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喜歡

”……我聽見了。”

”嗯？”

”從你和黎雲雅一開始發生爭執我就聽見了。對不起。”

”……”

”她說'當初絕情的人是你，傷害韓憶宸那麼深，現在有什麼資格回頭'。海柔……”

”……”

”……其實提出分手的人是你而不是韓憶宸吧？”

海柔沒吭聲。從反射的影像中看不出神情，我倒真有點吃驚。全校都知道，韓憶宸為了黎雲雅甩了海柔。男生為自己的”陳世美行徑”受了好一陣譴責。可那次韓憶宸又說絕對不會和黎雲雅訂婚。這到底怎麽回事呢？

本來我一向對同學的情感糾葛沒絲毫興趣，但是眼下這樁的幾位主角是自己在這所學校里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全齊了。

”因為有其他喜歡的人所以和韓憶宸分手？”宮晨蘇追問一句。

”沒有。”海柔這次的回答倒是乾脆利落，”買單。我要回家了。”

我聽見她衣料摩擦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她跳下高腳椅動身要走。可這聲音立刻就消失了。

”海柔，說清楚吧。你不可能一直瞞着所有人。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

這麼聽起來，似乎沒在交往。

”和你有什麼關係！朋友間相互干涉也有個尺度！再說了，韓憶宸他可是你最好的兄弟，我不希望你們因為我而鬧彆扭。”女生的聲音里有明顯的怒氣。我側過頭看看玻璃窗，原來是宮晨蘇強行拉住了她。

”不錯！朋友間相互干涉是該有個尺度！可是夏秋，你把我當成什麼？”男生也拔高了音調。彷彿完全忽略了海柔後面的那句話。

矛盾升級？我懶得再管什麼玻璃不玻璃折射不折射，和店裏大多數顧客一樣直接扭頭看向爭執的男生女生，反正此時兩人都處於暴走階段，完全對周邊世界失去知覺。

”你眼裏從來都只有韓憶宸，你有沒有發現我也一直在你身邊！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個人也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感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為了和你做什麼可笑的朋友才出現在你的世界裏！”

海柔被男生暴怒的氣勢嚇呆了，任他把手放在自己耳畔抱住自己的腦袋，他語氣中的怒氣消散而悲傷翻上來，”海柔，世界上不是只有韓憶宸一個男生。不管什麼原因，既然決定和他分手就該尊重自己的選擇，走出來。雖然我承認無論哪方面我都比不上他，可是請你也看着我，也看一看我吧……”

海柔這才明白過來對方的憤怒點到底在什麼地方，看見她一瞬間恍然大悟的神色變化，我料想她大概之前沒想到宮晨蘇會喜歡自己吧。

本來是男女主角表明心跡從友情升級到戀情的好戲碼，可女生接下去的做法實在讓觀眾被雷擊中。

海柔嘆了口氣，推開宮晨蘇的手，”沒有你，也沒有韓憶宸。我的眼裏不會再有任何人，不是你們的錯，是我。所以，對不起，今天的事我就當作沒有發生過。”說完毫不猶豫地推門出去，迎着已經變小的雨過了馬路。

我沒顧得上看宮晨蘇的表情，目光一直追着海柔，看她低着頭把手插進校服口袋裏機械地走，漸行漸遠，漸漸不見。

最後幾句話，海柔的語氣冷得像冰，絕望得刺骨。讓我有點毛骨悚然。想不明白，那樣開朗陽光、萬事順心的女生，哪裏來的絕望。

韓憶宸。黎雲雅。宮晨蘇。海柔。

以前全都是我眼裏一帆風順無比幸福讓人羨慕的人。竟然每一個實際上都是不開朗不順心不滿足不快樂的個體。

每個人都有一片黯然星空。

可這份平衡感不但沒讓我高興起來，反倒使女生的絕望咬破一個巨大的決口奔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