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狀告

6狀告

賈母三十年前嫁進榮國府做重孫媳婦,先是和妯娌斗,和小姑子斗,然後和婆婆斗,最後和丈夫斗……宅鬥了幾十年,賈母終於笑到了最後,成為了榮國府寶塔尖上的人物,擁有了無上權威。

毫不誇張地說,賈母的宅斗手段,圓熟潑辣,罕有人及,若是讓賈珍同賈母宅斗的話,賈珍連一個回合都撐不下來,連自己是怎樣死的都不知道。

就算加上宋氏,結果也不會變。

只是,賈珍為何要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賈珍查抄賴家的第二日,賈母派人去請賈珍同宋氏來榮國府敘話,卻因為宋氏突發疾病,賈珍母子都沒能成行,令賈母氣得不行。

賈珍查抄賴家的第三日,賈母正要對寧國府出手,賈珍卻率先出手了,派人給賈母送來了一封信。

賈母心中疑惑,拆開了信封,竟從信封中取出了一張狀紙,是世襲三品威烈將軍,狀告寧國府大管家賴升,貪墨府中財物,仗着寧國府的權勢,強佔民田,欺凌百姓,犯下了諸多惡行,敗壞了寧國府的名聲,之後,詳細地列舉了人證、物證。

這些證據,全都是趙磊從賴升,以及賴家管事的口中撬出來的,絕對的真實。

賈母雖不知這些證據的來源,卻知這狀紙上寫得內容,應該全都是真的,只是,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樣,賈母從來都是“幫親不幫理”!

論理,賈珍是賈母的侄孫,賴家只是奴才,賈母應該同賈珍更親近。

可是,賴升之母賴嬤嬤,乃是賈母身邊的老人,對賈母極為忠心,曾經為賈母做了許多隱秘的事,賈母和賴嬤嬤之間的感情很深,情同姐妹。

賈母也是“主子”,自然厭惡貪墨自家財物,敗壞自家名聲的奴才,只是,若是這奴才是己方的人,就另當別論了。

賈母自然知道賈珍的行為挑不出錯來,若非被擒的是賴家人,賈母根本不會管這件事,因為,如果她是賈珍的話,怕是也會這樣做,只不過不會大張旗鼓罷了。

只是,賈母是個極為護短的人,對自己人好,對外人狠,如果己方的人和外人發生衝突,賈母不會管誰對誰錯,她會直接站在自己人的身後,滅掉和己方產生衝突的外人!

寧國府是親戚,賴家是奴才,可對賈母來說,賴家才是自己人,寧國府反而是外人。

所以,賈母雖知賴家做得不對,卻要保下賴家。

賈珍派來的人告訴賈母,若不給個說法,寧國府將在三日後將這狀紙遞到官府。

賈母聽了,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說道:“好,你回去告訴珍兒,就說我沒意見,讓他將狀紙送到官府去吧。”

那人見賈母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中“咯噔”一下,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道:“老太太,既然您點頭了,奴才便回去告訴我們大爺……”

賈母揮了揮手,說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那人退下之後,賈母叫來了賴嬤嬤,將這事說了,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說道:“我還當珍兒想出了什麼主意,原來是這個,這都是我年輕時玩剩下的……珍兒還是太嫩了!”

賴嬤嬤也跟着笑了,心情竟是放鬆了許多,賈珍若真的如表現出來的那樣幼稚,那賈珍身上即使有“賈家族長”的身份,也會在賈母手中一敗塗地的,這樣的話,賴家還有翻身的機會。

只是,賴嬤嬤還是略有些憂慮地說道:“老太太,珍大爺年輕氣盛,若是當真將狀紙遞到了官府……”

賈母擺擺手,信心滿滿地說道:“不可能,珍兒一個人掀不起這樣大的風浪,這事必有敬哥媳婦的參與,珍兒年輕氣盛,倒是真有可能不管不顧的,可敬哥媳婦卻是個穩重的,絕不會讓珍兒胡來的。”

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賈珍的這張狀紙若是真的遞到了官府,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地告倒賴家,賈母就算想保住賴家也無能為力,只是,賈珍若真的這樣做的話,寧國府的名聲也將受到損害,甚至於一落千丈。

畢竟,賴升是寧國府的奴僕,賴升做下的諸多惡行,就算寧國府不知情,寧國府也要擔上“管理不周”,乃至“縱奴行兇”的惡名。

賈母和賴嬤嬤以己度人,覺得“為了清理府中的蛀蟲而令自家的名聲受損”這種行為,絕對是虧本的買賣,賈珍只要沒瘋,就絕不會這樣做的。

所以,賈母和賴嬤嬤一點也不擔心賈珍的“威脅”,認為賈珍還是太天真了,竟然用這樣幼稚的手段對付她們。

本來,賈母已經準備好了,要對寧國府出手,逼迫賈珍服軟認輸,如今,看了賈珍的狀紙,賈母也不着急了,打算耐心地等待數日,等着看賈珍出醜。

這一等,就等出事來了。

給賈母送信的下人回到了寧國府,將賈母的反應如實告知了賈珍和宋氏。

宋氏聽了,嘆了一聲,說道:“珍兒,我就說西府嬸子不會上當受騙的。”

賈珍說道:“母親,誰說兒子騙人了,兒子是認真的,三日之後,兒子必將狀紙遞到順天府。”

宋氏一驚,說道:“珍兒,為了幾個黑心爛肚腸的奴才秧子,賠上咱們家幾十年的名聲,不值得!”

