自己？是因為害怕改變？是因為害怕接受？是因為害怕失去所有的退路？”跡部景吾沒有給柳生佑雲思考的機會，簡直就是要把柳生佑雲逼上懸崖的絕路，特別是最後一句話把柳生佑雲最後的那一塊蒙在自卑上的遮羞布徹底撕下來！

“你們沒有經歷過，就沒有開口說話的資格！”柳生佑雲幾乎咆哮着出聲，淚珠一顆一顆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摔在地上，沒錯，一旦所有的事情都放在明面上，柳生佑雲就會徹底變成世離，而你們就理所當然的離開，只剩下世離孤單一個人，寂寞就像是侵入肺腑的服藥，一點一點刻在骨頭裏，一點一點融入血液，宛若詛咒一般，除了死亡沒有活路！

他是一個人，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渴望着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他渴望着自己能夠有一天不再是一個人孤獨，他渴望有家人，渴望有朋友，渴望有可以依靠的人，渴望可以有一輩子陪着她走到最後的人，可是，他自卑，他不敢，他害怕去嘗試，更不懂得如何嘗試，與其享受后失去，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曾享受！

世離因孤獨而驕傲，而柳生佑雲卻是因溫暖而自卑！

“恰恰相反，旁觀的人更是能看清楚事實，”跡部景吾笑容不變，道，“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事情，但是若是連你自己都去否認你自己存在的意義，那麼又憑什麼奢求整個世界去承認你呢？”

柳生佑雲沉默不語，這些大話誰都會說，可是沒有人會是他。

“我只是想說一句話，”跡部景吾向前走了一步，低下頭，居高臨下的望着柳生佑雲，柳生佑雲清楚地感覺到從跡部景吾身上散發出來的自信光芒，“不能勇敢的面對自己渴望的人根本不值得別人用心對待！”

一個連自己都不肯真實面對的人，即使擁有再厲害的天賦也是無用之人。

柳生佑雲知道這一場對弈是他輸了，輸得一乾二淨，終於，有一個人站出來明明白白的指出他不值得，不是辱罵，卻是帶着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柳生如月沒有過，柳生宗言沒有過，忍足瑛士沒有過，就是因為他們太過疼愛，他們站在局中，所以，即使知道，即使明白，也沒能捨得說出來。可是，他們辛辛苦苦支撐的平衡卻讓跡部景吾打破了，他們只是等待着柳生佑雲自己學會，可是，跡部景吾卻是主動要求柳生佑雲學會如何接受人類獨有的感情，如何把自己的感受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來！

“我同意加入網球部！”柳生佑雲突然道。

柳生佑雲想了許多，前世的磨難，今生的家人，佛家的因果，一切都歸於他不僅僅是柳生佑雲，還是世離。

若單單的，他只是一個名為柳生佑雲的少年，那麼他有着絕對的資格擁有現在的一切，但，偏偏老天和他開了一個玩笑，決定讓他新生的同時，卻也保留了世離的記憶，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親情，卻也比任何人都抗拒親情。享受着難得溫暖，心裏是日益加劇的不安，而不安卻又助長了對親情的渴望，最後便是變本加厲的享受着，這是一個結，一個打的越來越死的結。

最後更是因為柳生如月的死亡，將柳生佑雲內心的恐懼徹底擴大，佔滿了柳生佑雲的心臟，柳生如月一個人的生命在這個世界上是如此的輕，但在柳生佑雲的心裏卻是不可承受之重，這個結徹底變成了死結，系鈴人都死了，這鈴哪還解的開？

所以，就只有這一個辦法，那就是跡部景吾那樣，不管那些紛亂的結，直接斬斷就可以了，柳生佑雲不給自己留後路，實際上就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而跡部景吾就是把這條後路也切斷，那麼柳生佑雲就不得不沿着前面的路一路走下去了，破而後立，是最好的辦法！

“想通了？”跡部景吾挑眉，帶着戲謔。

柳生佑雲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困惑的道：“有一點想通了，但是還是沒有明白！”

