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謝冰影的柔弱
其餘的人都漸漸離去了，當暗火痕抱住謝冰影的那一瞬間，彷彿定了結局。塵埃落定。狄龍、西蒙斯都識趣地離開，就連艾麗西亞，也僅僅是目光複雜得在那對相擁的戀人身上逡巡一番，然後離去。
掀開門帘的那一刻，餘暉照了進來，將她的身影拉出失落與傷害。
相擁的時間誰也不知道多長，像是一眨眼，卻又如幾個世紀般漫長。
“不能……那個？”謝冰影玉臉暈紅，聽聞暗火痕訴說，然後下一刻她便明白了這意味着什麼，容顏陡然蒼白。
暗火痕卻沒注意到這些，抓住謝冰影的柔荑，輕聲道：“從此之後，你便不用擔心受怕了。”
謝冰影怔怔任暗火痕握着手，彷彿陷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失了神。好半天，她才清醒過來，輕輕卻明顯地從暗火痕溫暖的掌中抽出手來。
暗火痕心中跳了一下，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痕，我們還是……”謝冰影低下頭，聲音嘶啞，近乎於哽咽：“不要在一起吧。”
暗火痕的臉頓時沉了下來，道：“為什麼？”
謝冰影此刻的臉也冷了下來，道：“不為什麼。你想過我們繼續下去的結果是什麼么？”
她說的字，每一個都砸在暗火痕心頭，儼然如她冷漠的面龐。
暗火痕忽然明白了，道：“無非是沒有後嗣。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謝冰影驟然很激動，對着暗火痕吼道：“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你以為我能看着你為了我從此斷了家族香火么！你要我做一個這樣自私的人么！！你要我看着你和我在一起從此都要忍受**無休無止的折磨么！！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她說著說著，忍不住落下淚，最後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那雙白皙如玉的手掩住了臉，無聲的哭泣。
她終究是個自私的人，是個忍不住的人。本來想要冷臉對暗火痕，撒謊說是她不能忍受沒有後代的結局，這樣才能讓暗火痕無話可說。
只是暗火痕黑色的眸子一直盯着她，並不銳利，卻如同光線一般刺透了她。她的理智在這雙眸子前毫無用處，敗給了情感。
她看不得那雙眸子湧現出傷痛，那比她死了還要痛。
暗火痕看着近乎崩潰的謝冰影，心中想不明白，他畢竟不是女人，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是如何的顧忌。只是，謝冰影的悲傷，讓他多年不曾變動的心狠狠抽動了一下！
很痛。
一陣風吹來，撕開門帘，呼嘯聲如泣般在大廳內肆意。暗火痕突然痛恨起這風，也痛恨起自己。他和這風一樣，都不懂得謝冰影的悲傷。
所不同的，僅僅是他能感受到讓他柔**斷的悲傷，而風不能。
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暗火痕走到謝冰影身前，蹲下。縱然只有一步之遙，卻似乎耗費了他一生的精力。
“冰影，看着我。”暗火痕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認真，謝冰影緩緩抬起頭。
“我從小便是一個孤兒，若不是我曾經的組織收留了我，現在已經是一堆被野狗啃爛的骨頭。”
謝冰影一顫，卻突然發現暗火痕微笑着。
在這個彷彿對一切都淡然的男子身上，居然會看到這樣陽光的笑容。
“所以……我能活到現在，已經足夠了。這個世間，本就註定了我早該成一堆枯骨，沒有你，沒有後代，沒有驕傲。現在，僅僅是沒了本該沒有的一樣東西……我可以接受。但是若在沒了另一樣東西，我得來的，便全成了空……你，明白么？”
謝冰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除非你告訴我，你接受不了沒了後代的結果，寧願失卻了我也要擁有後代，那麼我立刻便走。”
這本是謝冰影想要說的，但此刻被暗火痕說出，她卻急急道：“不……”
然後暗火痕便笑了。
謝冰影忽然明白了，眼見暗火痕又將她摟住，便不再抗拒，貼着暗火痕的胸懷，輕聲道：“對不起……”
暗火痕沒有回答，但謝冰影從他的心跳找到了回答。
其實還有一件事，謝冰影沒說。既然不能交合，那便意味着她和暗火痕始終只能停留在精神層面，卻不能有實質的進展。
而外界的誘惑，也將被無限放大，這既是對暗火痕的考驗，也是對她的考驗。
謝冰影隱隱擔憂着，但她性格素來堅忍驕傲，已經像個小姑娘悲情過一次，再讓她把擔憂說出一次，她只會覺得自己顯得很做作。
何況這對尋常女子撒撒嬌便能問出的，對謝冰影來說卻如何也問不出口，正如她想問關於軒轅煙的事，卻始終無法對暗火痕說出與軒轅煙碰見過一樣。
她吐了一口氣，反手將暗火痕緊緊抱住，忽然覺得心安了。
她無比相信着這個弱如書生的男子。
兩個人許久不見，自然還有許多話要說。彷彿沒了之前的難過，大廳每一處的空氣都充滿着他們的溫馨。
直到天黑了下來，暗火痕才和謝冰影走了出來。
門帘方才拉開，暗火痕正要走，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柔弱的呼喚：“痕……”
謝冰影嬌軀立刻變得僵硬。
寒風漸漸大了，已然進入了秋天，海倫麗莎縮着身軀，孤獨站在一旁的樹下，瑟瑟發抖，目光哀憐地看着暗火痕，顯是等了許久了。
她一邊發抖一邊走了上來，對謝冰影歉然道：“將軍，我有些事想和痕說……”
謝冰影點了點頭，看了暗火痕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她的腳步很堅定，只是顯得落寞，心頭方才平息的浪潮又洶湧而來。
心中如同被毒蛇撕咬一般的難過，她不住得問自己是否在嫉妒。
然而她又嫉妒什麼呢？暗火痕已經和她在一起了不是么？
謝冰影突然覺得一陣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她拚命將心中的情緒壓制。
只是，難過、嫉妒和憤怒，若是能壓得下，那人便不是人了，世間便沒有那些愛恨情仇、恩怨糾葛了。
此刻的她，無助。無助地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危機，每個女人都充滿了危機。
漸漸離暗火痕遠了，那凄厲的風聲卻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