這便是古人和現代人的思維方式的詫異,雙方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頻率上,賈珍前世生活在法制社會中,在賈珍看來,將罪犯送到官府,由官府來審理判刑,既公正,又省事。

但在宋氏看來,家醜不可外揚,寧可放過這些貪墨府中財物,仗着寧國府權勢作姦犯科的刁奴,也不能將他們送到官府去。

其實,賈珍是寧國府的當家人,賴升等刁奴都在賈珍掌控之中,賈珍將賴升等人送到官府,宋氏就算想攔也攔不住。

只是,宋氏是賈珍名義上的母親,賈珍不想和宋氏之間產生矛盾。

所以,賈珍只得說道:“母親,兒子也不想這樣做,可是,兒子沒辦法呀……”

宋氏皺眉,正要開口問話,就聽賈珍說道:“兒子這些年來,胡作非為,犯下了不少錯事,身上還有人命官司,兒子如今醒悟了,再也不敢了,只是,先前犯得事,還都記在兒子的身上,咱們家現如今顯赫興盛,無人來尋兒子的麻煩,咱們家面臨的危局,兒子全都告訴母親了,兒子怕有人拿兒子身上的案子做文章,對咱們家不利,所以……”

賈珍這樣說了,宋氏那裏還不明白,接口道:“你想將你犯下的錯事,都算那群奴才的身上,就此了結?”

賈珍點了點頭,宋氏苦笑一聲,說道:“都依你,這事你自己處理,我不插手……”

宋氏又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只要你好好的,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管。”

宋氏唯有賈珍一個兒子,將賈珍看得極重,如今,宋氏得知賈珍想藉機清理掉身上的案子,雖然知道“狀告自家奴才”這樣的事情,必然會損害寧國府的名聲,宋氏卻沒有阻攔。

原因很簡單,在宋氏的心中,寧國府名聲的分量,遠遠及不上賈珍。

聽了宋氏的話,賈珍微微垂下頭,不敢看宋氏的眼睛,心中很是羞愧,賈珍能夠感受到宋氏對自己的疼愛,卻還是欺騙了宋氏。

那些賈代化說過的話,全都是賈珍胡編亂造的,另外,賈珍的身上確實有案子,卻沒有人命官司,只需消耗一些銀錢,就能夠徹底擺平,並且不留後患。

人心都是肉長的,賈珍雖然同宋氏非親非故,但聽着宋氏關切的聲音,賈珍心中頗為感動,然後,賈珍的心中有了決斷。

既然穿越成了宋氏的兒子,宋氏對自己又特別的好,那便將宋氏當做親生母親來孝敬吧。

三日之後,賈母依然沒有妥協,並且等着看賈珍出醜,賈珍便讓趙磊帶着人證物證,押着賴升、賴升媳婦,以及其他刁奴,去了官府,將狀紙遞了進去。

賈母得到消息的時候,順天府已經接了案子,將賴升、賴升媳婦收押在牢中了。

賈母猛地站起身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聲問道:“什麼?你說什麼?”

事實證明,賈母雖然上了年紀,耳朵卻沒有問題,並沒有聽錯。

賈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點也不在乎“家醜不可外揚”,派人將狀紙、以及人證、物證,送到了官府。

按照賴升做下的惡行,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被問斬,一刀兩斷,得到消息之後,賴嬤嬤面如死灰,賴升雖然是罪有應得,卻是賴嬤嬤的親生兒子。

賴嬤嬤跑到賈母面前,猛地跪在了地上,雖然膝蓋疼得要命,卻不管不顧,膝行到賈母面前,抓着賈母衣裳的下擺,哀求道:“老太太,老奴求您了,您看在老奴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救救我的兒子!老奴求您了!”

說罷,賴嬤嬤就給賈母磕頭,梆梆作響,雖然磕出血來了,卻沒有停下。

賈母雖然身份貴重,是超品的國公夫人,就連皇后也要給她面子,但畢竟是一個內宅婦人。因涉及到外面的事,一時間,賈母也有些慌神,想不出辦法來。

賈母命丫頭扶起賴嬤嬤,安慰道:“你放心,你跟了我幾十年,我不會讓你老無所依的。”

因賈母的話,賴嬤嬤心中安定了不少。

正當這時,外面來人說:“老太太,東府珍大爺派人送了幾十口大箱子過來,就在大門外。”

賈母皺眉,問道:“是什麼東西?”

來人看了賴嬤嬤一眼,說道:“說是珍大爺從賴家抄出的財物,珍大爺說,這些都是賴家從咱們府上貪墨的,好些東西上面還有咱們府上的印記……”

賈母聽了,氣得發抖,也不知是開門,還是不開門,卻聽那人又說道:“大老爺已經派人打開了大門……”

賈母被氣了個倒仰,口中連連罵道“逆子!不孝子!”

罵了幾句,賈母便沒了聲音,卻是被氣暈過去了,賈母身邊的丫頭忙將賈母扶到床上躺下,然後去叫人。

同剛才相比,賴嬤嬤好似換了一個人似得,目光獃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曾經對賴嬤嬤無比恭敬的榮府下人,如今看賴嬤嬤就像看瘟疫一般。

賴嬤嬤是賈母身邊的老人,對賈母非常了解。

賴嬤嬤知道,賈母非常重感情,所以賴家才有如今的風光,所以,即使賴家被賈珍抄了,賴家貪墨賈府財物的行為被賈母知道了,賴嬤嬤卻依舊沒有死心,因為,她還有賈母的庇佑。

如今,賈珍派人大張旗鼓的將賴家從榮國府中貪墨的財物送了回來,賴嬤嬤便知道,賴家徹底完蛋了。

因為,賈母是一個極要臉面的人,將名聲、臉面看得極重,賈母不會為了保住賴家,令自己的名聲受到損害的。

所以,不出幾日,賈母應該就會對賴家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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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賈家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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