“那麼，還是不要加入網球部了！”榊太郎的聲音插了進來，“網球部不需要弱者。”榊太郎沒有打算給柳生佑雲半點機會，因為，柳生佑雲的天賦就不允許榊太郎降低任何一點要求，雖然，日吉諾已經被選為下一任部長，可是冰帝網球部還缺一個主力，一個能夠撐得起網球部兩百人信念的精神！

日吉諾不行，可是，柳生佑雲的天賦讓榊太郎看見了即使跡部景吾這一屆的人離開之後，網球部還能佇立頂端的可能！

榊太郎發話，剩下的網球部的部員們自然不可能開口反對，向日岳人把頭低了下去，那頗有精神的紅色頭髮此時好像失去了光彩，他好不容易有一個能繼承他絕技的徒弟啊，怎麼就這樣沒了呢？都怪跡部，說了一大堆聽不懂的話，結果好了，把我的徒弟弄沒了！向日岳人在心裏咬牙切齒的。

可是，跡部景吾在等，忍足侑士也在等，等柳生佑雲能夠明白到什麼地步。

“可是，請給我一個機會！”柳生佑雲用袖子磨掉淚水，第一次彎下腰，不是有多麼熱愛網球這個運動，只是因為，他想有一個改變的機會，一個可以擺脫掉世離，一個可以完整的以柳生佑雲的身份大步向前的機會，“拜託您了！”

太陽已經開始墜落，把網球場上渲染的頗為祥和，這一刻，忍足侑士笑了，看着成九十度的柳生佑雲，心臟有了淡淡的麻酥，當堅定佈滿柳生佑雲那張略有稚嫩的臉龐的時候，忍足侑士知道，他的小雲已經開始像雛鷹那樣跌跌撞撞的起飛了，加油哦，哥哥會在一旁陪着小雲，知道小雲不再需要哥哥為止！

“監督，你就答應了吧！”跡部景吾手撫着美人痣，高傲即使在碰到監督也沒有減少半分。

向日岳人猛地抬頭，眼睛“叮”的一亮，高興的道：“就是就是嘛，小佑雲真的很有我當年的風範，監督你就答應了吧！”在幫人說話的同時還是不忘誇自己一把，沒看見自家隊友一個個都默默捂臉。

“他很厲害！”這是日吉諾，“不能耽誤！”雖然只是剛剛接觸網球，可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恐怕在場的人除了跡部之外沒有人能夠比的上了吧，但是，輸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切，監督，這小子還可以，慢慢磨就行了！”一個黑色長發的男生開口，手上還掂着網球，一副拽樣子。

“忍足家的弟弟看起來很好啊！”站在黑色長發男生旁邊的氣質溫潤的男生也道。

“那就暫且試試看吧！”榊太郎最終點頭，“算是網球部的編外，和正選一起練習，下個月參加

正規的入部評選，要是失敗，直接退部！”

柳生佑雲驚喜的抬頭，看見榊太郎臉上還是萬年不變的表情，向後，卻是一個個笑臉。當然，有人沒有笑，那個拽拽的黑色長發少年，哼了一聲，只是說了一句歡迎入部。

而向日岳人則沖向柳生佑雲，在柳生佑雲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柳生佑雲的肩膀上，還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哎，你以後就跟着我混了，我向日岳人包你打遍天下無敵手，

額，跡部還有你哥就算了，當然啦，你也是不可能超過我的！”

柳生佑雲對於掛在了自己身上的人強忍住“妙手空空”的打算，心裏決定，永遠不把那個宴會上拿到的東西還回去，永遠！

“小雲，恭喜哦！”忍足侑士走到柳生佑雲面前，微微彎下腰，幾乎鼻子就要碰到鼻子了，在近距離的情況下，柳生佑雲透過眼鏡看到了忍足侑士還調皮的炸了眨眼，笑的很真實。

那笑晃了柳生佑雲的眼，緩緩地綻放開開心奪目的笑容，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那個笑容比起他們，更是治癒，就像是出水芙蓉般不染一絲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