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各位旅客,我們再過四十分鐘,就會抵達台灣的桃園機場,台灣的氣溫是攝氏三十度,提醒各位旅客,台灣嚴禁攜帶毒品……”空中小姐甜美的聲音在機艙內回蕩。

安辰錫俯瞰窗外,睽違五年的台灣,他今天終於回來。

從爸爸的手中接下東浩集團,他沒有一天能鬆開緊繃的神經,堅守崗位,戰戰兢兢地迎接每一刻,許多人眼裏只看到他耀眼光鮮的一面,羨慕他今日的成就,但是有誰能看到輝煌成就前的努力,和曾經經歷過的沮喪?

這趟回來,除了視察台灣公司,最主要的是想尋找五年前曾經激發他鬥志的小女孩……

那年,安辰錫二十一歲,因為父親猝不及防地撒手人寰,他不得不接管東浩集團所有的事業;二十六歲那年,遇到國際經濟風暴,所有棘手的問題接踵而來,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甚至一度以為東浩集團會在他手中毀掉。

在那段驚惶失措的日子中,他曾經選擇逃避,在郊區租了一間便宜的房子,鄰居全都是退休的老榮民,安辰錫就終日躲在租屋中被痛苦啃蝕。

每天三餐,他幾乎都是在一家小麵館解決,當時有個小女孩在面館裏打工,店裏的老闆、客人都喊小女孩‘丫頭’。

丫頭親切的招呼每一位來吃面的客人,粉嫩的臉上總是掛着燦爛的笑容,許多人都是為了丫頭的笑容上門光顧的。

他會走進麵館,只是為了填飽肚子,從來沒有看清楚丫頭的長相。

看清楚丫頭容貌的那一次,是因為他不小心撞翻了丫頭手裏的面,也因為那次的不小心,他認識了丫頭。

之後,安辰錫上麵館不再只是為了填飽肚子,還是為了探望丫頭。

經過幾次交談,他才知道丫頭的父母都已經過世,現在唯一的親人是姐姐,姐姐正就讀大學,每天除了讀書,還要兼家教負擔丫頭生活費。

想減輕姐姐的負擔,所以丫頭每天放學后就來麵館打工,若是碰上寒暑假,她就全天在麵館工作。

這天,外面的溫度只有七度,安辰錫因為肚子餓,想找間超市買碗泡麵充饑,經過麵館前,發現丫頭蹲在兩個大盆子前洗碗,一雙被凍得紅咚咚的小手,教人好不心疼。

安辰錫來到丫頭前面:“這麼晚,你怎麼還沒回家?”

丫頭先是一怔,抬頭望見是他,隨即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當初就跟這裏的伯伯說好,每天做到麵館打烊。”

“可是今天這麼冷……”安辰錫蹲下來伸手試摸着水盆里的水,冰冷的水溫令他牙齒打顫,連忙抽回快凍僵的手,看着一臉若無其事的丫頭,“水這麼冷,老闆怎能狠心叫你洗碗?”

丫頭沒有一絲怒意,反而心平氣和:“我不能因為水冷就不做完該做的事,一個人做事要有始有終,不能一點受到阻撓就退縮。”

麥世傑錯愕地看着丫頭:“你……”

“我有說錯嗎?”丫頭偏着頭對他甜甜一笑。

麥世傑頓時啞口無言。

丫頭起來將洗乾淨的碗一迭一迭地搬回面館裏,安辰錫也起身幫忙。

當丫頭將面館裏的所有東西都清理乾淨后,她回頭看着安辰錫:“謝謝你的幫忙,我現在可以回家了。”

“我送妳回家。”安辰錫只是出於一份關懷。

“好。”丫頭沒拒絕安辰錫的好意。

丫頭背起書包,兩人一起走出麵館,謹慎地關好麵館的門,她再回頭望着好心幫她的安辰錫:“可以走了。”

安辰錫陪着丫頭走在暈黃的街燈下,一陣又一陣的寒風迎面襲來,丫頭不停地搓揉着泛紅的小手,在嘴邊哈着熱氣,試圖溫暖自己的手。

安辰錫心疼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不斷地搓揉:“這樣暖一點了嗎?”

丫頭仰起小臉,一雙無邪的眸子望着他:“現在好多了。”唇邊綻放一朵甜美的微笑。

“多穿一件衣服你就不會冷。”安辰錫脫下外套覆在丫頭的身上。

丫頭倔強地拿開他的外套,披回他的肩上:“不是我不領情,萬一你自己感冒該怎麼辦呢?你還是穿上它。”

“可是妳……”安辰錫好不舍她被凍紅的小臉。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再說,我像牛一樣壯。”丫頭俏皮地舉起雙臂,顯示自己的強壯。

安辰錫只好穿回外套,伸手再握住她的小手,將她的小手放進自己外套的口袋裏:“這樣妳總不會再拒絕了吧?”

丫頭淺笑看了看他,然後點頭:“可以。”

在安辰錫的外套口袋裏,暖暖的大手仍然包覆著冰冷的小手,直到冰冷的小手漸漸轉暖,大手仍然沒有放開的意思。

丫頭盯着他那俊美的側臉,無由來地道:“你不應該窩在這種地方。”

安辰錫驚愕頓住腳步,低頭瞅着丫頭:“窩!?”

丫頭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低着頭看着地面:“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普通人,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和理由讓你來到這裏,我也知道自己不應該管人家的閑事,可是你每天這樣過日子,不覺得是在浪費時間嗎?”

安辰錫沒有動氣,只是詫異地盯着丫頭:“你是從哪一點看出來,我是在浪費時間?”

丫頭抬頭見他沒生氣,直言無諱:“只是憑感覺。我覺得你好像在逃避事情,至於是什麼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個人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你這麼做算是負責嗎?”

安辰錫登時一愣。

丫頭偷偷地睨視安辰錫臉上的表情變化,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經打動了他。

丫頭繼續輕輕地說道:“一個人無論做人做事,一定要對得起自己,還要有始有終。”

對得起自己!?

有始有終!?

安辰錫驚奇的眼神落在丫頭的臉上:“你好令人驚訝。”

“不是我令人驚訝,而是你想通了我的話。”丫頭對他露出一抹微笑。

想通了她的話……

沒錯!

丫頭一語驚醒了他。

從那天起,他揮別了沮喪,鼓起勇氣回到讓他感到挫折的地方……

安辰錫望着窗外的台灣,嘴裏喃喃:“五年了,丫頭,你現在過得怎麼樣?還在面館裏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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