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劫后,餘生(上)

第十二章 劫后,餘生(上)

第012章章劫後餘生

我死了嗎?

原來人死了之後,這麼安靜。

現在我的腦海裏面就只剩下沒有一片原始的黑,空無一物,就剩下黑暗,無邊無際,黑色籠罩着一切,蒼涼孤寂。

忽然這片孤寂的黑色海洋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一道細小裂縫,光,一縷髮絲般大小的光照射進來,瞬間光芒開始吞噬黑暗,無數道黑色裂縫,無數道耀眼光明,互相碰撞,衝擊。

好長,好長,好長。

終於,所有的亮光將黑色燃燒殆盡,這次換成是白光充斥在我腦海里,不同的是這次我能到感受氣息,感覺到血液,溫度,不再是之前無邊無際的壓抑空洞。

咦?我的手指怎麼還能動,我的腳為什麼也能動。

難道我還活着嗎?

這裏的光好刺眼啊,刺眼?

我不是瞎了嗎,怎麼還能感覺到光亮。

外面的為什麼有這麼煩人的鳥叫聲,鳥叫?

我不是聾了嗎,怎可能聽見聲音?

我還活着,還是已經去了佛家所說的地獄?

不管怎麼樣,還是睜眼看看吧。

我很努力的控制着才將自己的上下眼皮分開,“啊”我驚叫一聲,久違的陽光卻瞬間將我的雙眼再度刺痛合上,這一刻我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顫抖着,閉氣凝神,在這安靜的空間裏我很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我還活着!

我半虛着眼一點一點開始熟悉陽光的亮度,半天時間才勉強的能睜開眼,我現在躺在一張竹木做的單床上,穿着破裂的紫衣,身上蓋着一襲灰色帶着無數補丁的破被,入目的也只不過是一間室內裝飾簡單的普通竹屋,沒有熟悉的楠木桌椅,沒有熟悉的錦被大床,床底也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更沒有那尊娘留給我的青銅小鼎。

我不在韓家,我在哪?

“吱”一雙老手推開門扉,一黑髮白眉白須白袍的老頭滿臉笑容的出現在我眼裏,我一看見他,登時嘆道:“我果然還是死了,竟然下地獄也碰上也你這老流/氓。”

可能是久未說話的緣故,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澀沙啞,墨老頭嘿嘿的笑着,沖我扔出一杯水,我想要伸手接住,杯子卻從我手裏無力滑下,濺得一身是水,老頭笑得更樂意了。

“我就知道你這老東西是故意的,媽的,做鬼都碰見你,老混蛋。”我笑罵道。

墨老頭也不惱,繼續滿臉得意的笑着:“嘿嘿,臭小子就是臭小子,都睡了三個月,一醒過來,嘴就臭不可耐,滿嘴噴糞。”

“小**,你可沒死,你這條小命倒是頑強,常言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果然非虛。”

三個月,十八年零三個月。

施尚石的天命測算,算無遺策,極准,准到我十八年來從未懷疑過,及冠時雷劫所遭之難,如今還歷歷在目一般,難不能是這神秘莫測的墨老頭從驚麟劫之下救了我。

聽見墨老頭的話,我此刻心中大駭震動,面色卻依舊不變:“老流/氓,莫不是你救了我?”

“不是。”墨老頭收起笑容,只是緩緩的搖了搖頭,卻沒有了下文,我只是淡定的“哦”了一聲,然後雙臂做枕,打個哈欠,蓋好被子,再度躺在床上。

良久,老眼對睡眼,我和墨老頭半天什麼話也沒說。

“你這小兔崽子就沒什麼要問的嗎?”墨老頭終於忍不住了,率先打破寧靜。

我悠哉悠哉的躺在床上,左手挖着鼻孔,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您老這不是就要說嗎,說吧。”

“小流/氓,你這副樣子很欠揍,你知道么?”墨老頭看見我這樣吹鬍子瞪眼,繼續說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救了你?”

“剛才想,現在不想了。”我這次彈了彈左手,繼續用右手挖鼻孔。

“好!好!你夠厲害。”墨老頭沖我伸出大拇指,然後面色正經的說道:“那你不想知道,你家人怎麼樣了,求求我,我就告訴你。”

“想,但我不想求你。”

“好,那就告訴你,洛陽上至皇帝天子,下至販夫走卒都以為你死了,雷擊至死,灰飛煙滅,無不感嘆老天爺有眼啊,這全城百姓舉城歡慶啊,可惜,害怕你韓家勢大,前一個月只敢偷偷摸摸的歡慶,沒人敢大張旗鼓來慶賀。”

我臉上並無悲傷,只是淡淡一笑:“從我打定注意要做一個紈絝的時候,這種事就已經註定好了。”然後下床起身衝著墨老頭鞠了一躬然後坐在床上:“老先生,我的家人怎麼樣。”

老頭明顯一愣,實在是沒能想到我這般反應,略為沉吟:“韓家一片愁雲慘淡之色,全家上下皆是一片縞素,你的葬禮辦的並不隆重,只有寥寥數人來參加,所有想來祭拜的人也被你爹回絕在外,只剩下幾個與你親近些人而已。”

“你爹,你姐姐,韓子楓,還有那幾個悅來小店的小孩子而已。”

“他們也去了啊,衣冠冢嗎?”我聲音苦澀無奈,就似有人用勁的掐着我的脖子,艱難萬分才說完這話。

“恩,你的體內氣息運轉剛恢復正常,還是別說話了。”墨老頭伸手輕輕的拍在我的背上,看到我的情況才有些好轉,才繼續說道:“那幾個孩子倒是仁義,為你韓君笑披麻戴孝。”

“披麻戴孝意味着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認你作父,他們是拿你當父親了,他們幾個孩子在你的靈前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天,最後暈倒在你棺前被人抬走的。”

“你爹,在你驚麟劫過後,下令全城內外搜捕你的蹤影,甚至你二哥竟然敢帶着自己親信搜到皇帝**,三日遍尋無果,你爹悲憤之極,與你二哥徹談一夜過後,第二日竟然一夜白頭。”

“而你二哥甚至連你的葬禮都沒有參加,直接帶着眾人回他的北平先鋒營去了,只是走的那一天,他一身白衣帶着一大壺桑落酒和倆個杯子,獨自一人在你的南苑小屋內,待了足足有半天的光景,吩咐的還是與你一樣幾道小菜,倆雙碗筷。”

“等他離開的時候酒壺已經空了,他好像還從你屋內拿走了一尊青銅小鼎,當時我離得太遠看的並不真切。”

“韓子楓,在尋你的那三日裏,夜夜豪飲,酩酊大醉,每次都醉成一灘爛泥,痛哭流涕啊,嘴裏還含糊着什麼,他欠他兄弟,一杯酒,永遠欠一杯。”

“你三姐自從目見你遭遇驚麟劫昏厥之後,就一病不起,那等花容月貌的清麗女子,竟然面容枯槁,光彩黯淡,每日以淚洗面,可謂聞着傷心見者流淚,遍尋不到你過後,驟然聽見你的死訊,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竟然昏迷不醒,水米不能進食,只能靠外人玄氣傳輸才能勉強維持性命罷了。”

“什麼!”

我雙拳緊握,手指尖扎進肉里也覺不出疼,全身像抖動的篩子一般劇烈搖晃顫抖,喉嚨一甜,一口鮮血仰面噴出,墨老頭的話句句如刀,捅進我的心裏最深處,此時聽見我三姐命懸一線,比我遭遇千百個雷劫還來的痛苦難受。

倆行清淚,順着我的眼角緩慢滑下。

“我要回家!”

我站起身再度衝著墨老頭鞠了一躬,墨老頭扭過身子沖我擺了擺手,我勉強的撐着腳步,跌跌撞撞的朝着門外走着,“噗通”,膝蓋一軟,竟然腳上全然無力,重重的載落。

我咬着牙,手腳並用拉着自己的身子,向前爬行,在滿是灰塵地上留下一道醜陋的痕迹,沒爬出半丈遠,就氣喘噓噓,渾身氣力散盡,就只能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

墨老頭回過頭古井無波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我還不停地向前蠕動我的身體,隨手一抬,一陣清風又將我拖回床上,我大喊:“墨老頭,你敢,放老子走!”

墨老頭身上的白袍無風激蕩,一股懾人心魄的壓力從他身體四周不斷的擴散開來,我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氣緩解這股氣勢,就見墨老頭單手輕抬,所有的門窗受不住力,紛紛飛出去,剎那間,無數道陽光一同照射進來,刺目的讓我連忙有雙手遮住雙眼。我透過手指間縫隙,看見墨老頭身後有倆條路,一條佈滿荊棘倒刺,奇石陡峭嶙峋,動輒有跌落山崖粉身碎骨的危險,另一條寬敞筆直,台台石階,排列工整,倆邊還富有無數我叫不上名字的嬌艷野花。

墨老頭轉身衝著我沉聲說道:“現在,我們在一座高山之上,這裏倆條路,其中只有一條能讓你回洛陽,令一條不知去向,二者選一,你若選中了。回洛陽那一路,,我親自便送你回去。”

“我選它。”我指着其中的一條路毫不猶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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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上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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